张铎的伤非比寻常,而且从安伯帮忙隐瞒就看得出他身份不方便泄露,暗卫只负责传消息,倒也不知道缘由。
    梁简收到纸条愣了愣,没有多问就让人在前面带路,梅争寒见他脸色不好连忙跟上。一路上三个人走的飞快,梅争寒还顺便清理了几个耳目,等他们赶到小楼时,安伯刚去抓药回来。
    闻尧抱着剑靠着朱红的柱子,江盛雪在和安伯说如何煎药,苦涩的药味若有似无。
    梁简和梅争寒从屋脊上飞下来落在院中,闻尧握剑的手一动,看清楚来人后行了个礼。安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出手,被梁简一甩衣袖荡开。
    江盛雪喜上眉梢,连忙上前制止,开口道:“哥,你们来了。”
    一句话让安伯停下动作,诧异地看了面前的两个人一眼。梅争寒刮了刮江盛雪的鼻子,环顾四周,看到火炉上的药材,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江盛雪揉着鼻子,把事情简略地跟面前的两个人提了提,听见张铎受伤,梁简的面色有些古怪。他站在院子中间,看着这个清幽的小楼,实在无法把此地和张铎联系在一起。他记忆中的张铎沉闷无言,每天都在和铁器打交道,根本不懂得什么叫风花雪月。让他住在这样的地方,他只会浑身都不舒坦。
    而且从江盛雪的解释中也能听出他是个风趣的人,这和梁简的记忆简直千差万别,梁简忽然有些不确定面前这个张铎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对兄长在找他一点都不意外,好像一直都在等你找来一样。”江盛雪想到张铎提起梁简的口气,心里觉得怪怪的,要不是梁简说过他们不认识,她都怀疑两个人有旧。
    梁简有些闪神,这一世的张铎一直都是这样,时不时地提醒梁简他的存在,却又不肯露面,就好像认识梁简但不想见他。
    张铎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他前世为什么要杀自己。
    现在答案就在眼前,梁简却有了一瞬间的迟疑。他的手上还握着张铎送的刀,如此的趁手,如此的适合杀人。
    “他伤的重我给他行针后他便睡下了,这会儿恐怕还没醒,兄长要不要等一会儿?”梁简赶来的速度其实有些出乎江盛雪的意料,大概是没想到他如此的迫切,可张铎这会儿还没醒。
    梁简又站了一会儿才回神,声音干涩道:“无妨。”
    只是两个字道不尽心里的千思万绪,他太想要那个答案了。
    安伯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这两个人中的一个就是公子要见的人,连忙招呼他们在院子里坐一会儿。江盛雪去帮忙煎药,那股药味飘的一个小院都是。
    梁简在院中坐了许久,把刚才江盛雪说的事情仔细地想了想,问道:“你刚才说他中的是闽国的蛊毒?”
    江盛雪点头,闽国的蛊术和滇西还是有不同之处,那蛊就算不是闽国的人动的手脚,也是从闽国那边传过来的。
    “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和闽国的东西扯上关系,这里可是江城。”梁简有些不解,把目光转向安伯询问道:“老人家,你和张铎是什么关系?”
    梁简记得张铎是孤身一人,并没有亲属家眷。他身受重伤还愿意躲在这里,可见这个人和他关系匪浅。
    安伯被梁简问的一愣神,长叹一声道:“他原本是我们的少东家。”
    “原本?”梅争寒注意到安伯这个奇怪的用词。
    安伯点点头,道:“我们安家是做玉石生意的,少东家自小聪慧过人,在打磨玉石方面有着非常高的天赋。不仅如此,他对奇门八卦,五行遁甲也有涉猎,很多东西只需要看一遍就能学会,在手艺方面更是如此,而且并不仅限于玉石。雕刻,暗器,机关阵法,他会的越来越多,可我们老爷心里却越来越不安。直到我们少东家被一个行脚商看上,不知道那人和我们老爷说了什么,第二天他就把少东家带走了,少东家的名字也从族谱上消失。”
    “这些年少东家偶尔也会回去看看老爷夫人,但并不会再以安家人自称,反显得自己像个过客一样。老爷夫人还是疼他,可是却不能再相认,我们就是想要帮他也只能暗地里帮一帮。我算是看着少东家长大的,却也不知道其中内情,只是听少东家提过一句,他如今身份不同,不想给安家带去灾难。”
    安伯说起这些神色哀伤,眼里满满的都是对张铎的心疼。
    梁简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变,眼里写满了惊骇,从木椅上站起来抓住安伯的手腕厉声道:“你们本家是不是在飞玉城的邕州,院子里有一颗高大的木芙蓉。”
    安伯下意识的点头,被梁简突然的发难吓的有点不知所措。安家在邕州也是名门望族,不少人都知道在哪儿,院子里的那株木芙蓉是少东家离家的时候老夫人种下的。
    得到确切的答案,梁简忽然浑身的气势都垮下去,他后退两步身形晃了晃跌坐在椅子上,面色一片惨白。
    难怪,难怪张铎要杀他,因为他屠了张铎全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原本只是执行徐良川下达的命令,却不知道那些人和张铎有这样的关系。
    他自以为对张铎有救命之恩,可是这份恩情和屠门的血海深仇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他和张铎就如同徐良川和他,他会找徐良川报仇,张铎自然也会找他报仇。
    可笑的是他们两个人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真正的凶手在背后操纵棋局,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愧疚和愤怒一起涌上心头,梁简现在的心情又岂是一个复杂能够说的清楚。前世的那张网从一开始就错综复杂,让他无力反抗。
    梅争寒见他神色不对,心里有些担忧。他对梁简的事情还是了解的太少了,一直以来他都不曾追问过梁简,想着等他愿意说的时候自然就知道。可是就在这一瞬间,梅争寒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梁简对他的事了如指掌,随时都能知道该怎么帮他,可他呢?
    他不问梁简真的是体贴梁简为梁简好吗?
    安伯也不知道为什么梁简反应那么大,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可是和我们安家有故?”
    梁简摇了摇头,面上泛起苦涩的笑意。他和安家无冤无仇,亦不相识。若非今日相遇,只怕他一辈子都不会想明白其中缘由。
    安伯看了眼张铎养伤的小楼,道:“那公子可是和我们少东家是旧识?”
    梁简还是摇头,前世彼此之间隔着血海深仇,这一世却面都没有见过,算不上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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