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想着已经好晚了,怕你生气,就跟宇文极说,后面几天不会过去看他,让他好好养伤,然后想着赶快回去找你……”再往下回忆,是一片黑暗残忍的记忆,这让慕容沅心中不舒服,不由卡住了。
    端木雍容眼睛一亮,“你想着回来找我?不是自己走的?”
    慕容沅的头开始疼痛起来,十分难受。
    “赵煜把你抓回去的?!”
    “是。”慕容沅最不愿意回忆的,就是这段记忆,可是端木雍容执意要听,就当是满足他好了,“当天夜里,我身边的暗卫有人叛变,一阵混乱,然后赵煜的人过来接应劫走了我。”补了一段,“当时树林旁边还有其他人埋伏,最后一直没有露面,不是我和其他人没有发觉,而是他们顾不上。”
    端木雍容接道:“是邵棠的人。”
    “然后我被抓了回去……”慕容沅将那段黑暗再次回忆了一遍,镣铐,禁锢,父亲的棺樽,自己不得不把自己弄疯,说完了,苦涩笑道:“再后来的事,将军都应该知道了。”
    “这么说在高台的时候,你不认得我。”
    “也不能说不认得。”慕容沅回道:“只不过……,认得的是亡国前的端木雍容,在那时的我看来,你不过是宇文极身边的贴身护卫。不明白你怎么成了皇帝,为此还问过赵煜,他只说我病了,中间发生了很多事,便把我糊弄过去了。”
    若说后悔,这件事便是端木雍容一生最后悔的事。
    如果当时在高台上仔细一些,发现她的异样,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宇文极把她带走,造成今天难以挽回的局面!可是没有关系,现在她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都是从前的事了。”慕容沅轻声叹息,幽幽道:“我已经说完了,将军你也知道了该知道的,又有什么用?”
    “我也不知道。”端木雍容如实回道。
    明知道彼此已经不合适,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要来找她,要把她带回去,就像是某种中毒的执念,知道不对,却仍旧放不下手。特别是有一个问题,在他心里更是纠结痛苦,不得不问,“为什么拒绝我?但不拒绝宇文极?我听说,你和他……”就算忘了一段记忆,心智总还是一样的才对。
    这个问题慕容沅觉得无比难堪,她选择了沉默。
    端木雍容盯着她看,忽地灵光一闪,想到一种可能性,“他……,勉强了你?”见她别开了头,更加证实了心中猜测,怒火一下子蹿了起来,“我要杀了他!”
    “不……”慕容沅心下一惊,想解释,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宇文极临幸自己的消息被太后刻意散播,早就是东羌皇室的大花边新闻,掩盖不了的。只能低声喃喃,“不要再问这个……,总之,都已经过去了。”
    “这种事怎么能过去?!”
    “其实,也不是他强迫我。”慕容沅心下纷乱如麻,想解释,但是毫无头绪。但不论如何,都不希望为了自己,弄得端木雍容和宇文极兵戎相见,更何况这还是两个皇帝,打起来可不是抡胳膊的事儿,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祸事。只能忍住满心的难堪和羞耻,“不是他强迫我,而是……,他的太监给我下了药。”
    端木雍容怔住了,“意思是,他身边的人给你下药,然后他就……”真是想一想都觉得恶心,更是愤怒,低声怒道:“那又有什么区别?!不论强迫,还是迷药,这都不是你的本意!”
    “我知道。”慕容沅不停摇头,痛苦道:“我应该恨他,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恨谁了。”她的声音里尽是疲惫和无力,“我不想留在任何一个皇室,我只想、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的过,所以……,过去的事都不要再提了。”
    “是吗?”端木雍容的声音复杂而危险,他问道:“这么说,你不恨他?”
    慕容沅轻轻摇头,“不。”自己谁也不想恨,光是想杀了赵煜,就已经让自己在仇恨中不能自拔,哪里还有力气去恨别人?今天重新翻出来这些,已经很累了,只想早点结束这个话题,“毕竟他将我从赵煜手里救了出来,就当是还他的人情吧。”
    “哈哈,还他的人情?”端木雍容气极反笑,愤怒、嫉妒、伤痛,各种情绪在他的心里喧嚣奔腾,他一字一顿道:“照这么说,以前我也救了你,你也该还我一份人情才对啊。”捏住她的下颌,“所以我现在对你做点什么,你也不恨,对吗?”
    这一刻,他的目光比乌云还要黑沉,闪着青色电光,有一种雷霆万钧扑来的气势。
    “……”慕容沅的眸光凝住了,张了嘴,不能回答。
    ☆、130爱是放手
    时间静止,声音消失,马车内,好似进入一片虚无的寂静。
    暗红色的马车j□j,端木雍容一身玄色暗纹长袍,宽宽的肩,稳如钟的坐姿,衬得他好似一尊巍峨山神。他的目光深邃幽黑,直直凝望着眼前的娇小少女,发色如黛、绢花如雾,她脸上的血色在一分分的褪去。
    “你说得对。”良久,慕容沅面色苍白的开了口,“我的确欠了你的人情。”她的声音细细的,有一种支离破碎的小小尖锐,“你想要……,就都拿走罢。”
    像是一粒摄魂夺魄的璀璨明珠,被人抹去光芒。
    一点点的暗淡下去,直至失色。
    端木雍容捏着她下颌的手没有松口,反而更加用力,让她不得不张开嘴,将手指伸了进去,从牙根后面抠出一粒蜡制药丸,他轻轻嘲笑,“小羽,你忘了,在口中备毒药以全死志,还是我教给你的。”继而声音冰凉问道:“现在呢?你死不了,我还可以那样做吗?”
    慕容沅开始发抖,像是狂风暴雨中即将折断的一支娇花。
    “你对我所谓的偿还,就是让我强行占有你,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你死,看着你死在我的面前!”端木雍容脸色沉得比墨还要黑,心里刀割还要痛,“你要我一生一世愧疚不安,永远记住你的死,一辈子都活在噩梦里面,这叫什么偿还?”他低声怒道:“宇文极对你做了那种事的时候,你怎么不去死?!”
    “是,是……”慕容沅大哭起来,哽咽道:“我……,早就该去死了。”晶莹剔透的眼泪,浸湿了乌沉若羽的纤长睫毛,有细小的泪珠挂在上面,衬得她恍若一支雨后带露的梨花。她泣不成声,语无伦次哭道:“我恨你,恨你当初救了我,我早就……,应该和父皇母妃一起死的。”
    “如果那时候我死了,还是一个以身殉国的忠烈公主……”
    “而不是……”慕容沅哭得快要说不下去,眼泪簌簌而掉,“而不是认识你,欠了你的情还不起,还要……,被哥哥抓回去折磨,被宇文极……”她瑟瑟发抖,好似一地被风雨揉碎的花红,“我还能怎样呢?只能欺骗自己,告诉自己已经嫁给他,那是应该的,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但我错了,也累了,我……,不想再继续了。”
    如今端木雍容撕破了自己的谎言,逼得自己不得不面对,还要再重复一次,给伤口上再撒一把盐。呵……,大燕公主,先被东羌皇帝迷*奸,再被大秦皇帝玷*污,这还是什么公主?简直就是一块肮脏的破布。
    “父皇。”慕容沅闭上眼睛,泪水好似倾盆大雨一般不停歇,凄凉道:“阿沅,不能替你报仇,阿沅,谁也不想恨了……,只想……,和你在一起。”
    毫无预兆的,她像箭一般的朝车外弹了出去。
    “小羽!”端木雍容飞快伸手抓她,但她已经到了马车踏板的边缘,即便他力气巨大非凡,也架不住失去平衡,挣扎之间,两个人一起滚下陡峭山坡!出于本能对她的保护,将她的脸摁在了自己怀里,抱紧了她,然后不可控的颠簸滚了下去,不停的磕磕碰碰,痛得他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主子!!”聂凤翔急得跳下马车,往下一探,下面是密密树林,两个人早就滚得不知踪影,不由大喝,“赶紧包围此地方圆三里,搜寻救人!”
    心中又怒又气又急,真是……,真是红颜祸水!
    ******
    慕容沅被摔得七晕八素的,停下来的时候,自己试着动了动四肢,都还能动,感觉上是没有受什么重伤。然而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的手上、衣服上,都是鲜血,再缓缓抬头看过去,顿时惊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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