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这才醒悟过来,辛毗本该留守邺城北方的邯郸,如今他出现在城下,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邯郸被刘欣攻克,他不得已投降了刘欣,一是他索性将邯郸献给了刘欣以换取荣华富贵。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邯郸都肯定到了刘欣手里,他退往北方的道路已经被切断了。
    辛毗虽然看不清城头的情况,但听不到袁绍的回答,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捋着颔下那三缕短须,继续说道:“不止辛某丢了邯郸,魏县、斥丘、梁期、武安、涉国、潞县也都在大汉军队的掌控之下,只怕现在幽、并、青州都已经丢了,至于大将军所期待的鲜卑援军更是兵败如山倒,魁头的首级不日将送来此处!大将军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何去何从,还请将军三思,休要误了自己与城中数十万军民!”
    他这番话并不只是说给袁绍听,而是要同时告诉城头上的其他守军士兵。逢纪已经警觉起来,大声喝道:“胡说!分明是你卖主求荣,汉军再厉害也不可能一夜连夺六县!”
    忽听“轰隆”一声响,城外的投石机又抛上一件东西。有了前面的经验,守军士兵们对一两次攻击已经不太恐慌,有人捡起来一看,又是一个布包。布包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却是金光灿灿的七颗铜印,正是袁绍派往包括邯郸在内那七座城池守将的官印,其中就包括辛毗的那一颗!
    刚才还对辛毗的话将信将疑的守军士兵顿时一片哗然。邺城中三十六万大军只有六万老兵,其他都是刚刚拿起刀枪没有几天的新兵,他们的家乡都在北方诸州,谁的家中没有妻儿老小,现在都落在了汉军的手里,心中又怎能不慌?
    袁绍看到那几枚铜印,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厉声喝道:“来人,放箭,射死他!”
    “主公,且慢动手!”逢纪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狞笑道,“何不等辛毗的家眷拿到,让他亲眼看着这些人人头落地!”
    袁绍忽然诧异道:“辛毗的家眷怎么还没拿到?”
    郭图赶紧说道:“现在杀了辛毗的家眷于事无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刚才跑去捉拿辛毗家眷的校尉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大声说道:“启禀主公,辛毗家中只剩下两个家奴,据说其他家眷昨天就去辛评大人家中作客,至今未归。属下率人前往辛评大人府中查问,辛评大人家眷回话,昨日并未有人请来拜访。”
    袁绍大怒道:“什么,竟然让辛毗的家小逃脱了?快,派人全城搜索,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逢纪却暗暗哼了一声,说道:“主公,此事定有蹊跷!”
    郭图一直在替辛毗说话,听了逢纪的话不由心头一敛,知道逢纪是暗有所指。为了自保,他也只得硬起头皮说道:“主公,辛毗虽然跑了,但辛评还在。”
    袁绍向来假仁假义,何况现在大敌压境,正是用人之际,不由故作沉吟道:“辛毗是辛毗,辛评是辛评,岂可一概而论?公则,你带一队人马全城搜索,务必找出他的家眷!”
    郭图唯唯诺诺,带了几百人下城去了,其实他心中早有计较,这番搜查肯定是阳奉阴违,无疾而终了。
    看着郭图离去,逢纪拱手说道:“主公,郭图素来与辛氏兄弟友善,只怕他不肯尽力。”
    袁绍摆了摆手,说道:“袁某谅他不敢!倒是仲治那里,不可不防,你带人去办一下吧。”
    仲治是辛评的表字,袁绍刚刚才说要将辛评与辛毗区别对待,一转眼便派逢纪去监视辛评的动静,可见他的心胸有多狭窄。只是逢纪还不及转身,辛毗已经在城下大声开始了劝降。城头上的守军士兵,尤其是那些老兵,有许多人都是认识辛毗的,知道他是袁绍亲信之人,现在连他都投降了,军心更是大乱。
    袁绍听到辛毗的劝降声,刚刚按下的怒火“腾”的又窜了起来,再也等不及让辛毗亲眼看看他家眷的下场,连声喝令放箭。当然了,辛毗的家眷此时在潜伏在城中的幻影秘谍的掩护下,早就撤到安全的地方,袁绍也没有了要挟的机会。
    城头上一阵弓弦响过,箭如飞蝗。跟随在辛毗身后的那队士兵早有准备,迅速亮起几张大盾挡在辛毗身前,护着辛毗缓缓退后。不过,城头上的守军显然也射得无精打采,许多箭矢离着辛毗刚才的位置还有老远,便落在了尘埃中。
    文丑身为一员猛将,如何看不出这里面的问题,忍不住抡起手中的长枪,用枪杆猛抽那些弓弩手,十多名弓弩手被他的蛮力打得骨断筋折,城头上惨叫声响成一片。
    袁绍眉头一皱,正待说话,城外又响起了“轰隆隆”的巨响。这回抛过来的可不是什么馒头、布包,也不是什么花花绿绿的传单,而是货真价实的大大小小的石块。
    一颗铜钵大的石块夹着尖利的啸声直奔袁绍而来,站在旁边的文丑大吃一惊,慌忙挥舞手中的长枪,横击在那颗石弹上。“”的一声巨响,那颗石弹横着飞了出去,撞是城楼废墟上,激起无数尘土。
    紧接着。数不清的石弹从天而降,噼哩叭啦地砸向城头,有许多直接越过城墙,落进城里,将靠近城墙的一些房屋的屋顶都砸出一个大洞。文丑不敢再作停留,领了一众亲兵,护着袁绍下了城头。
    汉军今天的投石机攻击与昨天明显不同,整个攻击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一丝停歇的迹象。密集的石弹呼啸而过,守城的士兵们都龟缩到墙角,连头都不敢抬起。饶是如此,仍然不时被飞溅的石块砸得头破血流。至于城中的百姓则纷纷拖家带口,往邺城中央地带逃难。
    这一次,汉军不仅集中了四大军团所有的投石机,而且又从研究院调集了八百架最新的投石机,如此强大的“火力”已经不是这些没有经过几天训练的守军能够承受的。原本就不太稳定的军心更加浮躁,有一些士兵已经蠢蠢欲动,想要开门投降。其他三座城门的情况也与这里差不多,甚至因为没有袁绍的亲自坐镇,还要更加严重。
    辛评负责防守的是北门,他此时已经得知辛毗投降刘欣的消息,不由暗自叹息。从内心来讲,他还是希望做个忠臣,一边是主公,一边是弟弟,真令他左右为难。
    眼看着城外投石机的攻击越来越是猛烈,守城的士兵都是面无人色,辛评不禁万分焦急,一面喝令士兵镇定,一面准备应付汉军即将发动的正面攻击,却听得城门处一阵骚动。辛评慌忙看时,不由叫一声苦,原来把门的士兵再也忍受不住,打开城门,一窝蜂地向着汉军阵地跑了过去。
    辛评赶紧带了几个亲兵匆匆下了城头,想要派人堵上城门,却听身后有人冷笑道:“辛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向荆州军献出城门,主公果然没有料错!”
    ,
    第805章形势危急
    辛评扭头看时,却是审配,不由问道:“正南,你不去东门守卫,来此作甚?”
    审配冷笑道:“主公疑你将有背叛之举,特命审某前来盯住你的一举一动。<-》果不其然,现在,你连城门都打开了,还有何话可说?”
    原来,逢纪受命监视辛评,他却留了个心眼,悄悄跑到东门,假借袁绍的命令,让审配来监视辛评。审配虽然与辛家并没有什么过节,但他对袁绍忠心耿耿,只要辛评有所异动,他绝不会手下留情,甚至会捕风捉影。这样一来,逢纪就可以借审配之手除掉辛评,自己却不用费一丝力气。
    袁绍手下这些人虽然也都有几分本事,只是彼此并不齐心,把大量的精力都,失败也就在所难免了。
    辛评听说审配是袁绍派来监视自己的,不由一阵心寒,嘴上却说道:“正南,你误会了。这些士兵想要临阵脱逃,辛某正待关闭城门。”
    审配不由分说,拔剑便砍,大声喝斥道:“胡说!你分明是想出城降敌,审某岂能饶你!”
    辛评毫无准备,躲闪不及,臂上已经中了一剑。左右亲兵慌忙将他救起,与审配带来的士兵战在一处。审配兵少,渐渐不敌,只得一边打一边向城中退去,北门这里顿时乱成一团。
    北门外的汉军阵地上,张飞抬起挂在胸前的千里镜,仔细地观察着北门的情况,他在察看投石机的攻击效果,寻找下达攻击令的时机。忽然,千里镜中出现了许多赤手空拳的袁军士兵朝着这边狂奔,城门大开,有两队人马正在厮杀。
    张飞大喜,一勒缰绳便要冲杀过去。
    严颜慌忙劝道:“将军且慢,恐怕是袁军的诱敌之计!”
    张飞哈哈大笑道:“城门大开,机会千载难逢,就算是诱敌之计,也要叫他自吞苦果!刚刚得到消息,云长已经从梁期南下,再有一两个时辰就要抵达这里,可不能叫他抢了功劳。儿郎们,跟我杀过去!”
    一直在城外游弋的汉军轻骑兵挥舞马刀,呼啸着向邺城北门席卷过去。攻城本来用不上骑兵,但是北门大开,却让汉军骑兵有了用武之地。
    那些逃出城外的袁军士兵见到大队骑兵冲了过来,纷纷跪倒在地,双手高举过头顶。然而汉军骑兵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扬起的灰尘落了他们满头满脸。
    邺城北门,混战仍在继续。辛评被审配砍伤了一支胳膊,当场疼得昏死过去,现在已经醒了过来,正在那里连声喝止,忽然就听得身后马蹄阵阵。辛评转身一看,无数骑兵直扑过来,他再想关闭城门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拖着伤臂,仗剑立于门前,颇有些螳臂挡车的味道。
    张飞一马当先,见到有人阻拦,不由大喝一声,丈八蛇矛闪电般刺了过去,从辛评的前胸贯入直透后背。辛评圆睁着双眼,殷红的鲜血从他嘴里泊泊地流淌出来。张飞一抽蛇矛,纵马从他身边冲了过去。辛评晃了两晃,终于栽倒在地,自始至终竟然连一声惨呼都没来得及发出。
    审配在后面望见,这才明白自己错怪了辛评,正是由于他刚才延误了关闭城门的时机,让汉军骑兵冲进了城里。审配懊恼地跺了跺脚,转身向城里跑去。汉军已经进城,这样的大事必须赶紧报告袁绍。
    袁绍为了躲避汉军投石机的攻击,在文丑的保护下刚刚回到他的大将军府门前,就听到了北门失守的消息。袁绍不敢进府,在文丑的护卫下往东门而行。袁绍虽然优柔寡断,偏听偏信,也知道手下这些人中文丑、审配对他最为忠心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北门失守的消息像瘟疫一样迅速在邺城全城传扬开来,本来就没有多少斗志的袁军士兵更是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汉军进城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邺城的大牢,看守大牢的狱卒并没有逃走。这些狱卒和那些袁军士兵不同,他们多是邺城本地人,而大牢里则关着许多穷凶极恶的罪犯。如果他们这时候逃走,那些罪犯肯定会趁机逃脱,最后不仅会祸害全城百姓,连他们自己的家人也要遭殃。
    尽管如此,狱卒们还是人心惶惶,聚在一起商议,有人忽然想起来,说道:“大家莫慌,我听说高览将军就是因为劝说袁绍投降,才被投入大牢。不如我们去求求高将军,说不定高将军与荆州军有些联系,可保大家无虞。”
    义和高览被关在牢中,一日三餐却是由他们的家眷送来的。毕竟他们也曾经是袁绍手下得力的大将,别看现在遭了罪,说不定哪天就会重获袁绍重用,狱卒都是人精,对他们十分照顾,允许他们的家眷将饭菜直送到牢房里,顺便也就带来了汉军围城的消息。
    已经时近正午,今天的饭菜还没有送过来,义和高览都隐隐觉得外面似乎出了什么事。义顿时坐立不宁,在牢房中走来走去。高览在隔壁笑道:“将军,咱们都是阶下之囚,你着急也没有用。难道你还想出去替本初卖命不成?”
    义冷笑道:“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再寄人篱下,而是要自己去闯一番天地!”
    高览摇头笑道:“只怕今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时,牢头带着几名狱卒走了过来,拱手说道:“恭喜二位将军,袁绍已经战败,荆州军很快就要进城了,到时候一定会重用二位将军,还望二位将军能够保全我等的性命。”
    高览摆手道:“你们放心,刘欣不会为难你们的,只是高某斩杀过他的大将,恐怕难为他所容。”
    第806章河北望族
    这时,张已经与文丑斗了三十多个回合,渐渐枪法散乱,有些气力不加。文丑枪法一紧,正待再下杀招,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袁绍陷入重围,不由神色慌张起来。
    张的武艺虽然逊他一筹,但也是顶尖高手,又岂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刻大吼一声,铁枪疾刺过去。
    文丑眼疾手快,侧身闪过,左臂一伸,竟将张的铁枪硬生生夹杂在腋下。文丑心系袁绍的安危,右手一枪如闪电般便向张刺去。
    两匹马此时已经离得近了,张要想闪避,唯有弃了铁枪。正在万分紧急的时候,忽听“嗖”的破空声响,只见文丑的枪刺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张抬头看时,只见一支狼牙箭从文丑的前胸透了出来,箭簇兀自闪着微微的寒光,不远处,黄忠正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弓。张心中大喜,乘势用力一抽,已经将铁枪夺了回来,反手刺了出去,正中文丑的咽喉。文丑的身子晃了两晃,栽下马去,早就士兵上前,割了首级。
    见到曾经不可一世的文丑都已经身首异处,袁绍身边的士兵纷纷弃了刀枪,下马投降,就连逢纪也抛了手中的宝剑,跪伏在地。袁绍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他素来心高气傲,眼瞅着大势已去,不由仰天长叹一声,想要拔剑自刎,这才惊觉,自己的佩剑已经交给手下去狱中处死高览他们了。
    周围的汉军士兵早就一拥而上,将袁绍从马上拖了下来,按倒在地,五花大绑起来。
    却说审配逃离北门,一路寻找袁绍直至这里,正瞧见袁绍被汉军活捉,情知回天无力,将佩剑架上脖子,还没来得及说几句慷慨激昂的话出来,便听又一声破空响处,他手臂一麻,佩剑落在地上,竟断成两截,却是被黄忠射中剑身。
    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整个邺城才渐渐平静了下来,百姓们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街道上唯有一列列的汉军士兵不时走过。其实说是战斗也不恰当,大部分时间都是汉军在搜捕逃散的袁军士兵和袁绍手下的文武官吏。
    在众将的簇拥下,刘欣进了邺城,辛毗远远的便迎了出来,拱手说道:“启奏陛下,微臣已经命人将袁绍的大将军府收拾干净,请陛下移驾休息。”
    张飞喝叱道:“我大哥乃是当今天子,为什么不将刘表的皇宫腾出来,而去住什么大将军府?”
    辛毗讪讪地说道:“张将军有所不知,邺城最豪华的宅院便是袁绍的大将军府,那个伪宫殿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虽然同样都是别人扶植起来的皇帝,有一点刘表却与刘协不同,他不仅是汉室宗亲,而且是当世名士,影响力远超刘协。因此袁绍对刘表的控制也更加严密,基本上等于将他软禁了起来,不仅没有实权,就连活动的空间也被限制在很小的范围内,自然也就不需要什么大宅子了。
    刘欣当然明白刘表名义上是皇帝,实则上只是袁绍扶持的一个傀儡,不由点了点头,却说道:“朕又没有上阵杀敌,倒不需要休息。佐治,你对城里的情况比较熟悉,先带我去百姓家中走走看看。”
    辛毗不敢怠慢,朝着东方一指,说道:“陛下请看,邺城乃至整个河北最有名的士族世家都住在那条大街上。”
    刘欣摆了摆手,说道:“先带我去普通百姓家看看。”
    辛毗愣了一下,转身向旁边一条小巷走去,随手推开了一户人家的院门。院子里堆放着一些柴草,院角有一口小水井,再往里是几间低矮的破茅屋,却不见一个人影。辛毗大声说道:“家里人呢?赶紧出来!”
    刘欣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说道:“这里有人吗?不用怕,我们是大汉的军队,是保护咱大汉百姓的。”
    过了半晌,院子里还是没有一丝动静。徐晃笑了笑,忽然说道:“看来这户人家都逃难去了,不如将这处院子分给将士们临时歇脚,住上几天吧。”
    他的话音刚落,那堆柴草突然动了起来,从里面战战兢兢地走出一对老夫妻,朝着刘欣等人连连作揖道:“各位军爷行行好吧,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刘欣走过去扶住两位老人,笑着说道:“老人家,不要害怕,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们都是大汉的军人,是来保护咱们大汉百姓的,而不是来抢夺财物的。家里怎么只有你们二位,其他人呢?都叫出来吧,我们是不会伤害大家的。”
    看到刘欣一直和言悦色,那对老夫妻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那名老者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军爷有所不知,小老儿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去年战死在黎阳,连尸骨都没有见着。二儿子今年又被征召去了黎阳,至今未归。小儿子前两天也去了城头上,现在生死未卜。只留下我们老两口儿,这日子没法过了,唉……”
    刘欣安慰道:“放心吧,虽然过去各为其主,但他们也是大汉的子民,我们是不会为难他们的,只要他们没有战死沙场,过几天应该就能回来了。”
    老夫妻二人朝着刘欣连连躬身道:“多谢军爷……”
    辛毗喝叱道:“什么军爷?这是我们大汉……”
    刘欣摆了摆手,止住辛毗,说道:“不用怕,今后你们有什么困难尽管去找当地官府,即使你们的那两个孩子回不来了,官府也会尽量照顾好你们的生活。”
    两个老人感激不尽,不过,刘欣也知道,自古民怕官,他们即使困难到活不下去,也不敢去向官府求援,不由转身说道:“佐治,朕现在就任命你做魏郡太守,邺城交给你来管理。不久以后,朕会调拨一批物资过来,务必要让百姓们能够吃饱穿暖,安然度过这个冬天。”
    魏郡是河北第一大郡,邺城便是魏郡的治所,又临近司隶,位置十分重要,而现在刘欣居然将这里交给了辛毗管理,不由令辛毗受宠若惊,连声保证一定要遵照刘欣的命令。
    离开了这户人家,辛毗又领着刘欣看了附近几户人家,情况都是大同小异。这些百姓家中都只剩下老弱妇孺,青壮年全部被抽去了前线,房屋也是破败不堪,家中的粮食也维持不了几天,积蓄更是谈不上。
    看到这样的情景,刘欣面色凝重,转头对身边的众人说道:“你们现在明白袁绍为什么会败得这么快了吧?百姓深受战乱之苦,袁绍却不知道体恤民力,反而一味地穷兵黩武,何能不败?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百姓如水,朝廷似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切记,切记!”
    众将皆是深以为然,刚刚当上魏郡太守的辛毗更是低下了头,苦苦思索刘欣这番话的意思。
    却见刘欣挥了挥手,说道:“百姓们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走,咱们再去看看那些士族人家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每座城市都有它独特的布局,不同阶层的人们往往聚居在不同的区域。邺城的士族大多集中在东城一带,包括辛毗本人在内,袁绍手下的文武和许多豪门都住在这里,放眼看去,全是高门大户,街道也比其他地方更显宽阔。不过,整个东城现在已经被汉军完全控制了起来,任何人不许出入,但是汉军也没有闯入这些大户们家中。
    辛毗指了指路边的一幢大宅子说道:“陛下,这里便是许攸许子远的府邸。”
    许攸在历史上曾经得到荀“贪而不治”的评语,刘欣不由来了兴趣,想看看他在袁绍手下究竟贪了多少钱财,于是挥了挥手,说道:“走,就去他家看看。”
    普通的士族人家还好一些,袁绍手下的几个重要谋臣武将的家早就换成了汉军士兵把守,家眷也已经被押往一边。亲卫倒也省事,连门都不用收了,走上前直接将那对朱漆大门推向两边,刘欣等人昂首而入。
    许攸的府内一片儿狼籍,院子里到处堆放着包裹、箱笼,里面装的都是在汉军围城以后,许攸让家人们匆忙间收拾起来的金银细软,随便打开一个,都是光彩夺目。
    刘欣皱了皱眉头,说道:“百姓食不裹腹,这里却是金银如山,民脂民膏都被当官的搜刮来了,还想指望百姓们替他们卖命吗?袁绍败得不冤!”
    诸将都是微微点头,唯有辛毗面露惭色。许攸固然贪得最多,他辛毗也不是个清白之人,两者之间不过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差别而已。至此,辛毗觉得自己已经明白刘欣的用意了,不由擦了一把冷汗,朝刘欣拱手说道:“陛下,微臣过去也多有贪墨,愿意倾尽家财,赈济百姓。”
    刘欣摆了摆手,说道:“那倒不必。朕只是要让你们明白百姓的疾苦,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要想方设法让百姓们都过上好日子,而不是要你们去过穷日子。走吧,咱们再去下一家看看。”
    出了许府,辛毗朝着街对面一指,说道:“陛下,那里便是河北望族甄家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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