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泽静静道:“宫中是人皆知,云妃娘娘性情直爽,生平最恨虚伪做戏之人,没想到如今情势所迫,娘娘也不得不自扮痴人,迷惑他人视线。”
    他眼光一凛,随即沉声又道“方才云妃娘娘与春荣的事,本王全都看得一清二楚,这狗奴才仗着有人在她背后撑腰,竟然对娘娘以下犯上,如此无礼,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娘娘心里有什么委屈,尽可说给本王听听。”他紧紧盯着云绮罗脸上的表情,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细微的变化。
    苏漓心中不禁一叹,事关梁贵妃的死因真相,东方泽似乎已经有些急切,不愿在揭穿她装疯的事上多费口舌。可是,云绮罗忍辱负重,装疯卖傻这么久,她的心防一定十分谨慎,绝不会如此轻易打开。
    正如自己心底所料,云绮罗依旧一副迷茫不解的模样,直愣愣地瞪了他们二人,仿佛听不懂东方泽说的话。没过一会儿,她眼光飘忽不定,低声哼着曲儿,心思好似已不在这儿了。
    “本王说的话,每一句你都听得懂,不用在本王面前遮遮掩掩,若无把握,本王今日又何必来此?”东方泽眉头一皱,倾身上前,逼视着她,一字一字道:“方才春荣提到的锦囊,是什么东西?”他目光冰冷如常,却掩饰不住眼底深处溢出的痛楚。母妃突亡的谜团,仿佛一道经年不愈的伤口,令他寝食难安。
    云绮罗紧紧扯着棉被的手指,攥得极紧,闻声指尖轻轻一颤,随即将棉被紧了又紧,继续神游哼曲。
    苏漓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如此,心中顿时了悟几分。她悄悄地拉住东方泽的手,示意他不要如此急进,他微微一怔,随即明白她的意思,略一沉吟道:“本王明白,娘娘是因往日与我母妃的关系,对本王心存顾虑。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们彼此目标一致,就理应同仇敌忾,在父皇面前将事实和盘托出。娘娘是个聪明人,以你目前的处境,除了本王,绝对没有人能助你脱离困境!”
    “呵呵,呵呵。”云绮罗呆滞地望着漏风的屋顶,置若罔闻的傻笑。
    苏漓心中莫名一动,电光火石间,仿佛有一件什么重要的事,在脑海中迅速滑过。想了想,缓缓在云绮罗的床边坐下,轻声叹道:“娘娘想必还不知道,你从前的贴身宫女瑞芳……今日已经被她杖毙了。”
    听到瑞芳的名字,云绮罗凝滞的眼光似乎微微一顿。苏漓将今早发生的事,慢慢说给她听,最后又道:“今日瑞芳被处死之事,其中因由娘娘心里再清楚不过。虽然眼下她对你还尚有忌惮,不过是她想要的东西还没得手,一旦找到证据,又或者……时日一久,她失了耐性,会对娘娘做出什么事,也很难预料。这话,绝不是威胁恐吓,娘娘往日与她交情匪浅,她的为人如何,娘娘一定心如明镜。与那件事有所关联的人,她只怕一个……也不会留。”
    苏漓笑了笑,“娘娘这一年来吃尽苦头,为的不就是有一天可以沉冤得雪,堂堂正正地走出这冷宫,重见天日,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娘娘为何反而迟疑了。”
    “若此次能一举将她击倒,本王一定保证,娘娘昔日尊崇,不减分毫。”东方泽眼光一动,立即跟道。话到此,该说的都完了。
    云绮罗木然无焦距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波动。那眼光似乎清亮了一分,忽又沉了,显然还没有下定决心。
    “只要娘娘有真凭实据指证她,本王不仅可以保娘娘性命,他日本王荣登大位,愿尊娘娘为太后!”为查找梁贵妃之死的真相,东方泽不惜以无上的地位相引诱,显然已经志在必得,不惜一切。苏漓忍不住心头一沉。
    云绮罗嘴唇哆嗦了一下,眼光又亮了,“昔日尊崇?荣华富贵?梁贵妃的命真好。”她抬头朝外面的静寂夜空凝望,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东方泽与苏漓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从她嘴里道出真相。
    “那年,定国只送了一匹如意锦,因为绣了金凤,寓意吉祥,皇上就赐给了皇后。”半晌,她缓缓开口,看似痴呆的目光,压抑着暗涌的愤恨,在一瞬间迸发!冷宫的日子已经将她折磨得不成人形,唯有一双眼,灼亮逼人,仍旧带着昔日的几分风采。
    “前几年,我因为性子太直,言语冲撞了梁贵妃,就此不得陛下欢心。我一度郁郁寡欢,有一天,皇后来找我,要我向梁贵妃示好,借机接近皇上,她再从中调和,助我重列妃位!当时,我的确十分感动,因为宫里见风使舵落井下石之人,永远多于雪中送炭。”
    “所以,娘娘听从了皇后的话,逐渐恢复了与贵妃娘娘之间的走动。”苏漓平静接道。
    云绮罗眼光暗了暗,忽然摸了摸脸,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低低道:“梁贵妃……待我还算宽厚,过往的事,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很快地,皇上果然恢复了我的妃位。只是,我怎么都没想到,这才是那毒妇设下圈套的第一步!”
    听她突然改了称呼,叫皇后为毒妇,眼光也露出怨毒之色,苏漓不由一惊。
    东方泽心头猛地一沉,“然后如何?”
    “有一天,梁贵妃病了。毒妇派人请我去长春宫,她说,贵妃夜间总是睡得不好,想做一个有助安眠的香囊送给她,知道我女红手艺极好,才请我来帮忙。当时毒妇手边就有安神的香料,是她自己平日里也用的。我没有多想,半日功夫就将香囊缝好送过去了。”她的声音渐渐急促了些,显然情绪波动变大了。
    苏漓轻叹一声,“那有助睡眠的香料一定掺进了冰露,贵妃娘娘随身佩戴,才会因此……一睡不醒。这东西混在香料中间,根本发现不到,即便日后东窗事发,这香囊是云妃娘娘亲手所制,皇后也可以将罪名推到云妃娘娘身上。好歹毒的心啊!”
    云绮罗咬紧了牙,怨恨更深。
    苏漓转念一想,心底生出疑虑,“冰露虽然有安神功效,但就这香囊里下的分量,也不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发挥效应。”
    云绮罗冷哼一声,急促道:“那毒妇心狠手辣,手段非凡!香囊送去之后,贵妃果然睡得安稳了,但她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不过半月光景,就开始整日整夜的睡,醒来的时候极少!陛下召集了十八名太医,也没能诊断出是何原因。我觉得很不安,就去找毒妇,却无意间听到她与宫人秘密谈话,才知道这香囊还隐藏了其他的秘密!”
    “什么?”苏漓与东方泽惊异地对看了一眼。
    云绮罗抿了抿唇,又缓缓道:“毒妇早就安插了人在梁贵妃身边,在她每日沐浴的香汤中下了混杂几种成分的毒,那分量极微,日积月累,导致她身体不适。而送去的香囊,与此毒结合,才会在最短时间内诱发冰露的效用。”
    皇后的手段,果然毒辣!苏漓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自觉地看了一眼东方泽,他一张俊脸毫无表情,只是静静地听着云绮罗的讲述。
    “当时听到这消息,我吓坏了,深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她牵连!于是我先将香囊悄悄收了起来,正斟酌着怎么向皇上交代,梁贵妃竟……”她忽地捂住了嘴,一双惊恐的眼睛,不安地四下张望。
    苏漓连忙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不用怕,没事……后来呢?”
    云绮罗惊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后来,贵妃娘娘宫中有不少人,都遇到不同的意外身故,天下间哪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她在杀人灭口!那香囊不见了,她召我去问,我哪里敢说,当然装傻了!我知道,她不会放过我,不会放过我……这毒妇!贱人!找了错处把我关在这里!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不想死,不想死!”她心情一下子激愤起来,说到最后,掩饰不住那凄厉的恨意。站起来就想往外冲!
    苏漓吓了一跳,赶紧将她拉了回来,按倒在床上,不住地小声安抚。她极力地愤怒挣扎着,却到底力气不如有武功的苏漓,声音便渐渐地弱了下去。
    东方泽眼光冰冷至极,双拳紧握,指间咔咔作响,胸臆中激荡着的恨意,仿佛化作一块烧红的烙铁,将他全身血液烧得滚烫!是的,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云绮罗答话验证了心底猜测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快要爆发的怒气强压下去。
    一件精致秀美独一无二的如意锦,竟然是夺取他最亲之人性命的利器!以至于在母妃弥留之际,都没能再与他说上一言半语!
    想起逝去的母妃,他眼底禁不住泛起轻红。
    苏漓心头猛地一沉,亲耳听到最亲的人被害的残酷的真相,还要压抑住自己情绪,此刻的东方泽,冷静可怕到令她心惊!一张俊脸明明不带一丝表情,却清晰地让人感受到他自心底溢出的恨意与哀伤。
    可她心里十分清楚,平日将心事藏得越深的人,一旦被触及伤痛,只会爆发得更加强烈!只是没到时候。
    “顾、沅、桐。”
    眉梢轻挑,伴随着缓缓吐出的皇后的闺名,他修长的五指慢慢舒展平伸,却在一瞬间又用力并拢成拳,似乎想要狠狠攥住什么!
    他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戾气,将此间本就极低的温度,再度凝结。
    御书房,气氛压抑,诸人屏息。
    “你说的,可是字字属实?!”皇帝端坐书案后,脸色森冷暗沉,随着东方泽一番叙述,整间书房似乎也因为他的阴郁心情,充满了风雨欲来的暴怒气息。
    “若非亲耳听到云氏所述,儿臣也绝不敢信!如今要想探明其中真相,只怕还要请皇后娘娘与她当面对质!”东方泽尽力放缓着语气,沉声回道。
    皇帝身子缓缓后倾,冷冷发话:“传。”
    “是!”高公公恭敬地领命而去,心底不由轻叹一声,这道圣谕一下,后宫势必会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波!
    等待的过程并不漫长,御书房内没有人再开口说话,每个人都在安静的等待即将到来的那一场对质,沉默至极的气氛,犹如一块重石,压在苏漓的心头。
    皇后的身影匆匆而入,跟在她身后的,是东方濯。母子二人见到皇帝阴沉冷厉的脸色,心头均是一惊,连忙上前拜见。
    东方濯眼光不由自主地望向苏漓,她神情凝重,仿似带着无尽忧心,更是令他心一颤,直觉氛围诡异难言。她身畔东方泽的目光沉冷,仿若锐利刀锋,自皇后踏进房门,就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侧影,好似看着仇人一般。
    皇帝端坐不动,盯在皇后脸上久久未发一言。空气仿佛凝滞。
    皇后被他看得心中发寒,惴惴不安地强笑道:“陛下急着召臣妾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皇帝忽然沉沉一笑,似是不经意地说道:“朕今日听说一件事,与你有关。所以召你来问个清楚。”他说的话,听上去似乎与往日并无相异,但口吻中却分明透着一股冰冷迫人的煞气。
    皇后心底顿时咯噔一下,脸色一变,正要开口说话,却见高公公领着一名女子走了进来。她发丝蓬乱,披散下来挡住了大部分容貌,隐约可见脸色蜡黄,身上的衣裙已经破旧不堪,着实地惨不忍睹,一眼看到皇后,双眼似乎就要喷出火来,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将她碎尸万段的摸样!
    皇后被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她,一时之间,竟辨认不出这人是谁。
    “回陛下,人已经带到。”
    皇帝挥了挥手,高公公飞快地退出御书房。
    这女子见到桌案后端坐的皇帝,顿时激动不已,她噗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悲声道:“臣妾云氏,叩见陛下!”
    昔日娇媚动人,也曾宠冠后宫一时的云妃,竟然已经变成了这副憔悴的摸样!别说皇后没认出来,这里除了见过她的东方泽与苏漓,只怕没一个人敢认!只不过,宫中传闻云绮罗早已疯癫,识人不清,这会儿看上去,她似乎很正常,并没有什么异样。
    皇帝深沉莫测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沉声道:“起来吧。许久不见,朕都快认不出你了。”
    这话仿佛一记重锤,狠狠击中云绮罗的心,往日曾经同床共枕的身边人,也已经不认得她了,可见一年多冷宫非人的生活,已经将她折磨到何种地步!
    云绮罗猛地抬起头,眼中含泪,抑制不住心中激愤,“陛下!若非遭奸人所害,臣妾又岂会变成今日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摸样!还请陛下为臣妾做主!”
    “哦?竟有此事,何人如此大胆?”皇帝眼中厉光一闪。
    “就是她!”云绮罗声色俱厉,手臂直指皇后,尖声指责。
    皇后闻言脸色一变,随即便恢复如常,她惊诧地反问道:“云妹妹,本宫自问往日待你不薄,你何出此言啊?!”
    云绮罗积蓄许久的怨气,终于有了发泄的途径,她眼中满是愤恨怨毒之色,站起身一步步向皇后逼近:“对,你待我极好,好到你利用我对梁贵妃暗中下毒,夺她性命于无形,事成之后又要杀人灭口,迫使我装疯卖傻,忍辱负重避居冷宫整整四百一十九日!皇后娘娘,你待我可真是好!”尖锐激烈的言辞,带着浓烈的愤恨,响彻御书房。
    暗下毒手,又杀人灭口,若是当真,论罪应诛!
    皇后惊呼一声,似乎难以置信云绮罗为何会说出这一番话,她身子晃了一晃,险些站立不稳,东方濯连忙上前一步,将皇后扶住,对云绮罗怒目而视:“你这疯子信口雌黄!梁贵妃明明是因病过世,宫中十八名太医已经做了诊断!难道这也会有假吗?”
    “事实证明十八名太医的诊断也不能保证毫无差错!”东方泽冷冷开口,“明玉郡主的事似乎还没过多久,二皇兄你的记性,未免也太差了些!”
    “你!”听他提到黎苏,东方濯心头立时剧痛,眼光不自觉地望向苏漓,她仍旧安静地垂首恭立,看不出任何情绪。
    察觉到东方泽此次是有备而来,皇后飞快稳住心神,抬手示意东方濯不要再说,她直接面向云绮罗沉声道:“云绮罗,这种话岂能乱说!梁贵妃与本宫情同姐妹,一直相处融洽,本宫为何要暗害她?”
    云绮罗跳了起来,忿然指着皇后大叫道:“你这贱人表面慈眉善目,实际心如蛇蝎,梁贵妃与镇宁王母子深得陛下宠爱,你心生嫉妒,暗里下毒,还将我也拉下水,若非心里有鬼,你为何处处寻我不是,千方百计将我打入冷宫?所有的人都死了!都死了!要不是我拿着你的把柄,你早就会杀了我!”她的话,激动到语无伦次,想到这一年多受过的罪,她就控制不住心底冲天的恨意。
    皇后急声辩解道:“你被贬冷宫,的确是本宫下的懿旨,可你确实也是触犯了宫规呀!本宫身为六宫之主,自然要按例行事,否则何以服众,统领后宫?至于你说梁贵妃一事,本宫根本就没有做过!”她眼珠一转,似乎恍然大悟,“云绮罗,你,你不是为了报复本宫,才在陛下面前诬陷本宫吧?”
    “你胡说!”去绮罗怒声尖叫,冲上去欲抓她,却被东方濯一掌推倒在地。她立刻悲声大哭起来。
    眼见皇帝眸光沉冷,未置一词,皇后急忙拜倒在他面前,悲声申诉道:“陛下!臣妾自从打理后宫,自问恪尽本分,从未有过丝毫懈怠,想不到今日竟然因此惹来大祸!谋害贵妃,是多么大的罪名,还请陛下为臣妾做主!”说到最后,她语声切切,满是委屈,似乎字字句句无一不在说明,云绮罗是为了报复当日冷宫之事,才会将杀人的罪名扣在她头上。
    见她避重就轻,还反咬一口,云绮罗顿时怒火上涌,尖声叫道:“你这贱人,杀了那么多人,装作一脸无辜!还在胡说八道!”她气得发疯,站起来又欲要冲上前去抓住皇后,却见东方濯面色一沉,怒道:“来人,将这疯妇拿下!”
    云绮罗吓得立刻缩成一团,急叫道:“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是冤枉的,是冤枉的!”侍卫上来拿她,她又哭又叫,挣扎着不肯就范,头发散乱,俨然已有疯相。
    苏漓心头一沉,暗自皱眉,云绮罗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轻易就被皇后的话挑动,反倒令人觉得她才是无中生事之人。
    “本王看胡说八道的人是你!”眼见云绮罗出言不逊,致使皇后含冤受屈,泫然欲泣,东方濯怒从心起,再忍不住,大声叱责道:“你这疯婆子,神志不清,在这疯言疯语,本王看你是嫌冷宫呆腻了,想去暗牢尝尝滋味!”
    “二皇兄,”东方泽眼光冰冷如雪刃,“这事是真是假,拿出证据,父皇心中自然会有决断,你急着辩白,反倒让人觉得……欲盖弥彰。”
    东方濯凌厉眼风一扫,毫不示弱地对上东方泽,“本王向来光明磊落,绝不会像你尽使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他的眼神,总是刻意回避着苏漓,仿佛多看一眼,也会心痛难忍,尤其是在彼此立场对立的情况下。他随即转了头,斩钉截铁地驳斥:“本朝律法,涉及人命案件若要定罪,必须人证物证俱全,缺一不可,这疯婆子口说无凭,就妄想将罪名坐实,未免太过可笑!”
    东方泽冷冷一笑,“你要证据?又有何难!”
    云绮罗一听这话,立即来了精神,大声叫道:“对对,证据,我有证据!”她飞快地跑到皇帝面前,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眼神发直,双手在不停的颤抖,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捧着的是重于自己性命的至宝。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紧紧盯在云绮罗的手上。
    不知为何,苏漓忽然有些不安,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自心底油然而生,她不自觉地转眼去看身畔的东方泽,不禁微微一愣。
    唯有他,没有看云绮罗手中的证物,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皇后。
    皇帝眉头紧锁,沉声道:“你说这香囊怎么了?”
    似乎是没听懂皇帝的话,云绮罗怔楞一下,眨了眨眼,茫然不解地反问道:“陛下难道忘了?这是定国送来的如意锦啊!您把它赐给了那个贱人,她在这里面放了毒!又转赠给了梁贵妃。这就是铁证啊!”
    听她当众称呼自己贱人,皇后脸色立时变得铁青,立即叫道:“如意锦独一无二,本宫佩戴从不离身,又怎会到你手中!”说着,她就从腰间摘下一个香囊。
    两个香囊,一眼望去,优劣立分。皇后手中的那个,色泽鲜艳亮丽,做工极尽精致,一看即知,绝非寻常之物。而云绮罗手中那个,淡紫的锦缎,质地普通,绣工寻常,别说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如意锦,就是宫里随便一个嫔妃的香囊,都要比这个精致百倍!
    皇帝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异常难看,半晌,他才轻声对云绮罗道:“你是当朕老糊涂了?”
    这话说得轻柔和缓,却仿佛一道响亮无比的炸雷,将苏漓与东方泽紧绷欲裂的神经轰然劈断!
    苏漓定睛一看,也是心头巨震,那香囊绝对不是云绮罗声称的如意锦!
    “皇上!”云绮罗瞠大双眼,直直地看着皇帝,似乎眼里也只有皇帝,再看不到其他。连连尖声大叫:“皇上,您看看,这是如意锦香囊啊,臣妾亲手为梁贵妃做的!您还夸臣妾手工精巧,无人能比,您仔细看看啊!”手里举着那个陈旧的香囊,身子猛地向前一探,整个人都趴在桌案上,差一点就戳到皇帝脸上!
    皇帝身子就势后倾,怒气在刹那爆发,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云绮罗手上!那香囊瞬时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淡紫色的弧线,正好落在东方泽的脚下。
    苏漓与东方泽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疑与不解。为什么会这样?云绮罗忍辱负重,费尽心机守护的,竟然只是一个假证据?
    依照云绮罗所说,这香囊里理应有冰露的味道,可眼下,除了一些花瓣的淡香,她根本察觉不到冰露的一点气息!而她的状态,分明与之前清醒的时候有着天差地别!
    物证毫无疑问是假的,人证的情绪明显处于癫狂,说出的证词还有谁能相信?这变故突如其来,令原本十拿九稳的事,瞬间逆转。
    苏漓脸色微微发白,飞快转动心思,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电光火石般在心头掠过,她越想越是心惊,从昨日瑞芳在长春宫被杖毙,他们就已经进了皇后布下的局!每走一步,都在她精心算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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