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店中的小伙计走到冷轩蓉身边,打量她一眼,冷声问道,“姑娘,你是要买毛笔么?”
    冷轩蓉回头看看小伙计,见他一脸瞧不起人的模样,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前世的冷轩蓉遇到过许许多多这样的人,这样的眼神她已经司空见惯了。
    今生,一切都该改变。
    冷轩蓉攥了攥拳头,压住心中的火气,冲伙计摇摇头,小声说,“我先看看。”
    伙计白了冷轩蓉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刚要走,却见到另有客人上门。
    来的这名年轻男子头顶戴着象牙玉的发簪,一身白衣素袍,脚底一双雪白布靴纤尘不染,再看这男子的面容,清眉朗目,薄唇挺鼻,举手投足间,文雅气度,非同凡响。
    伙计看到这个人进门,态度顿时转变,他一溜小跑上前,笑呵呵招呼道,“窦先生,正等着您来呢。嘿嘿,我家掌柜的昨天刚从武明郡回来,特意给窦先生带回了上好的泾尺生宣、明和县官窑的青花笔洗,还有皇城木活师傅亲手雕花的乌木砚匣。都是好东西啊!”
    那位窦先生听了伙计的话,浅浅一笑,轻声说,“劳烦掌柜的费心了,既然如此,这些东西都送到书斋去吧。”
    小伙计欢欢喜喜应了一声,然后又问,“窦先生再看看需要什么?店里还到了不少新东西。”
    窦先生点点头,冲伙计一摆手,伙计明白他的意思是不需要他跟着介绍了,便马上识趣的躲在一边,不说话了。
    这位窦先生和伙计短短的交谈,冷轩蓉看的是一清二楚,她心中暗喜,知道自己刚才想出来的计划十有八九能成了。
    她在门外徘徊的时候就在盘算着怎么才能把手里这支毛笔卖个好价钱,正想着,就看到了这位富贵书生模样的人似乎是冲着这家店来的,冷轩蓉灵机一动,这才先他一步进来。
    刚才他们两人的对话也说明了这位窦先生应该是个出手大方而且识货的人。
    这对冷轩蓉来说可谓是天赐良机。
    她深吸一口气,高声叫过伙计,问道,“伙计,你们这里有没有更好毛笔?”
    伙计皱着眉头走到冷轩蓉面前,看看她眼前笔架上一排毛笔,冷哼一声。
    “怎么?这些毛笔姑娘都没看中?”
    冷轩蓉神情自若,点了点头。
    伙计重新打量打量冷轩蓉,见她身上穿的粗布衣服角落里还有两个不起眼的补丁,一看她这样子也不会是有钱买好毛笔的样子。
    小伙计翻了个白眼,抱着肩膀冷声道,“我们这衲岩墨阁什么好东西没有?可就怕我拿出好东西,姑娘你买不起啊。”
    冷轩蓉闻言,马上说,“既然如此,还请伙计你把好东西拿出来,让我看看吧。”
    这时在一旁的窦先生一转身,正好看到了小伙计昂着头,对那位想买东西的姑娘露出一脸瞧不起的样子,而那位姑娘却微微笑着,看上去非常真诚。
    窦先生眉头微皱,走上前来,对小伙计说,“伙计,既然这位姑娘说要看看更好的毛笔,你就拿出来给她看看吧。”
    伙计一看窦先生走过来,抱在胸前的双手马上放了下来。听窦先生这么一说,伙计急忙赔笑道,“窦先生说的在理。其实我也不是不想拿出来,只是怕这位姑娘不识货,出了门再说我们店胡乱要价什么的……”
    解释几句,伙计转身跑回里间屋去取毛笔。
    冷轩蓉趁着这个机会冲那位窦先生深施一礼,轻声道,“多谢先生。”
    窦先生笑着摆摆手,压低声音说,“自古店家皆如此,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冷轩蓉刚要再说什么,却见那小伙计托着几个黑漆木盒跑了回来。
    打开盒子,里面一排排放着的都是毛笔。
    伙计介绍到,“这些都是上好的青竹羊毫,这边还有几支狼毫,更贵一些……”
    伙计见冷轩蓉拿起一支笔仔细看看,开口说,“这支笔用的是上好的山羊毛,卖三钱银子。”
    冷轩蓉听他说完,把笔放下,又拿了别的看。
    她每拿起一支,伙计都马上说出那支笔的价格,她连着看了五六支笔,价钱一个比一个高。
    “姑娘,这支笔用的是雨后湘妃竹加上冬天里最好的北狼毫做出来的,用料好不说,工艺也精细,这支笔在我们店里已经是上品了,要价一两银子。如何?”
    冷轩蓉仔细看看这支笔,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小伙计心中暗想,你就装吧,你要是能买得起这支笔,我都把姓倒着写。
    哪知这时冷轩蓉拿着毛笔走到窦先生面前,双手将毛笔递过去,笑呵呵对他说,“这位窦先生想必是识货之人,还请先生看看,这支笔如何?”
    窦先生闻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是这家店的熟客,与这里掌柜还有些交情,这个时候让他来评判店中的物品好坏,实在有些为难。
    可窦先生再看看眼前这位姑娘,见她满怀期待的望着自己,面露诚恳,他又觉得有些不好拒绝了。
    略微想了想,窦先生还是接过了毛笔。
    “姑娘,这支笔的定价在下不好说,但用料确实和伙计介绍的一样。”
    听窦先生这么说,伙计也松了一口气。他狠狠瞪了冷轩蓉一眼,暗想,怎么样?连窦先生都这么说了,你倒是买下来啊!你倒是拿银子出来啊!
    冷轩蓉全然不在乎伙计那一脸挑衅,只见她拿着那支毛笔,轻叹了一声,而后抬头又对窦先生说,“窦先生果真是识货之人,小女子还有一个问题想向先生讨教。”
    窦先生一愣,原以为这位姑娘只是要买毛笔,如今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请讲。”
    冷轩蓉轻声道,“这么一支普通的狼毫就能卖到一两银子……”
    她这前半句话出口,伙计差点栽倒。
    普通的狼毫?好大的口气!
    窦先生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听冷轩蓉接着说,“那么请问窦先生,你可知道一支青云,价格几许?”
    伙计一听冷轩蓉口中说出“青云”两个字,先是一惊,随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冷轩蓉莫名其妙的望向伙计,“你笑什么?”
    伙计捂着嘴摇摇头,目光转向窦先生。
    窦先生此时也是淡淡的笑着,他对冷轩蓉说,“所谓青云,是指金兰镇出产的上品紫毫,用料十分讲究。要有十年以上经验的老师傅亲手做出来的千里挑一的毛笔,才能称之为青云。姑娘,这样的毛笔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若能遇到,谁还会在乎花多少银子呢。”
    这时伙计也插嘴道,“也不知道你从哪儿听说了这个名字,可你要是想在这衲岩县找青云啊,我劝你还是省省心吧。别说是衲岩县,就是整个武明郡,恐怕也没有几支!”
    伙计说完这话,再看冷轩蓉,却见她嘴角上扬,笑的十分灿烂。
    第四章 名笔佳士,世事无常
    第四章名笔佳士,世事无常
    “窦先生。”冷轩蓉压住心里的喜悦,对窦先生说,“实不相瞒,我现在身无分文,到这衲岩墨阁来,确实不是为了买毛笔。”
    这话一出口,小伙计顿时窜起老高,吼道,“我就知道!”
    冷轩蓉冷冷的瞟了小伙计一眼,接着又说,“我到这里来,其实是为了要拿手中一样东西,换些维持生计的银两。”
    小伙计一听这话,更是火大。
    “你要拿东西换银子就去当铺啊!跑这里来搅和什么!滚滚滚!快滚!”
    说着,伙计就要伸手来推冷轩蓉。
    可这时那位窦先生冲伙计一摆手,止住了他,“听这位姑娘把话说完。”
    冷轩蓉感激的看了看窦先生,继而从袖筒中拿出那个木盒,打开盒盖让窦先生看。
    “这是家父珍藏多年的东西,情非得已,只能拿出来了。我怕当铺糟蹋了这么好的东西,所以想来看看这里掌柜是否能将其收下,妥善保存……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到先生您……”
    窦先生呆呆的望着冷轩蓉手里的东西,好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任谁都能看出,这位窦先生是完完全全被这支毛笔吸引住了。
    伙计也皱着眉头凑上前来,当他看到冷轩蓉那木盒里的东西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当了这么多年的伙计,他还是有些眼力的。
    金兰镇上品紫毫,青云!
    掌柜的想方设法都没弄到的东西,如今却被这个毫不起眼穿着破衣烂衫的姑娘拿着……
    这要是让掌柜的看到,说不定他会伸手来抢了……
    得快点去告诉掌柜的!
    伙计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往后退去。
    可就在他刚一转身的时候,那位窦先生突然开口。
    “还请姑娘割爱!这支毛笔,就卖给在下吧!”
    小伙计的心顿时一沉,脚步也停了下来。
    冷轩蓉没有马上递过毛笔,而是合上了木盒的盒盖,望向窦先生。
    窦先生愣了半天,猛然惊觉,从袖筒里掏出一个丝绸钱袋递向冷轩蓉。
    “在下今天出门只带了这么多银子,不够的,日后在下定会为姑娘补齐。”
    冷轩蓉接过钱袋,打开看看,里面装着一个银锭子,几块碎银子,少说也有十几两,还有些铜钱。
    “姑娘若是信不过在下,可以现在就随在下回书斋去取银子!”窦先生有些着急,又说了一句。
    冷轩蓉抬起头,微微一笑,轻声说,“先生一言九鼎,断不会有什么差错。”
    其实能换得这么多钱已经远远超出冷轩蓉的预计了,她深知贪则生祸的道理,于是见好就收。
    木盒一落在窦先生手中,他马上露出了兴奋无比的笑容,就连小伙计在一边提醒他看清楚东西小心上当的话他都像没听到一样,就这么捧着木盒欢欢喜喜离开了衲岩墨阁。
    他走之后冷轩蓉才想起来,他的钱袋还在自己手里呢。
    冷轩蓉把银子收好,转头问小伙计,这位窦先生是什么人。
    小伙计现在可再也不敢瞧不起这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姑娘了,人家可是伸手就能拿出一支青云毛笔的主儿!
    看这姑娘言语间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似乎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一定是她家里落难,所以才把好东西拿出来了。
    人家现在揣着十几两银子,那可比小伙计三年的工钱还多!
    眨眼的功夫,小伙计像是换了一张脸皮,他冲着冷轩蓉呲牙一笑,客客气气的告诉冷轩蓉,那位窦先生是方圆百里甚至在整个煌湳国都非常有名气的读书人。他虽然年纪轻轻,又没官没职,但不知为何,许多官宦人家为了将孩子送到他的书斋读书,都不惜大撒钱财。
    听小伙计这么一说,冷轩蓉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这位窦先生,莫非就是那个前朝隐士张承沐的徒弟,窦皓维……”
    伙计闻听此言便是一愣,“先生确实叫那个名字,但他是谁的徒弟我就不知道了……”
    冷轩蓉不再理会小伙计,快步离开了衲岩墨阁。
    一边走,冷轩蓉还一边回忆着。
    前世时,她也听人说起过这位隐士的徒弟,据说他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琴棋书画,无一不晓,而且美貌绝伦,性情宽厚,是个声名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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