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几个婆子面色一变。
    主子生病了问医吃药丫头婆子跟前伺候周到,可要是她们病了,不但要做事还是瞒的死死的,若是被大太太知道,保不准送到庄子里养病,一来二去差事被人顶了不说,还可能留在庄子里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心生怯意,去看钱妈妈的脸色。
    就见钱妈妈笑道:“既然退了烧也就不用再添麻烦了,生病吃药是正道,寻常的旧法子也不一定得用的。”说完一副不愿多坐的模样,起身要走:“姑娘替我问六小姐好!”
    春雨急了,四处寻秋云的人影,寻了半天也不见她出来,只能暗暗咬牙拦了钱妈妈:“妈妈既然来了也好歹进去瞧瞧,若是明儿大太太问起来,妈妈也好回话不是。”
    钱妈妈正要说话,可就在这时,内室的门的被人从里面拉开。
    ☆、第一卷 庶难从命 044 处置
    析秋冷着脸站在门口,眼底若寒潭一般透着凛厉,她目光一个个扫过去……
    门外的几人不由自主的瑟缩,矮了一头齐齐屈膝道:“六小姐。”
    气氛凝滞下来,春雨心虚的低下头,析秋忽然笑了起来看向钱妈妈:“妈妈来了。”说着迎了过来:“妈妈快坐,您亲自过来,可是母亲那边有什么交代的?”
    钱妈妈没有和以往一样坐下来,而是垂首站在一边答道:“回六小姐的话,大太太没有话交代,只是今晚奴婢值夜顺道过来瞧瞧,六小姐这里可有用的上奴婢的地方。”
    春雨脸色一变:这个老东西,变脸的速度这样快。
    析秋接过司榴奉过来的茶,亲自递给钱妈妈:“那就好,七少爷病情虽是稳定了,可到底人还没醒过来,我也不敢大意了。待他醒了我就去和母亲禀报,若是母亲问起还劳烦妈妈帮我解释解释,多谢妈妈了”
    钱妈妈一愣慌忙接过茶,叠身福了又福:“六小姐辛苦了一夜,奴婢能尽点心也是奴婢的福分,不敢担个谢字。”她目光一转又笑道:“再说,您是奉了大太太的旨意来照顾七少爷,一时有些不便,大太太也是知道的。”
    春雨听着脸色又是一变。
    析秋却笑盈盈的:“妈妈不必自谦。”又看向其余的婆子:“天色不早了,妈妈们若差事办完了,就留下来歇歇吃杯茶再走吧!”
    几个婆子方才被析秋的脸色怔住,随后又怕佟敏之过了病气,早就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如今析秋一开口挽留,其中一个连忙回道:“不敢叨扰六小姐七少爷,奴婢们差事还没做完。”
    析秋点点头,看了眼司榴,司榴就从荷包里拿出几吊钱:“妈妈们也去买点酒喝祛祛寒。”几个婆子忐忑的接了:“谢谢六小姐。”又去看钱妈妈的脸色。
    这期间,钱妈妈的目光迅速在内室里一扫,眼底一丝诧异浮现,她又福了福:“天气凉了六小姐也注意着身子,若是有事就差人唤奴婢,奴婢这就先回去当差了。”这小半天,钱妈妈再没去看春雨一眼。
    春雨差点咬碎了满嘴的牙齿,一见钱妈妈要走,连忙拦住她:“妈妈既然来了就再坐坐吧,秋云姐姐还说有事和您说呢。”
    钱妈妈似笑非笑,推开春雨的手,语气不复方才的和气:“秋云姑娘若有事,就劳她去内院找我,姑娘也别拉着我,我可不如姑娘这样清闲。”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你!”春雨气的面红耳赤,等钱妈妈几人背影消失在门口,她猛然转过头来,不甘的瞪着内室,仿佛下一刻门口就能出现奇迹,能如愿以偿的看见,徐天青从里面走出来。
    司榴插着腰,皮笑肉不笑的道:“春雨姑娘真是忠心,这大晚上的,为了七少爷竟这样的忙活。”
    钱妈妈一走,春雨顿觉势单力薄,可事情到这个份上,她只能赌一把,转了脸她就笑道:“是啊,七少爷病了,奴婢心里焦急的很……”说着,抬脚朝屋里走:“六小姐照顾了一个晚上,就让奴婢替您吧,可不能把您累着了。”
    司榴手臂一抬,挡住她的去路:“不劳春雨姑娘!”
    “这是做什么?”春雨脚步一顿,去看析秋:“六小姐,难道我看看七少爷也不……”话未说完,她不由自主的愣住,只见析秋正淡淡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依旧如往常那样恬淡温和,可她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仿佛不认识析秋般,愣在哪里!
    “把她捆了,着人看管起来。”析秋淡淡说着,看也不看春雨一眼,转身就要进房。
    “是!”司榴笑了起来,她早就想收拾她了。
    春雨面色一变,不相信析秋真的敢对她怎么样:“六小姐凭什么捆奴婢,莫说奴婢没有错,纵是有了错也轮不到你来问罪!还是说六小姐做了什么肮脏事心虚了,怕奴婢说出去,恼羞成怒了?!”
    析秋根本不理她,抬脚已经跨进房里,司榴已经拿住了她的手臂,春雨急了猛使了劲一把推开司榴,手一掀推翻了一侧的圆桌,桌上茶盘瓷碟摔碎了一地,茶水溅湿了析秋的裙摆,满室的狼藉:“不过一个不得宠,靠着巴结大太太活着的庶女,在这府里有头脸的丫头都比你强,你凭得什么!”她看着析秋的背影,犹如困兽一般:“奴婢没有错,奴婢要见大太太。”
    析秋已转身进了房,根本没有看她一眼,司榴被春雨推了一下脾气也上来了,刚刚她虽然睡着了,可看了这半夜的功夫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早气的不行,立刻撸了袖子一把按住春雨的手,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你既是称奴婢,就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主子的事情,也不是你一个奴婢可以议论的。”说完,抽了春雨的腰带三两下把她的反手捆了起来,又啪啪给了她两巴掌:“让你满嘴胡说!”
    “六小姐要杀人了,杀人了!”春雨的脸迅速肿了起来,嘴角也渗出血丝,她红着眼睛大叫,引得院子里的丫头婆子纷纷探出脑袋偷看。
    这时,佟慎之皱着眉头从一侧的厢房里走了出来,春雨一见到他,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发了疯的冲了过去,跪倒在地上:“大少爷,求您救救奴婢,奴婢自小进府在大太太跟前服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六小姐不问青红皂白就绑了奴婢,奴婢不服,不服!”她一改方才的尖利,哭的梨花带雨凄凄楚楚,仿佛析秋是那万恶的主子,容不下一个出色得力的下人般。
    司榴看向析秋,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拉春雨。
    析秋转身从容的走了出来,和佟慎之见了礼:“大哥!”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静谧,院子里的丫头都知道春雨是大太太的人,这个府里除了大太太还没有人敢处置她们,以至于她和秋云两人在七少爷院子里作威作福,都无人敢管。
    她们暗付着,也偷偷为六小姐捏了把汗,悄悄缩了回去,他们无能为力,无论是大少爷还是大太太都得罪不起。
    春雨希翼的看着佟慎之,认为他定然会顾着大太太的面子而救她,甚至目光中已透着暗示性的隐隐情意。
    却不料,佟慎之退开一步,不悦的看向司榴:“愣着做什么,这样的奴才还不拖下去,免得吵了七弟的休息。”说完,他又朝身后喝道:“一山!”
    所有人愣住,春雨更是呆呆的看着佟慎之,不明白他何以不顾大太太的面子,而是帮着六小姐,可下一刻她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里,只见随后而出的一山,正押着同样被捆着堵了嘴巴的秋云。
    司榴一看这情形,那一点点的犹豫顷刻烟消云散,三两步上去拽住春雨,学着一山的手法堵住春雨的嘴巴,又和他一前一后拽着春雨秋云出了门。
    春雨看向秋云,两人眼中满是绝望的惊恐。
    人一走房间里安静下来。
    “大哥,喝茶!”有丫鬟进来收拾,扶起桌子拿来新的茶具,析秋亲自为佟慎之倒了杯茶,恭敬的站在一边。
    “母亲那里我会去说。”佟慎之接过茶却没有喝,房间中早已没有下脚的地方,只能原地站着,他看着析秋,微蹙着眉想了又想,出口的话终是咽了下去。
    析秋什么也没有说,只福了福:“多谢大哥。”她顿了一顿又道:“七弟刚才醒了,大哥要不要进去瞧瞧?”
    佟慎之目光一闪,看了眼打开的房门,忽然松了口气:“也好!”率先进了房。
    房间不大布置的也极其简单,除了两顶红漆的衣柜,便是一个花草鱼虫的屏风,屏风上搭着几件换洗衣服,正面放着一张大床,帐钩是两只硕大的野猪伸着獠牙,透着几分孩子气的调皮,所有的摆设一目了然。
    佟敏之睡的很不安稳,脸色虽还是苍白,但却没有发烧的迹象,躺在那里脆弱的像个瓷娃娃。
    “既然七弟无事,你也早些回去吧。”佟慎之忽然转身看向她,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累了一夜,回去歇歇还要去母亲那里。”
    析秋目光闪了闪,留恋的停留在佟敏之脸上,却还是点了点头:“好!这里就劳烦大哥了。”又上前为佟敏之掖了掖被角,在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佟敏之睫毛颤了颤却没有动,她起身又看向正端着茶盘过来的六福道:“你好好守着,吩咐厨房炖些清粥温着,等他醒了喂他吃了。”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让他多喝些水。”
    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司杏刚刚回来,见司榴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房里又是这样的凌乱,正纳闷着又瞧见析秋,迎了过来道:“小姐,你没有事吧?!”
    析秋看了她一眼,随后目光转向门外,外面夜幕如墨浓的化不开,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收起脸上的清冷,淡淡出声道:“走吧。”话落,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雨中。
    司杏司榴一惊,一个随手抓了柄伞,一个提着墙角的灯笼追了出去。
    窗后,佟慎之的身影拢在窗台上,他皱着眉头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走回床边抓起本书随意翻着。
    ☆、第一卷 庶难从命 045 示弱
    “太太,六小姐来了。”房妈妈将墙角的油灯挑了亮了些,又隔着纱帐去喊大太太。
    床里面传来大太太带着睡意的声音,她翻了个身坐起来,房妈妈听到动静就掀开帐子,拿了件小袄给她披上,又塞了个深蓝双金的大迎枕垫在大太太背后,转身去端炉子上温着的茶。
    大太太漱了口,又喝了半杯的茶叹口气道:“什么时辰了?”
    房妈妈自怀里拿出来怀表看了一眼,道:“丑时末。”她顿了一顿:“六小姐满身的雨水,眼睛也红红的,正跪在外面呢。”
    大太太眼角一挑,显得有些惊讶:“六丫头?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房妈妈朝门外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借着洗漱的功夫,去了二门一趟。”她凑着大太太耳边,细细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天青?”见房妈妈点头,大太太沉了脸,手指细细摩沙着茶杯,未曾说话。
    房妈妈点点头,面露郑重:“奴婢又特意去表少爷院子里转了一圈,墨菊还没起床,雏菊正端了衣服去洗,她昨晚值夜,说表少爷子时就回来了。奴婢就看了眼盆子里的衣服,全是干爽的,没有淋雨的样子。”昨晚是子时末开始下雨,如果徐天青没有淋雨,也就验证了墨菊的说法。
    “天青是个守礼的孩子!”大太太面色稍霁,不知是满意房妈妈,还是满意事情的结果,挑眉道:“钱妈妈一走,六丫头就让人绑了春雨?那秋云又是怎么回事?”
    房妈妈低声回道:“听婆子说,钱妈妈一走春雨就发了疯一样骂六小姐,骂的很难听,也不见六小姐发脾气,只听春雨骂了半天,忽然就掀了桌子,六小姐这才发了火,让司榴绑了起来。至于秋云……”她脸色有些难看,这两个丫头是她调教,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让她以后怎么在大少爷面前做人:“秋云是大少爷捆的,说是一山从大少爷房里拖出来的。”
    大太太眉头微皱,沉吟了半晌才道:“让她进来吧。”
    房妈妈点头走了出去,转身便领着析秋进来。
    析秋从佟敏之的院子出来,直接来了这里,又在雨里淋了,身上耦合色的褙子,里头的芙蓉色小袄皆湿了半边,发髻上也垂着水珠,脸色显得疲惫而苍白,她进门跪在了大太太的床边,低声道:“母亲!”低低哽咽起来。
    看见她的样子,大太太皱着眉头己不可查的松了松,声音透着柔和:“地上凉,你这是做什么,衣服又没有换。”朝着房妈妈道:“让司杏取六小姐的衣服过来,就在这里换了。”
    房妈妈端了绣凳,又扶了析秋起身:“六小姐快喝杯茶,有什么话慢慢说。”将茶递给她,自己走了出去,还体贴的关上了房门。
    大太太就看着析秋,略带着审视,并未说话。
    析秋眼泪垂了下来,羞愧的低头道:“女儿违逆了母亲,母亲还这样宽宏,女儿无地自容……”
    大太太眼底露出满意之色,坐直了身子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褙子,这才问起原因:“到底怎么回事?”
    “适才女儿一时气不过,将……将春雨绑了。”并没有告状的意思,只将事情的结果告诉了大太太:“女儿原本想等母亲起床后请母亲做主,可是一时气不过就……”将事情讲了一遍,却故意未说春雨秋云的目的:“女儿该请母亲做主的,是女儿鲁莽了……还请母亲责罚!”
    析秋垂着脸,无措的坐在绣凳上,大太太看着她,叹口气道:“这点小事,你又何必如此,不过是两个丫头。你性子向来敦厚,定是气不过了才如此做的,我瞧着那两个丫头也着实没了分寸,原瞧着还算机灵才送到老七那里去,如今到是我看走眼了。”她顿了顿,沉吟了片刻又重新靠回了枕头上:“你这孩子也太过软弱了些,不过这点事,就让你这半夜淋雨,闹的一府不安生。”
    析秋又跪了下来,抬着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大太太,自责道:“是女儿做事欠考虑……辜负了母亲!”语气真挚,仿佛内心做着强烈的挣扎。
    大太太忽然笑了起来,拿出自己的帕子,亲切的递给析秋:“大家小姐,这像什么样子,快擦擦眼泪!”又朝门外喊来房妈妈:“那两个丫头也别送过来了,直接派几粗使婆子,送到通州的庄子里去。”竟是问也不想问,就要把人送走了。
    无条件信任析秋,这是在抬举她。
    房妈妈推门进来,微微诧异,却笑着应着了。
    析秋眉头略蹙了蹙,大太太这样自然有佟慎之的因素在里面,可大太太眼下明显是卖了她一个面子,两个丫头是大太太的人,自己不但打了还直接绑了起来,这等于是在打大太太的脸,可大太太却什么也没有说,就把人打发了。
    以大太太的为人,这样做必然有缘由……
    难道婚事已经谈到这样的地步,所以才什么也不问,就给她天大的面子?
    析秋想到昨晚徐天青的话:“武进伯府共有三位公子,任大公子捐了个四品同知,正打理着府上的庶务,二公子是庶出,与我同科也是今年下场秋闱,三公子虽有些顽劣,但为人还算仗义!”徐天青毕竟是男子,看问题的角度与女子截然不同。
    析秋当时顾着佟敏之,没敢细问:“多谢表哥了。”
    徐天青却有些不解,问道:“六妹妹何以打听武进伯府的事?”他忽然脸色一变,身体一寸一寸变的僵硬起来:“难道姨母她……可是你才十二岁……”话说不下去,十二岁是也到了考虑婚事的年纪了。
    析秋心底无奈,脸上却挂着得体的笑容:“没眼的事,三姐姐四姐姐都还没定呢。”
    徐天青募然松了口气,脸色也一点一点恢复过来:“也对,也对!”
    现在想想,若真只是顽劣,堂堂伯公府又怎么会在她们这样的人家选个庶女做继室。
    难道满京城就寻不是家世清白,品貌端庄的女子了?
    ☆、第一卷 庶难从命 046 养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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