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在门口就露出不屑的表情来,对着门撇撇嘴啐了一口,讪讪的下了楼。
    胡素青躺在床上,脸色越发的难看,这样不入流的地方,她一刻也不愿意住下去。
    “你大哥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胡夫人也是满脸的怒意,母女两人正说着,忽然房门外便是一阵喧哗声,紧接着便听到有人大声呵斥道:“走,快走,客栈已经包场了,闲杂人等不准入内!”
    客栈中的客人不愿离开,店中小厮便二话不说,将众人行礼扔了出去。
    骂咧声一片,一时间嘈杂混乱不堪。
    客人被赶出门即便赔了银子依旧是愤怒不满,各自捡了自己的包袱,围在客栈外面,对着店里便是大声叫骂,一时间整间客栈门外熙熙攘攘挤了满街的看热闹的百姓。
    客栈内却是立刻安静下来。
    胡夫人和胡素青一愣,满脸的疑惑不解。
    就在这时,有人站在门外敲门,胡夫人狐疑的依旧是开了一条门缝,依旧是那位小厮,但不同刚才面带猥琐的样子,他堆着满脸讨好的笑容,仿佛胡夫人便是他的再生父母:“胡夫人,这间店已经包场了,您和胡小姐尽管去住,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小人,小人一定鞠躬精粹。”
    “什……什么?”胡夫人满脸的不敢置信:“包场了?”
    小厮就满脸确定的点头道:“是的,有人出银子,为胡小姐将整间客栈包了下来,胡夫人和胡小姐尽管放心住着,我们一定做到让您和小姐宾至如归!”
    “请问,是谁出的银子?”
    小厮就堆着笑摇头道:“对方没有留下姓名,夫人就别问了。”
    震惊!
    胡夫人关了门,也在胡素青的脸上看到疑惑的表情。
    她道:“怎么会有人为我们包下整间客栈?难道是太夫人或是萧四郎?”能有这样手笔的,除了萧四郎和太夫人,她们想不到还有什么人。
    小厮端了酒菜上来,菜色精致,有厨房的妇人进门给胡夫人布菜倒酒,伺候的周到服帖。
    胡夫人看向胡素青,心里满是舒坦。
    萧家果然是怕了,对她们母女照顾周到,显然是打算要将素青接回去,可又怕她落在外头,玷了名声,这才包了客栈屏弃了闲杂人等。
    胡夫人满脸的高兴,可胡素青躺在那里,心里越发的狐疑。
    她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楼下,客栈被围的水泄不通,纷纷在议论,到底是什么人有这样大的排场,竟是将所有顾客赶出门,一人住了整间客栈。
    辱骂声此起彼伏!
    群众情绪越发愤懑。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有哭声传来,紧接着人群被人分开一道,有位穿着狼狈的妇人挤了进来,她满脸的黑白灰尘,衣服上也有着被烧焦的痕迹,她挤出人群站在客栈门外,就要跑进门内。
    门外百姓随即噤声,纷纷朝那看不清面容的妇人看去。
    那妇人在门口便被店内小厮拦住,小厮喝道:“本店已被包场,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奴……我不是闲杂人等,小哥求您行行好,让我进去!”
    小厮自然不肯,那妇人就哭着在门口跪下,求道:“我是胡家的仆妇,求小哥让我进去,我要见我家夫人和小姐。”
    “什么?”小厮一愣:“你是胡家的仆妇?”
    那妇人点头不迭。
    人群中有人反应过来,这胡家不就是今日城中的话题人物,与萧四郎情深意重的苦命鸳鸯胡小姐。
    小厮便面露迟疑,犹豫起来,忽然一愣又喝道:“胡家昨晚被烧了,统共几个下人,死的死散的散,你又是哪里来的仆妇,胡夫人和胡小姐来的时候,身边可是一个人都没有跟,你又是哪门子仆妇,滚!”说完又骂骂咧咧的啐了一口:“乞丐便是乞丐,还想蒙骗大爷!”
    那妇人顿时急了,大哭起来:“我没有被烧死,昨晚起火时我就逃了出来……小哥,求求您通禀一声,就说我是刘妈妈,一直为府里赶车的刘妈妈,夫人和小姐一定会让我进去的。”
    “去,去,去!”胡家的事,现在满城百姓可是人人都知道:“胡家赶车的婆子,昨晚就被烧死了,你又是哪门子的赶车婆子。”
    那妇人见左右说也不听,就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百姓中再一次响起窃窃私语声。
    就在这时,楼上胡夫人听到楼下的吵闹声,下了楼。
    那夫人一见胡夫人便尖叫一声:“夫人!夫人!”
    胡夫人看清妇人的面容,顿时一个趔趄,倒退了数十步,指着她便口不择言的道:“你……你是人是鬼……”
    “是奴婢,奴婢没有死!”
    胡夫人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
    忽然,有京衙衙役推开众人大步走了进来,当着胡夫人的面,对着地上的妇人一番询问,等胡夫人醒过神来,自称刘妈妈的妇人,已经被衙役带出了门。
    胡夫人砰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外间的百姓看着,越发不舍得离去,对整件事情越发的好奇。
    胡家昨夜走水,全部家当毁于大火之中,可是此刻胡夫人却是包下整间客栈住在这里,若说包场不足为奇,那么这个原本应该已经被烧死的赶车婆子,为何出现在客栈之中?
    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
    萧四郎和胡二小姐的故事,在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再一次掀起一个高潮。
    胡素青靠在有些灰白的迎枕上,满脸死灰,她怒视着胡夫人道:“大哥不是回去检查过了,不是说都被烧死了吗,怎么她又活生生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见了鬼了?”
    胡夫人此刻还是失魂落魄,她怎么会知道刘妈妈到底有没有死。
    这些事都是胡家大爷一手做的。
    “大哥这会儿到底去了哪里,大半日都不见人!”胡素青气的脸色发青,捂着胸口连连喘气:“快使了银子让人去衙门打听打听,刘妈妈这会儿怎么样了。”
    刘妈妈是最重要的人证。
    若是她被带去衙门,要是从她嘴里说出什么来,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可都完了。
    胡夫人不疑有他忙出门,给店中小厮塞了银子,让他去京司衙门打听。
    小厮收了银子,又是店中贵客的吩咐,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去了衙门口打听。
    不过一大半个时辰,小厮匆匆跑了回来。
    胡夫人正忐忑不安的在大堂里等他,一见他回来便问道:“怎么说,打听到什么了。”
    小厮擦了头上的汗,便回道:“那婆子被带走,周大人直接开了堂审问,这会儿正在审呢。”说着一顿,又道:“听说还用了刑!”
    胡夫人虽然不知道刘妈妈能供出,但原本该烧死的人,此刻出现在这里,就难免引人怀疑。
    但胡素青却是在想,当初马发疯的事,就是刘妈妈亲手做的,胡夫人不知道,但是她却是清楚的很,都是内宅妇人,谁能受得住大堂上的严刑逼供,刘妈妈根本不用审,必然什么都会招了!
    胡素青额头上也渗出汗水来,紧紧揪着被子脑中不停去想对策。
    刘妈妈此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衙役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就赶到了,客栈被人包场,引了那么多百姓围观。
    这几件事凑在一起,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而为。
    环环相扣!
    一定是佟析秋,一定是她!
    真是好心机好手段,竟然这样不动声色的,就将她精心的布的局破掉,还将她再次逼入毫无退路的境地。
    她要怎么办,怎么样做才反败为胜?
    胡素青静静坐着,半个时辰后客栈外再次传来嘈杂的声音,店家的小厮拍着门,怒道:“出来,快点出来!”
    胡素青拧了眉头,忽然坐了起来,喊道:“娘,帮我穿衣裳。”胡夫人拉着她,反而安慰她道:“审就审了,若是衙门问起来,就是我们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死不就行了,你也别多想了。”
    胡素青此刻没有心情去和她解释,撑着身子爬起来,找出自己最得意的衣裳首饰。
    胡夫人扶着胡素青下楼,店家小厮一改方才的笑脸相迎,嗤笑道:“我当真是情比金坚,原来不过是看中侯府的荣华富贵,诬陷萧四夫人罢了,真是无耻之极!”
    胡素青听着,眼前便是一黑,还未等她恢复过来,两人便是被人一推,跌坐在客栈门口!
    原来,不过半个时辰,京衙的审理的结果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原来当初马车事故,不过是胡小姐使的苦肉计,意在嫁祸给萧四夫人内弟罢了,
    满街的百姓指指点点,潮涌而来!
    上午一面倒的谴责萧四夫人的舆论,这一刻却是直指向她。
    原来真正手段狠毒的人,还是她,好好的千金小姐,竟是想要嫁入别人家为妾,真是日风世下,为人所不齿。
    胡夫人没料到外面已经变成这样的情景,她惊慌失措的扶着胡素青,护着她往人群外挤。
    胡素青紧紧攥着胡夫人的手,满口的贝齿几乎咬碎,她冷冷的道:“娘,我们去侯府!”
    太夫人正在和胡总管说话:“多带些人,若是她不同意,便直接捆了带走!”
    胡总管垂着头面露迟疑:“那二爷和四爷……”若不然早就去了,就是因为四爷和二爷双双不同意,他人去了客栈却不得不又赶了回来。
    太夫人拧了眉头道:“女人的事情,他们男人家懂什么,你尽管照我的话去做!”
    胡总管点头应是,退了出去。
    析秋送走佟慎之和江氏,敏哥儿却是提前回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先生让你回来的吗?”析秋牵着他手进门,将他身上套着的书包解下来,又揉了揉他冻的红红的小手,敏哥儿就昂着小小的脑袋去看析秋,析秋一愣问道:“怎么了?”
    敏哥儿就目光闪了闪,摇头道:“没……没有!”
    析秋挑了挑眉,低头笑看着他:“敏哥儿有话想和我说吗?”
    敏哥儿垂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在析秋以为他不会说时,敏哥儿却是突然抬起头来,对析秋道:“母亲,我不喜欢素青姑姑。”
    析秋听着一愣,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蹲在敏哥儿面前,问道:“敏哥儿为什么不喜欢素青姑姑?”
    成人之间无论什么事,都不该影响到孩子,他们还小是非观并不完善,析秋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去影响敏哥儿的喜恶。
    敏哥儿就垂着头回道:“她们说素青姑姑要进府来做我的姨娘,我不想让她做我的姨娘,所以我不喜欢她!”
    析秋听着眉头一拧,脸沉了下来冷冷的,斥责道:“谁和你说的这样的话?”
    还是第一次,析秋在敏哥儿面前露出生气的样子来,敏哥儿怔了一怔,本能的便朝后瑟缩着身体。
    析秋并没有如同以往去哄他,再次问道:“这话谁与你说的。”
    敏哥儿看着嫡母,心里有一丝不安,他垂着头喃喃的回道:“府里……的下人都在说。”
    在说什么,是在偷偷议论胡素青想要进门之心昭昭,还是她为了护住萧四郎,让自己的内弟去加害胡素青?
    “她们说什么无所谓,但是你是府里的主子,你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能听她们的议论就受了干扰,继而影响自己的判断。”她认真的道:“你应该自己去看,而不是听别人说什么。”
    敏哥儿似懂非懂,却还是喃喃的点了点头,他偷偷去看析秋,见她脸色依旧不好,以为她生了自己的气,不由握住析秋的手,道歉道:“母亲,孩儿知道了错了。”
    他嘴里虽这么说着,但析秋在他眼睛却依旧看到了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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