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一一阵伤感,为什么说这话的不是沈翰?
    心情抑郁,宋初一也不收拾洗漱了,起身走进卧室一头栽倒床上。
    这晚宋初一做了长长的一整夜的梦,梦里与沈翰相爱的点点滴滴涌现,然后定格停留在最后一次见面上,沈翰跪在她膝边抓着她的手嘶声哀求:“初一,离开季峰回头好不好?我虽然叛出家庭了,可没有家庭的支持我一样能赚钱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你信我,你看,这是我这些天课余时间打工赚到的钱,有一千块了,咱们下个月的生活费不用愁了,等毕业了能找全职工作,我的收入会更高,房子车子我都能赚出来的。”
    心口连绵不断的尖利刺痛,宋初一痛不欲生。
    再多的伤痛在天明后也得压下,天边升起金色的绚丽的阳光时,宋初一起身下床。
    拉开房门看到餐桌已收拾干净,上面还摆放着一瓶趣致盎然的野菊花时宋初一微微发愣。
    陈豫琛在沙发上抬起头来斜眼看宋初一:“下不为例,以后收拾干净了才能睡觉。”
    装修工人陈豫琛说找他公司里挂靠的装修单位,昨晚上他不知是出去了还是网上联系的,连装修材料单都拿到了,第一天他们要做的是买地板砖和沙子水泥。
    一夜的迷梦,走在阳光下时,宋初一的心仍笼罩在沉沉的灰暗之中,脸色苍白晦暗。
    “把脸颊搓搓弄出红润来,精神点,别像个女鬼似的。”陈豫琛恶毒地说。
    “也许真是女鬼呢。”宋初一针尖回敬他的麦芒,实在受不了一派精英派头风度翩翩的他,说话却夹枪带棒那么呛人。
    “哦,那我们是不是人鬼情未了?”陈豫琛竟没生气,耸耸肩膀来了句冷笑话。
    被占了口头便宜揩了嘴仗油,宋初一更怒,不搭理他,快步朝公车站走去。
    “等等,我们不坐公交车,公司派人送车过来给我了。”陈豫琛抓住她。
    他们没等多久,一辆宾利雅致开了过来。
    不过一个设计师,公司居然配车,还是这么好的车。宋初一暗暗惊奇,坐上副座后,还有些愣神忘了系安全带。
    迷瞪里陈豫琛的身体从侧面压过来,异样的气息扑面而来,宋初一整个人僵住。
    “这不是坐公交车,记得要系安全带。”他没了冷漠的样子,声音贴着耳根,带着调笑的意味低低说:“是不是要等男士献殷勤?”
    “你不会提醒一声非得帮忙系吗?”宋初一气急败坏。
    “我光是动嘴没动手,哪有机会得亲佳人芳泽。”陈豫琛指腹在宋初一手背带过,宋初一触电似一抖,气恼不已极凶狠地瞪陈豫琛。
    陈豫琛的气息又变得僵冷,稍停,似乎想说什么,终是没言语,宾利车汇入川流不息车流中。
    宋初一觉得他的侧脸轮廓冷硬而阴沉,看起来心情不悦之极。
    地砖品牌众多,种类也不少,什么釉面砖亚光砖玻化砖的,客厅卧室和阳台卫生间厨房用的也不一样,宋初一看得头晕听得耳鸣,也不知买哪个好,陈豫琛极有耐心,走了一家又一家,货比十几家后才定了下来,谈妥了由卖家送货,又去市场一侧雇两个做散工的男人,让他们跟着送货车走,帮忙把地砖抬进屋里。
    “你好像很有经验。”宋初一忍不住问道。
    “我女朋友很想拥有自己的房子,我还没钱买房子时就经常到装饰材料市场逛。”陈豫琛淡淡说。
    他女朋友真幸福,宋初一想问他女朋友怎么没来g市,陈豫琛已迈开大步走开了。
    买完地砖买沙子水泥,中午两人在外面小饭店随便吃了碗皮蛋粥便到新房赶去。
    地砖和沙子水泥已送到搬进屋里了,装修公司的泥瓦工正在调沙子水泥。
    “现在大家装修时卧室客厅都是铺木地板,宋小姐怎么要用地砖?”一工人笑着问道。
    为什么要用地砖?宋初一有些恍惚。
    当年沈翰的母亲反对他们来往逼他们分手,沈翰与家庭决裂,没有家庭的支持,房子只能自己攒钱买,沈翰说,刚开始工作时工资肯定不高,攒不了多少钱,先买套小面积的房子,地面铺价格比木地板便宜的地砖,省钱,又方便他们的孩子在地上调皮捣蛋搞破坏,等过几年孩子大了,他们也攒多钱了,就换大房子,地面铺实木地板和羊绒地毯。
    言犹在耳,物是人非,她和沈翰已分道扬镳。
    回到酒店里已是下午五点了,宋初一情绪非常低落,抱了一个靠垫埋了脸颊进去一言不发坐沙发上,陈豫琛也不说话,进厨房做饭去了。
    晚餐菜式比昨晚略少,却更加美味,荷叶水晶酱猪肘口感上乘,清蒸黄花鱼香嫩滑爽……宋初一吃得感觉喉间都堵满食物了才放下筷子。
    吃过饭她懒懒的不想动了,站起来就往卧室走。
    “刚吃完就睡积食,还会成大胖子,别睡,到楼下走走。”陈豫琛一把拽住她。
    女为悦已者容,她是胖是瘦又没人在意,有什么可怕的,宋初一嘴唇动了动,挣不脱只能由着陈豫琛拖出房门。
    酒店庭园虽不大,假山喷泉花木一样不缺,城市的灯光被树木阻隔离得很远,只天上一弯疏离的冷月照着繁华中的这一片寂廖。
    两个才认识几天的人也没什么话说,静静地一前一后走着。
    “豫琛。”有人朝他们走来,一个身材高挑样貌帅气的男人。
    宋初一认出,这是早上送车过来给陈豫琛的那个人。
    “中心大厦的前庭设计稿定下来了吗?”男人问道,递给陈豫琛一根烟。
    “还没,你急什么,过几天给你,我这几天忙。”陈豫琛不耐烦道,叨了烟往前凑由男人帮他点烟。
    “忙什么?”男人微笑着调侃,视线朝宋初一瞥过来,桃花眼带着若有若无的挑逗。
    “她和我们不一样,吕颂我警告你,别招惹她。”陈豫琛恶狠狠说。
    “哦。”唤吕颂的男人嘻嘻一笑,挑眉说:“是和我不一样还是和你不一样?我觉得有必要区别一下。”
    “不管和谁不一样,反正你别惹她,收起你迷惑女人的那些招数。”陈豫琛声音更冷,蓬蓬的烟雾模糊了他深刻的五官,迷朦里透出香暖的感觉,乌沉沉的夜色也遮不住他的好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
    ☆、危机暗伏
    “认识一下,我是豫琛的搭档吕颂。”吕颂朝宋初一走过来,笑意荡漾,桃花眼格外秀长明亮。
    “宋初一。”宋初一有些生疏地伸出手。
    吕颂长相斯文俊秀,手掌却很大,宋初一的小手与他交握住后,几乎整个被包裹。
    盛夏的夜本是极闷热的,宋初一却在瞬间感觉到凛冽的寒意。
    “你在院子里走走。”陈豫琛把宋初一的手抓开,拖起吕颂往酒店里面走,“跟我来看设计图。”
    “不是吧?连我和她握一下手你都吃醋?”进了电梯后,吕颂好笑地问陈豫琛。
    “你女人还少吗?”陈豫琛不答反问,轻鄙的眼神盯着吕颂刚刚与宋初一握过的手,似乎那上面带着病毒。
    “我女人再多,总是能带给她们幸福,不像你。”吕颂说了一半顿住,有些歉疚地拍了自己额角一下,“兄弟别介意,是我多嘴。”
    一帮朋友聚在一起时都唤女人陪伴,独陈豫琛一直冷冷的不让女人近身,大家开始以为陈豫琛性向有问题,便唤mb,谁知陈豫琛也不要mb,朋友间慢慢地便说开了,陈豫琛可能是性无能。
    风言风语传到陈豫琛耳里,陈豫琛既不生气也不辩驳,又一直没交女朋友,大家从猜测到坐实,认定陈豫琛是性无能。
    房间餐桌上杯盘狼籍,吕颂惊奇不已。
    “两副餐具!宋初一又是呆在酒店下面不离开,豫琛,你和她同居着?”
    陈豫琛不搭腔,打开电脑让吕颂看设计图,自己转身就去收拾桌面。
    厨房里杯碗勺交响,陈豫琛在洗碗,吕颂坐不住了。
    陈豫琛不会掉情网了吧?怎么连女人的活也干?
    陈豫琛多金英俊很吸引女人,可到底是性无能,这段感情能长久吗?
    看到卧室床上只有一个枕头,而起居厅沙发一头有一个枕头时,吕颂更加不安。
    看来陈豫琛真的是无能,与宋初一同居着却不敢同房。
    吕颂与陈豫琛刚认识时,陈豫琛形销骨瘦像一个没有灵魂行尸走肉的木头人,吕颂问不出什么,却猜到他那时是刚失恋。
    近四年过去,他看着陈豫琛一步一步缓缓才走出阴影,实在不想再看到陈豫琛又一次跌倒。
    吕颂回想宋初一的样子,刚才月光下看得不是很分明,只觉得她那双眼睛像是水晶撩起的,极是纯粹鲜亮的一汪,明明没化妆,可眼线像水波漾出影,浓淡有致,敛聚了令人麻痒的诱惑。
    这样的女人虽然不是绝色美人,可,他感觉到,那是陈豫琛最喜欢的类型。
    也许,自己得为豫琛做些什么。
    ***
    宋初一走了几圈有些累在喷泉边坐下,看到吕颂离开才缓悠悠回房。
    她不想走进陈豫琛的交际圈,陈豫琛来往的都是社会精英,也不是她这样的市井女人能走进去的。
    餐桌收拾得整洁无比,杯盘碗筷都洗了,宋初一有些过意不去,忽想起这两日的伙食那是不敢想的好,不能再奢侈下去,不然,她每月工资全用来吃喝都不够。
    “生活费用不着你平摊,那天看你分类设计稿的样子,也是做这一行的吧?晚上得空给我打下手就行,一些简单的个案我交给你设计。”陈豫琛很随意地说话,眼睛还盯着电脑屏上的设计图。
    “我不是做这行的。”宋初一轻摇了摇头。
    虽然进过精神病疗养院的那段经历季峰帮他做了掩饰,没有在老师同学中传扬开,甚至帮她打通学校的关节做了毕业学历,可她本来就没什么设计天赋课业跟得很辛苦,又缺课了最后一年,要找设计相关的工作不易,那时找了许久才找到现在这个工作,一个规模不大的公司的前台接待工作。
    “你不是搞设计的?”陈豫琛停了操作,转过身惊奇地看宋初一,“我看你分类那些稿图的眼光,分明是学设计出身的。”
    “我……”宋初一抿了抿嘴唇,涩声道:“我是学的设计,但中途辍学没毕业。”
    “你没毕业?”陈豫琛坐直身体,目光凌厉尖锐:“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那时她相依为命的母亲去世,紧接着她又被逼无奈与沈翰分手,双重打击之下,她白天神思恍惚,夜里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学校老师见她情形不对劲,劝她退学。季峰带着她看了很多位医生情形没有好转,最后无奈把她送进了精神病疗养院,她在精神病院呆了一年出院,不想用季峰的钱没钱上学于是找工作成了上班族。
    空调嘶嘶运转,窗帘的流苏扬起又落下,宋初一低垂着头专注地一个一个来来回回数着,数到一千时,眼里氤氲许久的水雾汇成了水滴,缓缓地滑下,无声地落到手背上。
    陈豫琛嘴唇张开又合拢,许久,起身进了浴室。
    再出来时,他对宋初一道:“我放了热水,去泡个热水澡,出来了喝杯热牛奶,好好睡一觉。”
    宋初一点了点头低声道谢,拿了睡衣进去。
    悲凉的心在热水里浸得鲜活,宋初一从浴室走出来了时,温水滋润过的肌肤细白滑腻,透着滚烫灼人的柔美。
    陈豫琛看了她一眼,眼里燃起火苗,随即又熄了,苦涩漾起。
    “喝了牛奶去睡觉。”他说完,霍地站起身往外走。
    陈豫琛在酒店喷泉边宋初一坐过的地方坐下,摸出香烟哧一下点燃。
    高中叛逆时期他开始吸烟,上大学认识她后因为她不喜欢吸烟的男人戒了,后来……他摸了摸自己脸颊,后来那段日子,没有酒精和尼古丁的刺激他熬不过来。
    烟雾一圈叠着一圈,埋在记忆深处她往昔的甜蜜笑颜在眼前浮起。
    那时的她虽然贫穷,却慧黠调皮阳光开朗,浑不似现在眉宇间重愁深锁眼眸里水汽氤氲,随时会滚下泪珠来。
    喷泉停了,夜灯一齐熄了,月光凉滑如水,心头的钝痛加剧,一下又一下抽搐,永无止境。
    宋初一这晚没梦见沈翰,她梦到死去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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