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脸上既有期待又有担忧,听太夫人说着就各自点头应是:“祖母,孙儿知道了。”
    太夫人满脸笑容,宠爱的看着三个孩子,笑眯眯的指着吴妈妈道:“把我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吴妈妈笑着进去里间,托了托盘出来,盘子上呈着三样东西,太夫人笑着道:“转眼你们都要启蒙开馆了,祖母便送你们每人一件礼物,希望你们能和先生好好学,我们家虽不需科举文考可也要好好做了学文,将来待人接物,处事立身也有助益,可明白!”
    三个孩子虽然听的似懂非懂,但还是乖巧点头应是。
    太夫人就从托盘拿了一只紫玉镌刻的四方笔筒,上面雕刻翠鸟踏枝,晨露沾沾的图画,翠鸟的展开的翅膀上落着红黄的颜色,色彩艳丽,鸟儿的羽毛根根分明栩栩如生。
    一看便不是凡品。
    二夫人掩袖而笑道:“娘这里的东西,个个包含着一个厚厚的故事,都是价值不菲呢。”
    太夫人就笑呵呵的道:“放心,这些好东西到最后可不还是落在你们口袋里!”
    二夫人就咯咯笑了起来:“那是我们的福气呢。”
    太夫人就笑着转头对鑫哥儿道:“你母亲送了一方端砚。”一顿又道:“祖母便送鑫哥儿一只笔筒,希望我们鑫哥儿能一生平安,四方通达。”
    鑫哥儿一见笔筒便顿时眼睛一亮,满脸笑的接过来,拿在手里上下翻着看,笑眯眯的回太夫人道:“谢谢祖母!”
    萧延亦看着鑫哥儿沉不住气的样子,就蹙了蹙眉头。
    太夫人又拿了一方笔洗出来给敏哥儿:“希望敏哥儿的字,能越写越好!”
    “谢谢祖母!”敏哥儿看着白瓷落着青竹的笔洗,清清爽爽很和他的心意,他笑着道:“敏哥儿谨遵祖母教诲!”
    太夫人又拿了一块和田白玉雕着仙猴托桃图样的笔架给晟哥儿……三个孩子抱着各自得的东西,嬉笑着凑在一起小声的说着话。
    析秋静静瞧着,也是满脸的笑意。
    大夫人也淡淡的开了口,让唐妈妈将自己准备的惠州墨和宣纸拿过来各送了三个孩子,二夫人则补了敏哥儿和晟哥儿各人一块镇纸。
    便只剩下析秋和萧延亦还有萧四郎没有,萧延亦和萧四郎自是没有准备,二夫人便拿眼去看析秋。
    她想到萧延亦在四处找张医女的事,看着析秋的目光就含着一丝复杂。
    析秋露出一丝羞涩,笑着道:“看娘和大嫂,二嫂送的,我的倒有些拿不出手了。”太夫人笑着道:“一份心意,哪里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
    春柳便拿了包袱进来,析秋便打开包袱,拿出她前几日做成的三个单肩的小书包,鑫哥儿的是绛红色,包面上绣着一只小小的卷毛小狗,欢快的跑在田园山间,天圆地方风景秀丽……
    吴妈妈看着啧啧叹了,拿在手里道:“还是四夫人的心思巧,这画面绣的和真的一般无二。”
    太夫人暗暗点头,眼里露出满意之色。
    敏哥儿的则是雅青色,上面绣的是一只哈士奇,追着团团的白云,风吹着长长的毛很有童趣动感,晟哥儿是靛蓝色,上面是一只胖胖圆圆憨憨的小猪在青草丛里打滚儿,很有童趣。
    鑫哥儿和敏哥儿皆是属狗,晟哥儿则是属猪。
    鑫哥儿和晟哥儿赶忙扔了手里的东西跑过来抱着书包,迫不及待的背在身上,笑弯了眼睛喜欢不得了,鑫哥儿更是跑到析秋面前,小脸红扑扑的撒着娇,蹭着析秋:“谢谢四婶婶。”
    一副很亲昵的样子,和上面的小狗颇有几分神似。
    满屋子的人跟着笑了起来,就连萧四郎眼底也含了一丝笑意。
    二夫人看着目光就闪了闪。
    敏哥儿落在后面,抱着书包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怪异,二夫人就笑着去问敏哥儿:“敏哥儿还不谢谢母亲,难道不喜欢?”
    大家都看向唯一没有表情的敏哥儿。
    敏哥儿看了眼析秋,又看向二夫人,垂着眉眼沉吟了片刻回道:“没有,敏哥儿很喜欢。”又看向析秋:“谢谢母亲!”
    析秋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看着敏哥儿的样子越发觉得可爱,这孩子很早熟,看到这种童趣很浓的物事,便不如鑫哥儿和晟哥儿那样反应直接,反而有些抵触别人将他当做孩子来看!
    大家又围着说了会儿话。
    第二日一早上,太夫人左叮咛右嘱咐,让吴妈妈亲自送着几个孩子去了外院。
    析秋坐在房里陪太夫人说话,太夫人便满脸焦急的不停让紫薇去外院看看:“去瞧瞧,三个人没闹起来吧?也不知能不能坐的住!”
    紫薇就求救的去看析秋,太夫人这一个时辰都让她去看了四次了。
    析秋就笑着道:“娘,紫薇不是说了宋先生正带着三个人在做风筝嘛,有的玩他们又怎么会闹呢。”她说着一顿又道:“况且,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回来吃饭了,等他们回来,您再仔细问问。”
    “也是!”太夫人听着笑道:“等他们回来再仔细问了。”
    析秋看太夫人的样子,就掩袖轻笑起来:“娘,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太夫人听着眉头一挑,点头道:“嗯。什么事?”
    析秋就将二铨的事和太夫人说了一遍:“让刘管事教了十来天,我也仔细瞧了,那孩子话不多,但做事却还很稳妥学东西也快,我想将他放在敏哥儿身边,年纪差的不多,他既能陪着玩儿,也能照顾他,您觉得行不行?”
    敏哥儿虽在她身边,可析秋毕竟是嫡母,况且,析秋能为敏哥儿想的这么细,太夫人又怎么会不高兴,遂笑着点头道:“这件事你拿主意就行。”
    析秋就笑着点头:“那下午便让人领进来给娘瞧瞧。”
    太夫人听着就点了点头。
    又到了中午,三个孩子背着书包,由丫头奶娘护送着跟着跑了回来,鑫哥儿一进门太夫人就立刻抱着起来,拍着后背顺着气:“我的小祖宗你可不能这样跑,怎么不让奶娘抱着。”
    鑫哥儿跑的小脸红的发紫,呼呼喘着气偎在太夫人怀里,就笑着道:“祖母,宋先生说我们都长大了,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做。”
    太夫人听着脸色一变,鑫哥儿不过才三岁多,身体的情况一早便告诉他了,这位宋先生才进门竟就说这样的话!
    析秋却是眼睛一亮,觉得这位宋先生不似别的先生一板一眼的教学,反倒很开放,她看了太夫人一眼,就问鑫哥儿道:“鑫哥儿这么听宋先生的话,那宋先生上午还说了什么,你可记得?”析秋说完,就低头将敏哥儿身上的小书包摘下来,又让奶娘帮着晟哥儿去洗脏兮兮的小手。
    鑫哥儿就点着头道:“宋先生还说舜顺适不失子道,兄弟孝慈。”又道:“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辩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
    太夫人听着眼睛一亮,看向析秋,析秋也是高兴的点头问道:“那鑫哥儿可知道这两句的意思?”
    鑫哥儿就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道:“第一句是说要孝顺父母长辈。第二句则是说君子以学习来积累知识,以多问来……来……”鑫哥儿说着停住,抓耳挠腮的想着后面的话,这时候敏哥儿就绷着小脸接着道:“来明辨是非,以宽容待人,以仁心行事!”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鑫哥儿点头抢白道。
    析秋就笑着蹲下摸着敏哥儿的头,笑着道:“敏哥儿真聪明。”又看着鑫哥儿:“鑫哥儿也很聪明,我们要用知识判断是非曲直,用宽容的心对待别人,以善良仁义的心做事情,是不是?”
    鑫哥儿点头不迭!
    敏哥儿就有些诧异的看了眼析秋,随即又垂下脸去。
    太夫人脸上的冷意渐渐变暖,鑫哥儿平日里背诵这些句子,一整日里也背诵不出半句,如今宋先生随便说了几句,他便记住了,看来这位宋先生到真有些法子。
    刚刚对宋先生的不满也消散了一些。
    她正想着,晟哥儿洗了手从里面匆匆跑了出来,生怕旁人忘了他,献宝似的道:“先生还说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
    太夫人再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中午在太夫人这边吃了饭,待敏哥儿几人歇了午觉,析秋便回了房里吩咐春柳道:“下午将二铨领来,我带去给太夫人看看。”
    春柳应是,随即压着声音回道:“夫人,一铨让人带了话进来,说是初八的时候胡总管去侧房里看了一遍,问了里面各人的情况,当时他没有多在意,这几天发现胡总管每日都去,还常常和他说话,今天更是提出让刘管事带着他学着打算盘,他心里觉得奇怪,就带话来问问您,是不是和胡总管打过招呼特意关照……”春柳说着拧了眉头也满脸的诧异:“奴婢听着也觉得奇怪,您看这事是不是四爷的意思?”
    析秋听着一愣,问道:“胡总管特意关照刘管事教一铨打算盘?”
    春柳点点头:“是的,很是关注。”
    析秋便拧了眉头,若是萧四郎有意要用一铨,一定会和她提起此事,既然他没有提想必是没有想到这点,那么会是谁和胡总管说过此事?
    她暗暗奇怪。
    “让一铨放机灵些,既然胡总管露出这意思,便让他仔细去学!”析秋缓缓说着,等晚上萧四郎回来,她便试探的问道:“二铨我今儿下午领去给娘看过了,娘见着也说孩子机灵,放在敏哥儿身边不错。”
    萧四郎满脸淡然的点点头,毫不奇怪。
    析秋就歪着头越发的奇怪胡总管突然而来的举动!
    又过了几日,一早上敏哥儿来给析秋请安,两人刚刚吃了早饭,析秋就发现敏哥儿满脸的焦急的要去学堂,析秋很少看敏哥儿露出急切的样子,便问道:“这两日先生教了什么?”
    敏哥儿就一字一句的回道:“先生上午讲解千字文,下午便教我们做风筝,说是今天下午就带着我们就放风筝。”
    原来下午要去放风筝,难怪这么着急。
    析秋笑着道:“是在外院放吗?”应该不会将孩子带出去,只能在外院里放。
    敏哥儿就点着回道:“是!在外院里放。”析秋点点头,转头嘱咐现在跟着敏哥儿的二铨道:“你仔细跟着,不要磕着碰着了。”
    二铨个子不高,但长的很结实,眼睛骨碌碌转着很机灵的回道:“夫人,小的一定紧跟着敏爷!”
    析秋便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辛苦你了。”二铨早上进府,晚上出府,来回跑确实挺累的。
    二铨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来,摸着后脑勺笑着道:“我娘说能跟着敏爷是我的福气,这点苦和在家里种地比起来,轻松多了。”
    析秋就抿唇笑着点头,让春雁抓了蜜饯干果塞在他口袋里,又包了两块山药糕给他带着。
    敏哥儿并不排斥二铨,看着他这样,站在一边脸上虽没有露出笑容,但也没有催着要走。
    待两人离开,析秋便去了后院,天益已经将棚子搭好了,析秋已经下了三七的籽,便日日要去看一遍,到了下午她刚歇了午觉起来,这边二铨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夫……夫人,不……不好了。”黑黑的小脸急的满脸通红,析秋看着一惊便问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二铨就结结巴巴的道:“敏爷……敏爷摔了一跤,撞……撞破了头!”
    析秋听着一惊,问道:“怎么好好的摔着了?摔的重不重?”二铨答道:“小人去给敏爷端茶,回来就见他倒在地上,流,流了血……宋先生请胡总管去请太医,将敏爷和鑫爷抱去房里躺着了。”说着一顿又道:“鑫……鑫爷也摔了。”
    鑫哥儿也摔了?这一次析秋站了起来,鑫哥儿的身份在这里,若是因为敏哥儿的原因磕着碰着,加上他身体又不好,若是出了事还不知会引出什么乱子来。
    她胡乱换了衣裳:“我们一起去看看。”人已经往外走,边问二铨:“可禀了太夫人和二夫人?”
    二铨点头应是:“胡总管派人去禀了。”
    析秋不再说什么,也来不及坐滑竿带着丫头婆子一路去了外院。
    敏哥儿正躺在醍醐馆的侧院里,宋先生避了出去,析秋一路进门,就看到敏哥儿小小的人躺在床上,满脸的惨白,额头被人用帕子包扎起来,渗出一大块血迹,奶娘站在床边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六神无主的样子。
    一进析秋进去,奶娘便跪在了地上,析秋也没有心思管她,三两步走过去抱着敏哥儿,这才发现他外面的夹袄许是弄了血迹脏了已经脱了,里面穿着薄薄的中衣,她用床上的毯子裹住敏哥儿,又解他开头上包的帕子,果然见里面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伤口,落在发际线下面一些,出了许多血……
    她回头对二铨吩咐道:“去打些温开水来,再去拿点盐来。”二铨匆匆出去,析秋吩咐春柳和碧槐道:“碧槐回去给敏哥儿拿了夹袄来,春柳去隔壁看看鑫哥儿怎么样了。”
    一屋子的人各自领了差事出去,析秋又吩咐地上跪着哭着的奶娘道:“找了干净帕子出来,用开水烫几遍拿来。”
    奶娘慌慌张张的跑出去。
    析秋熟练的帮敏哥儿处理包扎了伤口,又喂了些水给敏哥儿。
    敏哥儿醒来的一瞬,他微微一怔,这才发现他正在躺在嫡母的怀里,馨香的温暖柔软的怀抱,他四处去看发现她身上穿着鹅黄色的褙子上,沾了许多的血迹,头发的发髻也有一丝凌乱,有一两丝的头发垂下来……
    他又去看嫡母的脸,她正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给自己穿着衣裳,眉头紧紧拧着,满脸的紧张心疼。
    他偷偷打量着嫡母,目光微闪。
    忽然,嫡母仿佛发现了他的异样,停了手里的动作喊道:“敏哥儿。”
    敏哥儿便迅速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的样子。
    嫡母没有再喊他,而是亲手将他衣裳穿好,又将他抱在怀里。
    他再次偷偷睁开眼睛去看,可当他一睁开眼睛,视线便撞到嫡母的眼睛里,双双视线一碰,敏哥儿就尴尬的别开眼,嫡母却是紧张的喊道:“敏哥儿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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