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颜良大哥在这里,要不是他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挺身而出力敌那些大汉,冷轩蓉真的难以想象自己应该如何是好。
    都怪自己没有事先做准备,都怪自己考虑的不周全,都怪自己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粗心大意……
    冷轩蓉越想越后怕,越哭越难过。
    曾颜良扯下头顶上那块破布,长出了一口气。他轻轻拍着冷轩蓉的后背,安慰道,“轩蓉,别怕,那些人被我赶走了,没事儿了。别怕……”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着,可曾颜良的心却也在怦怦跳个不停。
    刚才他是气撞脑门,那一瞬间,他几乎想抄起家伙杀了那几个拉扯冷轩蓉的男人。
    可恶!可恶!
    如果他现在还是衙差,他一定二话不说,马上把那几个人连同那个媒婆一起带到县衙去!把他们都戴上枷锁扔到大牢里去关上一年半载,看他们还敢不敢这样为非作歹!
    冷轩蓉的哭声让曾颜良揪心不已。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上门抢亲,曾颜良连听都没听说过!
    他就这样一直抱着冷轩蓉,让她在自己怀中尽情的哭泣。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冷轩蓉不知道哭了多久,她似乎用尽了全力,把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所有痛苦都化作泪水,流淌到了曾颜良的肩头。
    哭得累了,冷轩蓉才听到曾颜良那无比柔和的声音。
    “别怕……别怕了……”
    冷轩蓉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想,不怕,不能害怕,我绝对不能害怕!
    这件事给自己的教训是空前的惨烈。没想到就算是步步小心谨慎,还是会出现这样的纰漏。不是事情变化太繁琐,而是自己思量的不够多。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之前就应该考虑到的,既然已经知道了这张婚契的存在,为什么没有早做准备?明明知道了今生的事情与前世有所不同,为什么没有好好去调查一下?还有就是昨天她看到李家赌庄的异变,这绝对是应该注意的地方!
    这些关键点,都应该好好的反思。如果仔细的去考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
    直到这时冷轩蓉才发现,自己回到今生之后,一直误以为自己经历的已经够多了,自己已经比前世这个时候的自己精明多了,可现在看来,她需要的不止是那么一点点的小聪明,她需要更周详的计划,她需要更努力的思考,她需要更加谨慎。
    只靠耍些小聪明,以后的事情中一定还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纰漏,倒是害人害己,甚至有可能最终死无葬身之地。
    想清楚这些,冷轩蓉狠狠咬住牙关,暗暗下了决心。
    她抬起头,见曾颜良脸上满是牵挂,她抿着嘴,硬挤出一个笑容,哑声说,“没事儿了,颜良大哥,别担心。”
    两人四目相接,这一瞬间,两人的心意似乎用眼神就传达到了对方心中。
    冷轩蓉拭干泪水,和曾颜良一起把父亲抬到里面屋中。
    冷承戚紧紧闭着双眼,口中还念念叨叨的,他虽然被摔了一下,但冷轩蓉觉得他昏倒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不仅受了惊吓,而且太过担心。
    曾颜良出去烧了热水,两人抬起冷承戚的身子,掰开他的嘴给他灌了些温水,冷承戚这才睁开双眼。
    他看到冷轩蓉和曾颜良两人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这一下他的身子也经受不起,说起话来都虚弱的很。
    冷轩蓉做了些稀粥让冷承戚喝了一些,看着他安稳的睡下之后,她才和曾颜良一起出来。
    两人围坐在桌边,许久都没有言语。
    最后还是冷轩蓉先开口,轻声说,“颜良大哥,今天的事儿……多谢你出手相救……”
    曾颜良看了冷轩蓉一眼,低声道,“说什么见外的话……”
    冷轩蓉深吸一口气,目光突然扫到地上,只见那张婚契还落在那里。
    她走过去把它捡起来,又重新坐回桌边,把婚契展平放在桌上,呆呆望着,口中幽幽道,“这件事不是父亲的错。那陆媒婆和赌庄里的人一起设下了圈套……”
    冷轩蓉回忆着前世陆媒婆趾高气扬的指着她的鼻子骂她,那时自己无依无靠,只能流着眼泪忍受一切。
    曾颜良看了一眼那婚契,皱着眉头怒骂一声,“这个该死的陆媒婆!”
    冷轩蓉用手指一下一下轻抚着那张糙纸,默默的低声重复着,“该死……该死……这个陆媒婆,确实该死……”
    第二十八章 山穷水尽,柳暗花明
    第二十八章山穷水尽,柳暗花明
    虽然曾颜良暂时赶走了陆媒婆一行人,但冷轩蓉知道,不管是这个陆媒婆还是那个柳家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现在只能更加小心的更加仔细的去想办法。
    冷轩蓉非常清楚,现在柳家那个大儿子一定以及死了,所以那家人一定急的火上房似的在等着陆媒婆把新媳妇给接回去,陆媒婆这一行人被赶回去之后说不定很快就会被柳家人逼上绝境。到时候陆媒婆会怎么做?是再到别人家抢一门亲事还是返回来用更加强硬的方法逼她冷轩蓉?
    冷轩蓉抱着肩膀坐在那里苦苦思索,如果陆媒婆再带着人回来,那么他们就一定有所准备了,到时候颜良大哥双拳难敌四手,说不定还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不行。暴力的冲突自己这边根本不占优势。一定要想方设法以绝后患才行。
    冷轩蓉思来想去,觉得也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去试试看了。
    她把那张写着婚契的糙纸收好放在怀中,然后嘱托颜良大哥照顾好父亲。
    曾颜良见她这样子是要出门去,急忙阻拦。
    那些人刚被赶走,怎么想现在出去也实在太危险了。
    可冷轩蓉却非常坚持。她虽然不能跟曾颜良说明白自己的想法,但她现在却不得不这么做。
    “颜良大哥,别担心,我有分寸,这件事如果我不去做,那么以后说不定就会牵连到更大的麻烦。”
    曾颜良心中虽然还有千百个担心,但冷轩蓉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嘱托几句,之后让她一个人离开了老屋。
    冷轩蓉小心翼翼出了家门,可她刚走到街上,马上就被旁边冲过来的几个中年女人围住了。
    为首的人还是那个赵大婶儿,她手里抱着个篮子,看样子是刚做了缝补的活计回来。
    她一脸关切的望着冷轩蓉,压低声音小声问,“怎么了丫头?我听说刚才陆媒婆带着一群人闯到你家去了?”
    冷轩蓉实在不想在这里跟这些女人浪费时间,她皱着眉头对赵大婶儿说,“没什么,赵大婶儿,你们可能是听错了,那陆媒婆确实是到过我家,但只是想和我父亲商量什么事儿,至于到底是什么,我一个姑娘家的,也没好多问。这不,他们都走了。大婶儿,我还有事儿,先不跟你们说了啊。”
    说完,冷轩蓉一溜烟逃之夭夭。
    可她身后,这些中年女人却没散去,她们七嘴八舌,有人看到了进冷家门的人鬼哭狼嚎的被抬着跑了,而且那陆媒婆可是在这十里八乡都臭名昭著的。这么新鲜的事儿落在这些中年女人嘴里,简直就是无穷无尽的话题。
    冷轩蓉也管不得那些人在背后怎么议论自己,她飞快的朝染尘书斋而去。
    染尘书斋中依旧是书声朗朗,冷轩蓉到了院门外,喘匀气息之后才抬手叩门。
    敲了半天才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把门欠开一条缝隙,那老头看了冷轩蓉一眼,喃喃问道,“这位姑娘到书斋来是要做什么啊?”
    冷轩蓉还有些纳闷,上一次她来的时候恰巧遇到窦先生开门,而且窦先生带她进去的时候也没看到过这个白头发的老头儿,不过想来这里好歹也是有名的书斋,有个看门人也是正常。
    冷轩蓉冲老头儿深施一礼,道,“这位老先生,还烦劳您通禀一声,就说冷轩蓉要拜见窦先生。”
    白头发老头儿听完冷轩蓉的话站在那里没有动。他像是反应有些迟缓,好半天才开口道,“要见窦先生,需要拿拜帖来。姑娘,你有拜帖么?”
    冷轩蓉一听,心中就是一凉。没想到窦先生平日里架子还挺大的,怎么见一面还得拿拜帖?
    “老先生,我这里事出紧急,没来得及准备拜帖,还请您通禀一声吧……”冷轩蓉有些着急,又有些紧张起来了。
    因为之前几次与窦先生见面,说起话来都十分轻松,所以在冷轩蓉心里,窦先生应该是个很有同情心而且是乐于助人的人,可现在吃了半个闭门羹之后冷轩蓉才想起来,人家窦先生毕竟是个有身份的人,和自己之间相差实在太过遥远。也不知道现在就算是自己真的能够拜访窦先生,他能不能帮自己这个忙……
    那位白发老人慢悠悠的上下打量冷轩蓉不知道多少眼,见她真的面带急色,这才说了一句,“姑娘若不介意的话,请在门外稍等片刻,老朽腿脚不便,走路……怕是会有些迟缓啊……”
    一边说着,白发老头儿一边把那扇大门关上了。
    冷轩蓉站在门外焦急的等候着,她反反复复的思量应该怎么对窦先生开口,怎么说才能使他乐意出手帮自己这个忙。
    没想到,只过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染尘书斋的大门毫无预兆的突然敞开。
    “冷姑娘!”
    窦先生笑容满面,他脸颊有些红润,也有些气喘吁吁的样子,一看就是快速跑过来的。
    冷轩蓉一看窦先生这个样子,刚才那股紧张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她急忙深施一礼,对窦先生说,“轩蓉冒昧到访,不知道府上的规矩,还请窦先生原谅。”
    窦先生先是一愣,随即有些窘迫的压低声音解释道,“都是因为常有些官家富贾的亲朋好友到我这里来,所以守门的伯伯有些厌烦了……冷姑娘千万不要介意。”
    冷轩蓉使劲儿摇摇头,毕竟是她坏了人家的规矩。
    窦先生搭了一个请字,带着冷轩蓉又来到上次两人交谈的那间屋子。
    侍童奉上茶水,窦先生这才仔细看看冷轩蓉。不看倒还罢了,他这么一看,心里不由得一翻过儿。
    “冷姑娘,你可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么?”
    冷轩蓉刚刚痛哭一场,一双眼睛红肿的厉害。
    冷轩蓉一听窦先生问到了,她也不想拐弯抹角,点头轻声道,“窦先生,我真的是遇到非常为难的事情,才想请窦先生帮我出出主意。”
    说着,冷轩蓉从袖筒中拿出那张婚契放到窦先生面前。
    窦先生小心翼翼拿起婚契来一看,顿时有些傻眼了。
    “这……这不是婚契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冷轩蓉长叹一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对窦先生讲述了一遍,当然,关于曾颜良的事情,冷轩蓉是只字未提。
    窦先生听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半天,他才愤愤的说,“这一纸婚契,明明就是买人卖人,就是卖身契!什么用彩礼偿还赌债……啊……”说到这里,窦先生突然想起来,他望向冷轩蓉,问道,“令尊的赌债不是已经偿还了么?为何还会有这婚契?”
    冷轩蓉说,“这婚契是在很早之前,父亲沉迷在赌庄之中的时候,那陆媒婆伙同赌庄里的人蒙骗家父才签字画押的……在那陆媒婆今天拿出这东西之前,父亲似乎都不知道有这东西的存在。”
    窦先生这才点点头。他仔仔细细看了两遍这张婚契,叹道,“这东西……如果拿到官府去,怕是全凭县令梁大人一句话方能断定该如何处理了吧……”
    说完这话,窦先生又觉得不太对劲儿,他抬头看看冷轩蓉,尤其是当他看到那一双刚哭过的眼睛之后,窦先生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他一狠心,轻拍一下桌子对冷轩蓉说,“冷姑娘,你别怕,既然这份婚事不是你所希望的,更不是令尊所希望的,那么大不了就是退婚。对方若是要你赔偿彩礼,窦某不才,还能帮你一二。”
    冷轩蓉一听这话,心中暗想,窦先生果然是个正直的文人,是翩翩君子。他所思所想,只是正经的道义,可这其中的暗流,却远远不止于此啊。
    想到这里,冷轩蓉先是低头施礼,而后才说,“窦先生,若只是这样,我也不会来找你帮我想办法。其实这件事,还有隐情。”
    “还有隐情?”窦先生马上又紧张起来,他的身子倾向冷轩蓉这边,认认真真的听她讲述。
    冷轩蓉又是长叹一声,低着头,好半天才开口道,“其实……这婚契上所写的那位柳家的长子……已经死了。”
    窦先生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
    冷轩蓉见到他惊讶的样子,接着说,“那个陆媒婆今天到我家中抢亲,就是想趁着外面还不知道柳家长子已经死了的事情,让我去做那死人的媳妇。这桩婚事若真成了,被他们柳家娶进门的女子就不得不守一辈子活寡……我今天虽然没有被他们抢去,可……可……说不定他们这几天之内还会再来更多的人到我家抢亲,或者……或者去抢了别人家的姑娘嫁给那个死人……”
    说着,冷轩蓉眼中又现出湿润来了。
    这一番话真的让窦先生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所谓的隐情竟然会是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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