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蓉死命地抓着头发,她只要一紧张或遇上不能理解的事就会下意识地抓头发,现在她还没从吴玉书的事儿回过味儿,又听到吴玉书的这句话,表情不由更加有茫然。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很不够用,到现在为止她只听清了换孩子,但至于换孩子的作用就是他们家有了足够供自家用度的银钱。
    可接下来的事她完全想不通,或者不是她想不通,而是太复杂她根本没法把这一切连成一条线。
    “玉蓉,我根本就不配当百姓的父母官。我们能有今天全是母亲用那个孩子换来的。而现在有人正在用那个孩子想一举铲除云家,我不能一错再错。要不然我还有什么颜面立足于世间!”
    吴玉书看着妹妹都当娘的人还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儿不由微微一笑,伸手拿开她乱抓头发的手。
    说出来他的心里好受多了,即使他的妹妹到现在还没听懂其中的关键。但若不是他一直身处其中,他又如何能在听到这事的第一时间想通这一切呢。
    这件事本来就极为复杂,布这个局的人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来收网,又岂会让人一下就看透其中的奥妙。
    吴玉蓉的心思一向简单,她哪里懂得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她要是能一下子猜透这些,那她就不是吴玉蓉了。
    “哥,你今儿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奇奇怪怪,神神叨叨的。就算当年娘亲换了孩子才让我们兄妹有了一条活路,但这一切又跟你没关系,你干嘛这么自责。
    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大不了我们把银子还回去,然后告诉云家的人那个孩子在哪里。这样不就成了!咦?我怎么觉得那个孩子就是云漪呢。”
    吴玉蓉顺着自己的心思脱口而出,然话出口之后她总算察觉出哪里不对了。忍不住又开始抓头发。
    她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改掉这个坏习惯,尤其是嫁给叶欢之后,这个坏习惯基本上是强行被叶欢给改掉的。
    可自留和离书给叶欢,带着闺女远从安云赶到京都,她的这个习惯再次复燃。若不是有吴玉书和她嫂嫂照应着,她会越发像个不知事的孩子。
    现在思虑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吴玉蓉已微微有些明白吴玉书何以一回来就心宁不属。
    又或者她自来京投奔他之后,就再也没吴玉书的双眉平展过。她本以为是做京官的压力太大,可她有问过嫂嫂,嫂嫂说吴玉书的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若硬要说是什么时侯起的,其实也就去年中秋宴之后。吴玉蓉咬了咬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去年中秋宴正是江云漪正式赐封为公主的日子。
    “难得你这么快就开了窍。”
    吴玉书微微一愣,随即苦笑一声。他倒是忘了吴玉蓉一直把江云漪当成好姐妹,对于江云漪的事儿她一向上心。
    现在江云漪一出事以她的个性哪里坐得住,如今他跟她吐露这么多年一直深藏的秘密,亦难怪她的心思能很想把事与江云漪联系到一起。
    轻轻一叹,吴玉书也不知应不应该夸吴玉蓉在这个时侯突然变得聪明起来。只是接下来要面对的事,让吴玉书再次面露苦色。
    “你的意思是说云漪就是当年娘从云家换出来的孩子?那,那云家不就是被冤枉的么?”
    吴玉蓉愣了好半晌,又是咬唇又是捶脑袋,随即将两道细眉皱成了一个川字,才问出了两句话。
    可是问出之后,她的脑袋还是空蒙蒙的一片。她搞不懂云漪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身份,而每一个身份总能让她吃惊不已。
    现在江云漪突然间就成为当年她母亲换走的那个孩子,她的心里变得极不好受。因为若这样算来,江云漪的一生就等于是被她母亲改写的。
    她把江云漪当成最好的姐妹儿,有事没事的总往她跟前凑,若不是后来知道她成为当今的公主,她怕人家说闲话才忍着没去看她。
    这会子江云漪的身份又一次发生了转变,还是急转而下成为被指证谋反的云家小姐。
    这么一个复杂又特殊的身份,让她这个简单的脑袋如何去想也是想不出所以然的。
    “如果方锦娘所言不虚,那江云漪确实就是当年那个由方锦娘和母亲一起交换的那个孩子。”
    吴玉书虽然没有去听堂审,但他从同僚那里打听到的事儿就是方锦娘指认当年换孩子的事是由云老夫人指使的。
    其实方锦娘当年应该也不知道那个被她埋在云家祖祠的孩子会是堂堂的公主。若是她知道,她还敢那么做么?
    沈老夫人把所有的人都蒙在鼓里,自个却玩了一出偷龙转凤的把戏。如今由她导演的这部戏即将落幕,这个时侯她心里必然得意心愿得偿。
    吴玉书只要一想到沈老夫人玩弄了所有的人就是为了让云家有今日的下场,就不由得心中发寒。
    先前他只以为沈老夫人让他母亲换孩子应该只是出于母亲接生的那个妇人需要一个孩子,而当时浣州在那个时辰出生的女婴也就云家一个。所以沈老夫人才会选择云家。
    现在看来,事实并非他所想象的这般简单。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一个针对云家的阴谋。
    沈老夫人是以灭云家满门为目标才选择云家的小姐来换掉刚出生的公主。想必其中还有其它的变故,所以沈老夫人才会拖到今天才对云家出手。
    “那,那怎么办?我们,我们得赶紧把真相说出来,要不然云漪就死定了。”
    吴玉蓉听到此处已经顾不得去想当年谁对谁错的事儿,她只想救江云漪,而吴玉书的证词不仅能救江云漪还能救云家。
    那个沈老夫人实在太坏了,她怎么能想出这么毒的计来害人呢。要知道她害的可不止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啊!
    “现在皇上已经下旨将查抄云家,定的罪名是欺君和谋逆这样的大罪。我们想为云家翻案,若是没有人替我们作保,我们能斗得过皇上么?
    我何尝不想把真相说出来,但要怎么说,找谁说,必须仔细斟酌,否则我们不仅救不了云家,帮不了江云漪,还会害了自己。”
    这件事就如一块巨石一直压在吴玉书的心里,便是他想通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却依旧有一层迷雾未解。
    但他知道这些迷雾勿须他解,他现在担心的是想要云家倒台的不止沈老夫人一个,若真是这样又有几个人愿意他把真相说出来呢。
    他现在又应该相信谁是真正想帮云家的人?所以说出真相虽是必然,却不是现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真要看着云家被满门抄斩,连同云漪也不得好死么?如果你的说是真的,那我们欠云漪的实在太多了。要是云漪真的因此出事,那我们兄妹还有何颜面继续活在世间!”
    吴玉蓉苦着一张脸,心里头对江云漪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愧疚之情。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与江云漪有这样的渊源。
    就好似他们的相遇注定就是一场宿命,要不然世间这么大,他们兄妹何以偏偏遇到了她,又何以知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她现在总算能理解刚才吴玉书何以那般姿态,他们兄妹不仅亏欠云家,更亏欠江云漪。要是不能为他们正名,在以后漫漫下半生又怎能心安?
    “先静观其变吧,若是最后没得更好的办法,我必会面见圣上,请圣上刀下留人。你不是已经派人去顺天府打探情况么?待人回来,先看看堂审的结果,我们再做打算。”
    吴玉书正是因此事而心焦,若是永帝没有直接下旨,而是先通过堂审,待审出结果后再行定论,他也不会如此纠结。
    现今圣旨已下,实难更改。便是最后改了,他以后也不可能再为官。没有一个皇帝会喜欢他这样一个敢驳他颜面的臣子。
    而他经此一事必会得罪很多人,官场不会再有他的立足之地。他必然也要早日做好打算,否则不但救不了云家,也会害了自己,害了家人。
    吴家兄妹为云家的案子愁白了头发,听到此事的吴夫人正提着菜篮子在市集那边买菜。
    吴玉书虽是京官,但他们当初来京时不好带太多的下人过来,所以初来京时,厨房和家里的锁事都是由吴夫人自己来。
    现在在京都呆了几年却也习惯大早上自个过来赶赶集,买买菜啥的。因与江云漪相识,同她学了不少手艺,所以她现在也喜欢自己下厨为家人做饭。
    “哎,你们听说了没,这云家犯大事了,不仅铺子被查封,人也全数下了大狱,现在正押往顺天府受审呢。”
    有百姓在来赶集的路上听闻了云家的事儿就在集上讨论了起来。这大雪连下数月,近日天开始晴起来,雪也慢慢化了,集日自然也越来越热闹,一听是云家犯事,很快就吸引了一堆人过来。
    “这云家到底犯啥事了?咋地会弄到被抄家,还要被砍头哪。”
    听到这事的百姓们都极为惊讶,以前没咋觉得,但前不久的大雪灾云家免费为他们义诊,又是施粥又是送药,他们心中感念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同时,自是对云家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这会子听到云家出事,大家伙当然都竖起了耳朵听起来,语气中不乏关心之意,更有人一听堂审马上就开始了,直接放下手中的活儿就跑去听审。
    “听说是欺君,还有什么谋逆啥的。总之可严重了!”
    有打听到事由的人连忙说了句,但具体的他并不清,不过即使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也都明白欺君和谋逆有多严重。
    查抄家产和铺子那都是轻的,满门抄斩、人头落地的都有可能。所以在场的百姓一听多数被吓住了。
    他们想不通昨儿还在为他们布施的云家,怎么一个转眼就成谋逆的大奸大恶之人,很多百姓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面面相觑一番都决定去顺天府问个清楚。
    “哎呀,还不止哪,听说公主府也被查抄了,我们的永宁公主还要被处死。现在雅斋、药膳馆、百味药粥坊那边被好多官兵围起来了!”
    有消息灵通的忙将听到的事儿当着众多人的面儿传播开来。如果说云家被查抄,大多数百姓还能镇定,但一听连永宁公主都被抓起来,还要立马处死,百姓们就不淡定了。
    “什么,他们凭什么处死我们的公主?”
    江云漪自成为大周第一位民间公主之后很多人都把她的事儿写成了话本子在茶楼酒楼传唱,现在很多人不认识皇帝,却大多数人都认识江云漪。
    从她的人生经历到她的创业经历,再到她成为一国公主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在大雪灾之时对大周百姓施予援手。
    这事儿虽然还没有话本子出来,但很多百姓早把这位民间公主的情记在了心上。此刻听到皇帝要斩他们的公主,哪里能受得了。
    “对,不能让他们处死我们的公主!找他们要说法去,谁敢伤我们的公主就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
    几个月的大雪连下不知冻死了多少人,若不是江云漪命人送衣送药送吃食,又哪有他们今日在这里赶集说笑听故事。
    他们对这位民间公主可要比对朝廷有感情得多,又怎么会允许他们心目的活菩萨没得到应有的嘉奖,反而要被处死。
    这话一出可谓一呼百应,来赶集的百姓也不赶集,直接将手头的东西全放下来,跟着人群一起涌向顺天府。
    后头刚出门的百姓一听此事,二话不说就跟了上来。然后百姓从只有少数人,待到达顺天府时已经有黑压压的一片。
    吴夫人也赫然在其中。她听到这个事哪还有心情再买菜,从百姓口中多方打听才听得一些支言片语,但信息却不是很全。
    心里有些着急,抬眼见那押着云家人的队伍中有不少穿着宫中的太监服,忙摸了摸口袋,拿着一个钱袋子,可是她只带了买菜的钱,又摸了摸手腕,狠了狠心将手上的玉镯子脱了下来。
    将玉镯子一并装进钱袋子里,吴夫人挤出人群向那般太监走去,拦住一个落在最后的小太监,先拿出几块碎银诱惑,小太监不买帐才将手中装有玉镯子的钱银袋子一并给他。
    细细打听今日所发生的事儿后,吴夫人已基本知道事情的经过。这小太监是那宣旨太监的徒弟,从他师傅那里听得不少内幕。禀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原则,将吴夫人想问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
    此时顺天府门前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的百姓,吴夫人看在眼中,咬了咬唇跑到一家初开业的布庄买了一整块的素布,还在附近的书画铺子买了炭笔。
    与其跪在这里等消息,还不如弄点实际行动还可能帮到江云漪。她与云家不熟,可江云漪救过她,也救过吴玉蓉。说什么她都不能看着江云漪出事。
    说动百姓们写万民书上达天听,以求宽大处理。百姓们听闻这个万民书可以上达天听,自然跟着写,他们不识字的可以按手印,认只的就签大名。
    吴夫人听着越来越多的百姓按着她的意思做,心里就松了一口气,花了大半时辰收集到这份难能可贵的万民书,吴夫人在想着如何把这万民书送到永帝手中。
    思来想去,吴夫人还是利用了吴玉书的关系将万民书连同一封书信一起送到了宁沉玉的手上。
    她知道宁沉玉曾经受过江云漪的恩情,若收到万民书和书信一定会帮江云漪在永帝面前美言。
    做完这些,吴夫人打发了一个人回家送信,便留在顺天府这边听审。这个时侯吴玉书和吴玉蓉必然也收到消息,那她就在这里听审,如此便可以把听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他们,以免他们担心。
    一场堂审下来,云家没有马上被定罪还赢得了喘息之机,让吴夫人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随着人群一起散开,吴夫人被孙产婆给缠上,此人是她婆婆的熟人,曾经与她的婆婆并称浣州最好的产婆。
    一个劲儿的问她吴玉书和吴玉蓉的情况,吴夫人只能虚应着,孙产婆见她似有急事就住了嘴,最后又笑说了两句两人才各自分开。
    孙产婆有些讪讪,随后就想起她此次来京是要去找沈老夫人的,忙问了沈府的地址。
    转了半天找到沈府下了贴子,又等了大半时辰,孙产婆也没见着沈老夫人。倒是见到了沈老夫人身边的红人沈嬷嬷。
    天生爱唠嗑的孙产婆也不介意就先跟沈嬷嬷唠上了,一开始沈嬷嬷只是笑着虚应,然当她听到吴玉书兄妹竟是当年为端木皇后接生的产婆留下的子女时,不由就变了脸色。
    吴玉书兄妹绝不能留着!沈嬷嬷当下就做了决定。本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会百密一疏,好在让她得了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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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榜告示第232章:大结局(二)盛世婚礼
    本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会百密一疏,好在让她得了这个消息。沈嬷嬷当下就做了必须除掉吴氏兄妹的决定。
    心里庆幸从孙产婆这边得到这个重要消息,沈嬷嬷当下就笑了开眉眼,认真与孙产婆攀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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