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的心情有些复杂,她不是不盼望搬出去,没有长辈在她在行为和行动上自由了许多,每日不用向谁请安,做事也不用总是要顾忌到别人,她一个人呆在内宅里,不管她如何做都不会有人来指责她,也不会有那么多双眼睛时时盯着她做的对不对,来衡量她做的好不好。
    这样的日子,是她一直想要的,可是,她看着萧四郎道:“娘那边怎么办,我们若是搬走了府里也冷清了许多,娘的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萧四郎不以为然:“府里头还有二哥在,还有鑫哥儿和晟哥儿,她若是觉得冷清便让老五搬回来便是。”说完,目含殷盼的落在她的肚子上。
    “可是……”析秋说了半句,后面的便没有再说下去,她知道萧四郎是为她考虑,是怕她留在这边后面会再出如前几次那样的事情,才会去和太夫人提出搬出去住,看他这样已是下了决定的样子:“那就依四爷的。”现在即便说了反对的话也不会改变他的主意。
    索性两府住的也不远,以后常走动吧!
    不过既然要搬走,后面要准备和做的事情非常的多,收拾这里的东西不说,新府她还没有去瞧过,要准备什么,家具要不要重新置,如果要是重新置办家具,那么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还不定会够……伺候的婆子,丫头还要找人牙子买了进来仔细调教。
    她越想越觉得许多事,不由在萧四郎身侧坐下来,道:“若是重阳后就搬,那我们的时间够不够?新府里四爷可去瞧过,里头缺的东西多不多?”
    萧四郎看着她,微笑着回道:“各房的家具就早就定制了让人送了过去,丫头婆子你过去瞧着若是不够再买些添了,至于旁的东西,具体缺什么到时候再添也罢。”
    析秋诧异的看着他,愣了愣道:“里面的东西,四爷一早置办好了?”她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过。
    萧四郎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回道:“嗯。”
    他守的可真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将新府收拾停当了她都不知道,难怪他能提到搬家,就立刻定了下个月的时间。
    “那妾身明天让春柳和岑妈妈随着天敬去那边瞧瞧,看看还缺什么这些日子添进去。”析秋想了想回道。
    萧四郎点了点头,两人不再说搬家的事,他又拉着析秋坐在玫瑰床,手便很自然的落在她的肚子,析秋失笑看向他道:“还早的很,这里头现在可什么还没有呢。”
    “如何没有!”萧四郎沉吟了片刻,仿佛突然想道什么,对析秋道:“新府的后院中,有一块空地,原是想等你看了再决定怎么用,现在想不如在那边建架秋千,再做些别的玩什,将来他大些也能用的上。”
    想了想又道:“还有房间,他的房间和院子都还没有布置。”萧四郎和析秋一样,满脑子里就觉得许多事情没有做,时间仿佛不够用。
    析秋听着就笑了起来,偎在他的肩头,道:“四爷不用心急,这后头还有九个月呢!”
    萧四郎却不是这样想,她搂着析秋凝眉道:“只有九个月而已,我们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两人就偎在房里,析秋让他说了说空地是什么样子的,两人就想了许多种的方案又俱都否定了,再想,再否定……
    总觉得不妥不够!
    四爷和四夫人要搬出去的事,在府里传开来,府里头顿时炸开了锅,那些管事婆子们才和析秋了解,虽说四夫人做事要求很高,可却是赏罚分明,也从不私下里用一些手段,让他们彼此去争夺,她们这些日子上头吩咐什么做什么,彼此间相处反倒比以前轻松了许多。
    现在乍一听四夫人要走的事,大家一时难以接受,纷纷掂了脚尖的去打听。
    春柳和岑妈妈去看新府,碧槐则拿了账簿和紫阳问玉两人带着几个婆子在库房里清点东西,碧梧满府里乱蹿,偷偷去和平日交好的人告别。
    “定了哪日搬?”萧延亦坐起身子来,后背上伤口扯的火辣辣的疼也毫无所觉:“太夫人同意了?”
    常随低着头应道:“太夫人同意了,听说是定了重阳节之后就搬走。”
    萧延亦就沉默了,若有所思的靠在了床上。
    四弟考虑的对,析秋现在有孕在身,虽留在府中有娘照顾打理,可最近府里太不安生……还有太后那边,这两日那样安静,他无所谓太后做什么,可析秋不同,她现在也经不得半点的风险,如此两厢权衡,到是搬出去自在些。
    可是……
    萧延亦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遣了常随就沉默的闭上了眼睛,手安静的垂着身侧,却又慢慢的攥成了拳头,他撑着身子坐起来,缓缓的移到书架边,伸手拿出书架上的一本书,就见墙上有一块咯吱咯吱的凹陷进去,随即便露出那副画像。
    他安静的站在的画像面前,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这幅画是不是该还给四弟?
    他们有了子嗣,四弟又对她那样爱护,
    他还有什么理由去想她!
    这次的事情,一定给她造成了许多的困扰,便是她不说,可他也能感觉得到,她看他的眼神在躲闪,眼底仿佛留有歉疚却又刻意的去回避。
    他无意给她造成困扰,只要她能过的好,他就无所求。
    这一生,他便已如此,所以就更加希望她能幸福。
    画上的女子朝她嫣然一笑,大大的眼睛如露珠般晶莹,那样的美好……
    他伸手去触摸,触手却是生硬没有任何温度的,他骤然醒了过来,眼中便满是隐忍的痛。
    他站在那里许久都不曾动一下,有什么自眼底流出来,落在衣襟上,落进了心里。
    春柳和岑妈妈回来了,她很是兴奋的和析秋道:“……宅子很大,依我看比起侯府也不承让,府里头奇石林立,溪水潺潺真的美不胜收。”说着顿了顿又道:“尤其是后院里,新移了许多山茶,大片大片的红粉相间,看的奴婢眼睛都晕了……见了新府,就觉得别的府再难入眼了。”
    “真有你说的这样好?”析秋也被她说的兴致盎然很想过去瞧瞧,春柳听着直点头:“夫人见了也一定会喜欢的,巴不得日日住在那边才好。”
    岑妈妈听着就哭笑不得的样子:“这丫头,说的什么话,以后夫人可不就要一直住在那边。”她看向析秋,补充春柳未汇报的事情:“丫头婆子都由一个叫容妈妈的婆子管着,手艺婆子十三个,粗使婆子二十个,小丫头都未分一共二十四个,奴婢仔细瞧过调教的都不错,府里虽大可人毕竟不多,到时候我们搬过去,奴婢看夫人暂时也不用添新人了。”
    这点析秋没有想到,萧四郎竟然养了这么多人在里面,还专门有婆子在打理调教,她看向岑妈妈问道:“从这里去新府里,用了多长的时间?”
    “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很近!”岑妈妈笑着回道:“离亲家那边的宅子也近些,来回也用不上一个半个时辰。”
    她点了点头,脑中已经有了一副新府的架构图,手又放上腹部。
    晚上,敏哥儿从学馆里回来,他一进门就跑进析秋房里,昂着小脸就急切的问道:“母亲,奶娘说您和父亲要搬走?”眼底露出恐惧的颜色来。
    析秋一愣,敏哥儿用的是“你们”,而非是“我们”,她蹲下身子看着敏哥儿问道:“没有错,怎么了?”
    敏哥儿听着就垂了头,两只小手交错在一起,紧紧缠着,他低着头过了许久才摇了摇头回道:“没事!”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门。
    析秋朝敏哥儿身后的奶娘看去,奶娘立刻一惊就跪在地上,回道:“夫人呢,奴婢和敏爷说您和四爷要搬出去,可奴婢的话还没有说完敏爷就课也不上跑回来了。”
    析秋叹了口气,指着春柳和冬灵道:“你去看看,别让他乱跑!”
    春柳和冬灵应是而去。
    析秋就坐在房里去等敏哥儿回来,他听到他们要搬家的第一个反应,却是以为是她和萧四郎搬走,很直接自然的把他自己剔除出去。
    是以为他们不会带他走,所以伤心了吧!
    过了一会儿,敏哥儿垂着脑袋进来,站在析秋面前,析秋就看见他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躲在哪里偷偷哭过了,她摸了摸敏哥儿的头道:“敏哥儿怎么了,不喜欢搬出去,还是舍不得祖母和鑫哥儿?”
    “不是!”敏哥儿下意识的摇头,忽然反应过来析秋的意思,抬头惊讶的看着她:“母亲要我一起搬走?”
    “当然!”析秋回道:“我们是一家人,你父亲和母亲搬走,敏哥儿自是搬走的。”说完想了想又道:“不过,若是敏哥儿舍不得祖母不想搬,那我们就去和父亲说,我们继续留在这里也行。”
    “不是,不是!”敏哥儿听着直摇头,脸上渐渐露出欣喜的样子来:“不是这个意思!”他有些激动的道:“我……我只是以为……以为……”你们会将我丢在这边。
    “怎么会呢!”说完,她牵着敏哥儿的手,两人并肩坐下,又道:“以后可不能再这样想,若是你父亲知道了,定会伤心的,就是母亲现在听到了也觉得很伤心呢。”
    敏哥儿猛点着头,一改方才的失落,满脸的笑容:“我以为有了弟弟,母亲就会不要我了,将我依旧留在祖母这里呢。”说着顿了顿又道:“以后我不会了!”
    “敏哥儿。”析秋露出郑重的样子,语气认真的看着他道:“没有人会丢下你,母亲有小弟弟或者妹妹,也只是你多了一个弟弟或是妹妹,而不会因为他而舍了你,知道吗。”
    她无法保证对待敏哥儿和自己的孩子一样,可是她会凭着自己的心去做,至少尽量去照顾好他,让他顺利健康的长大,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敏哥儿点头应是,析秋又笑着道:“两府离的很近,敏哥儿以后若是想祖母或是鑫哥儿,晟哥儿了,就回来看望他们,好不好。”见敏哥儿点头,她想了想又道:“不过,等搬过去敏哥儿若是还来这边上课,每日就要奔波,母亲想和你父亲商量,重新给你请一个先生,你觉得如何?”
    “重新请一个先生?”敏哥儿露出沉思的样子,他们都很喜欢宋先生,若是换个先生,心里自然是舍不得,可两府虽离得近,可每日要是早上晚上来回奔波,要是天气暖和倒还好,可到了冬天这样来回的跑,小孩子太辛苦了。
    “这件事,我能想一想吗?”敏哥儿小声的问道。
    析秋点了点头,回道:“当然,这件事敏哥儿自己拿主意,等你想好了告诉母亲,母亲和父亲都会尊重你的决定。”
    敏哥儿点了点头。
    “那我们去给祖母问安好不好?”析秋牵了他的手站起来,她早上起来的迟,太夫人又让人传了话让她不要过去,这会儿她不困又没什么事,便想去太夫人那边坐坐,毕竟搬家是大事,让太夫人没有想法也不可能。
    敏哥儿应是,析秋就牵着他的手,两人慢慢的走在甬道上,进了太夫人的院子。
    太夫人正在和大夫人说话,见析秋进来立刻紧张的让吴妈妈扶着她:“不是不让你来了吗,怎么又过来了,这第一胎又是头三个月可得紧着些!”
    “娘,我没事。”析秋让吴妈妈扶着在大夫人的对面坐下来:“整天呆在房里也闷的慌。”又看向大夫人,点了点头,问道:“娘和大嫂正在说什么。”
    太夫人听了就道:“正在和你大嫂说你们搬家的事,想让胡总管去那边看看,还缺什么,我们给你们添上。”
    析秋听着忙摆着手:“不用,不用!”她回道:“怎么能让娘和大嫂破费,听四爷说那边已经备妥当了,我们直接搬进去就可以了。”
    大夫人表情淡淡的,接了话:“四弟妹不用客气,你如今身子不便,也不能劳累,这些事就让我和娘给你办了,到时候你过去也省些心。”说着顿了顿又看向太夫人:“娘,还有时间,我们也不着急!”
    太夫人笑呵呵的点头应是。
    析秋见太夫人如此,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析秋又让岑妈妈回了一趟佟府,她怀孕的事还没确定,想着等再过半个月再派人回去报喜,这会儿她心里惦记着姨娘,也不知有没有孕吐,身子好不好,还有江氏临盆在即,见不到人她日日心里有这两件事挂着。
    中午邱妈妈回来,禀道:“姨娘脸色很好,说是没有什么反应,就是胃口比以前好了些,很嗜睡,到是大奶奶这会儿又开始吐了起来,约莫有两三天的光景了,日日吃不下东西,又瘦了一些。”
    析秋听到姨娘时,就想到自己的反应,难道这样的孕相也会有遗传?
    “怎么会到临盆了,还会有这样的反应。”析秋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由拧了眉头,邱妈妈听着就笑着道:“也有人如此,肚子里大了挤着肚子,吃下去的东西就没地儿搁,可不就吐出来了。”
    这个不大相干,析秋也没反驳岑妈妈,有些忧心的道:“也不知道哪天生,等生下来大嫂也不用这样受罪了!”
    “夫人!”岑妈妈想了想又道:“奴婢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了一件事,也不知该不该和您说。”析秋坐直了身体,问道:“嗯,什么事?”
    岑妈妈就道:“奴婢听说蒋老夫人托了钦天正的马大人的夫人,去陈府提亲了!”
    “啊?”析秋听着一愣,问道:“哪个陈夫人?”
    岑妈妈就解释道:“就是原礼部尚书陈大人,后来被调去了户部,陈夫人就是前朝大名鼎鼎袁提刑袁大人的后人!”
    析秋猛然想了起来,这个陈夫人就是当初给武进伯府说亲的陈夫人……
    京城真的很小,弯弯绕绕,蒋家竟然会去陈家提亲。
    蒋老夫人怎么也不去打听打听,陈家和佟家的渊源来往?况且,以她对陈夫人的了解,在听了蒋家和佟析砚的事情,怎么会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去蒋家!
    她不由暗暗摇头,又不得不佩服蒋老夫人的能力。
    心里想着,她又朝岑妈妈看去,岑妈妈依旧是言未尽的样子。
    见析秋看来,岑妈妈想了想便又道:“奴婢知道蒋家和夫人娘家四姑奶奶的事,就留了个心偷偷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在这中间牵线搭桥的,竟然是任三奶奶。”
    析秋拧了眉头,想到佟析言沉默阴冷的样子,仿佛躲正在暗处窥探着别人的眼神,她到底想干什么,怎么会挑着蒋老夫人去陈家提亲?
    “那陈家什么态度?”若是佟析言牵的线,想必陈夫人要考虑考虑的吧,怎么也要顾忌武进伯府的脸面的才是。
    岑妈妈想了想回道:“没有听说定亲,想必陈家一时并未答应。”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听说陈小姐琴棋书画,才满京城,陈夫人对她期望很高!”言下之意,可能看不上蒋家,答应的可能性很小。
    “嗯。陈大人虽官拜五品,可却是百年世代书香门第,清流贵客,蒋大人虽也是同品级可在陈家看来,家底难免单薄了些……”又是继室,想了想又看向岑妈妈:“既是任三奶奶做了媒,那可听说任三奶奶最近可常去蒋府?”
    岑妈妈听着就点了点头回道:“……听说在长街上,和蒋家大奶奶开了一间绣庄,前两天刚刚开张。”有些顾忌的看了析秋一眼:“和四姑奶奶的铺子颇为相像!”
    佟析言果然和蒋家大奶奶合伙做生意,竟然还和佟析砚开了一样的绣庄,分明就是在针对佟析砚。
    难道,她是因为王姨娘的死在报复大太太?
    过了两日,析秋为新府的事儿,和太夫人商量添置哪些东西,敏哥儿的房间摆在何处又如何布置,太夫人显得很上心,让胡总管跑了两次,列了好几张单子让人照着去采买,又在府里挑了好几个原来厨房里不得势的灶上婆子,仔细查过背景,就指给析秋一并带过去,免得才去那边新人新手做菜她吃不习惯。
    析秋自然不好拒绝。
    二十二那日一大早,她才梳洗了吃了东西,邱妈妈满脸紧张的进来,析秋看着她的样子心就提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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