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弦便问:“这人可是六指?”
    霍方细一回想,道:“我记起这个人了,七年前我还尚未做到管家这个位置,谢欢也不归我管。他在前院做事,我跟他打交道不多,只知道他的发型倒是极有特点,只脑顶一蓬寸发,其余地方却剃得乌青,像在头上扣了个盘子似的,绰号便唤作‘谢盘子’。他身高体壮,面相看上去比较凶狠,听说是个爱惹事的。只是,他肯定不是六指。”
    “那么,如果他就是那个纵火之人,最有可能是谁指使的呢?”素弦问道。
    “这可说不定,”霍方道,“老爷、太太甚至府里其他的主子,都有这个可能。”
    素弦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他们便都是我的仇人了。”
    霍方却沉着道:“依我看,这事应当更为复杂。你想想看,霍家是何等的大家族,老爷在这临江城里也是德高望重的一辈,这杀人灭口的事岂是能轻易做出来的?况且,大少爷已经娶了大少奶奶,孙少爷已然被抱回了霍家,裴家的人隐居在不知名的山坳,他为什么一定要杀你们灭口,岂不是多此一举么?这种动机,你不觉得实在是太奇怪了么?”
    “可是,”素弦显得有些激动,“抢孩子的事是他们霍家干出来的,他们抢走孩子的当晚,我们家就遭了火灾,这不是太巧了么?除了霍家,我想不到第二个有嫌疑的人!”
    “你且稍安勿躁。”霍方沉静地看着她,“霍家根基深厚,这案子又是无头悬案,只凭你和张晋元,根本撼动不了他们。你应当静下心来,慢慢地找出凶手。”他伸出手去,扶了扶她的肩膀:“我会帮你的。”
    素弦略微缓了口气,“霍管家,你对我的恩德,我一定没齿难忘。你放心,我答应你的,必定会做到。也请你信守诺言。”
    霍方面色肃重,道:“这个交易,我便跟你做了。接下来的事,你若没有头绪,倒可以听我一言。”
    素弦狐疑地看向他:“说来听听。”
    霍方道:“既然你怀疑这个谢盘子,这里记录他的家乡在枫叶镇附近的祥庄,何不去先遣人探访一下,查查他的底细再说。”
    素弦叹了口气,“时隔七年,找这样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谈何容易啊。”
    霍方道:“张晋元的爪牙灵通得很,这我可是大有耳闻。他既能查出纵火凶手是个六指之人,找出这个谢盘子,想来也是小菜一碟。”
    素弦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分析的话颇有条理,提起意见来也颇为中肯,似乎在处处为自己着想。可是,自己可以相信他么?他掌握了她最致命的秘密,几乎扼在自己的咽喉之上,竟还肯如此帮她,保不准将来,自己需要出卖灵魂才可偿还。
    难道,他的目的,根本不仅仅限于得到咏荷,他的心里,还埋藏着更加深重、更加隐秘的秘密,难道不是吗?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道:“你可以不相信我,在这座深宅中,一个人孤身奋战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有你我相互协助,才能彼此都得圆满,不是么?”
    “我信你!”她立马答道,为什么不呢,走到这一步,她连一个洁净的身子都不剩下了,一颗善良的心也几乎泯灭殆尽,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赌桌上疯狂玩命的歹徒,押上了自己全部的资本,哪怕灵魂!抵力一搏,不成功,那就万劫不复吧!
    她郑重地看着他,目光里透着一丝清冷和决绝:“方礼安,从此以后,你我就是一条阵线上的。你若背叛了我,就算是死,我也会拉你垫背。”
    她说出他原本的真实姓名,他却显得没有一丝惊讶。
    回去的路上她走在黑漆的墙下,月亮像一点漂浮在云雾里的、半透明的蜡滴,昏昏暗暗越过头顶,照不清前路的方向。腊月里的风冷而坚硬,似是冲着骨头缝里吹的,来时她怕行动不便,就穿得有些少了,冻得牙齿几乎都在打颤。
    她路过芳草园侧边半闭的月亮门,忽然被那些各式的花灯吸引,不由停住了脚步。她的呼吸不经意间放缓,望着那些莲花的、兔子的、善财童子的花灯,像偶得了一刻喘息似的,才忽然想起,今年特意重修了芳草园,除夕到元宵的半个月里,府里人都会来这里赏灯,放烟花。
    这个时候还没有接通电源,只有摇曳的灯光被风吹着,忽明忽暗地投向园内,像银幕上放的电影那样不断变幻。她定睛朝那个一人来高的弥勒佛花灯看去,那双眼睛倒好像直愣地盯着自己似的,她登时吓了一跳,连忙闭住眼睛快步往回走。忽然听得有人唤道:“是谁?谁在那里?”
    她吓得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慌乱间就闪身朝墙后面躲了躲,又一想,这岂不是做贼心虚自乱阵脚?不由得好生懊恼。
    却听一声清冷的男声道:“是我。”
    那小厮走近了看,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哦,二少爷呀!这样晚了,您在这里转悠,倒真把小的惊出一身冷汗。二少爷,您还是早些回去罢。”
    霍裔风道:“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是他?素弦不禁有些着慌,难道他一直在跟踪自己?她强迫自己突突的心跳安缓下来,便从墙后走出,他正对着这个方向望着自己,黯淡月光下,他的目光显得深邃而清幽。
    她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眼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心里便如同揣了面小鼓在敲。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他道。
    她眉眼半低着,只看向他的衣领,“你在干什么,我就在干什么。你难道不是一早便在盯着我么?”她转了身,便要往回走,他却一把拉住了她:“素弦,我有话想问你。”
    她突然觉得很烦躁,奋力去挣脱他,却没有甩开他,却不知自己突然从哪里拾回了勇气,就挑眉看向他:“瓜田李下,自当避嫌的道理,难道二少爷不懂吗?白日里我遭爹娘冤屈,你坐在那里漫不经心地喝茶,根本就没抬过眼。我原想这道理,二少爷您是明白得相当透彻了。现在看来,难不成你做的只是表面文章?”
    “素弦,”他眼里流露出极其复杂的情绪,“素弦,难道我们之间,就一定要装成陌路之人,才能继续在这座宅院里生活下去么?”
    “你为什么不去南洋?”她忽然很是愤慨,质问的口气道:“只要你离开了这里,所有的人,就都不必纠结了,不是么?我叫你大哥劝你离开,为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你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来,你和我——我们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别别扭扭地过活,你觉得这样很幸福,你很安心,是吗?!”
    “不,”他缓缓地摇了摇头,那只手仍然攥在她的手腕上,他感到她在微微地发抖,就用力攥紧了她,“素弦,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回到这里,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
    她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倒霉透了,似乎所有的人都在逼问自己,将自己逼向崩溃的边缘,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和危机感,排山倒海般的压了过来。
    她目光苍然坠下,“你问吧,尽管问吧。”
    他嘴唇嚅动了一下,沉声问道:“玉蔻——她是怎么死的?”
    她心间陡然一颤,似是被什么东西重重震荡了一下,她根本不敢相信他所问出的话,恍惚间怔忡着,他忽然抓住了她的肩膀,强迫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语气里带有一贯不容置否的态度:“你告诉我,玉蔻究竟是怎么死的?她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
    她只是迟疑了一瞬,目光忽然凌厉地盯向他:“你找到证据了?那个女人的死,为什么会跟我有关?”
    他目光里透出一丝隐淡的绝望,“素弦,你变了,变得我不再认识了。”
    “你从来没有彻底地认清过我。”她装作释然的样子,嘴角淡然一勾,“你若是找到了证据,就把我带走好了,根本不必顾及旧情。倘若仅是怀疑,那么我明确地告诉你,玉蔻是你手下的狙击手射死的,她的死,是你霍副总长的责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她转过身去愤然地走掉,他木然地站在原地,心里涌上一股令人窒息的痛感,仿佛一块脆弱的玻璃轰然碎裂,落下满地数不清的残片,他很想请求她,不要用那样地眼神看着自己,他最不想做的事,就是怀疑她,哪怕仅是一丝微细的疑点,他都不愿联想到她的身上。
    他僵硬地站着,突然感到苍凉和绝望劈头袭来。是的,如果他不是在粮行仓库的废墟里发现了不寻常的疑点,而她又那样巧地出现在了玉蔻的身边,他又怎么会去怀疑她呢?
    他此次回来的目的,便是为了暗中调查有关玉蔻案子的线索。可他不想那样,不想在暗地里观察她,调查她,于是索性直截了当地问她。
    然而,终于问出了口,又能怎么样呢?
    一阵寒风掠过,几片梅瓣纷扬在眼前飘落。拖着一个落寞的影子,他黯然转身离去。
    第七十四章 浮沉浪里,舵由谁掌(四)
    青苹正伏在桌上小憩,突然听见一声突兀的门响,素弦似乎是跌撞着走进来的,青苹跑过去迎她,却见她脸上是不见血色的苍白,整个人如是霜打了一样,青苹不由得一惊,搀了她的胳膊道:“你这是怎么啦?”
    素弦只扬了扬手,微弱的声音问道:“他——来过吗?”
    “没来过,大少爷没来过。”青苹赶忙答道。
    “你回去睡吧。”素弦有气无力地脱开了她的手,眼前虚蒙蒙的有些不支,像是够一块浮木似的挨到桌子旁,方才缓缓地坐下来,垂着头不说话。青苹看着她这种样子,心想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不由得心头一颤。
    她只惶然沉默了须臾,如是被什么刺激了一下,竟倏地将那紫砂壶连同茶杯全部拂到地上,登时便摔了满地的残片,她仍是背身对着青苹,呼吸紧张而急促,她一只手臂垂在身侧,暗红的血滴从手心里,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青苹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她罕有的怒气让她惊得不知所以。
    这时却有人推门进来,素弦蓦地回了头,正与裔凡的目光相对,他看着她灰白的面色,红得有些浮肿的眼睛,然后目光延伸下去,是她还在淌血的手,他赶忙捧了起来为她止血,冲青苹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纱布!”
    青苹这才回过神来,匆忙跑去。素弦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用力地把手抽了出来,背过身去泣声道:“你还来我这里干什么,大姐那么虚弱,你还是去陪她吧!”
    裔凡神情复杂,怔了一怔,才道:“素弦,你就是为了这个生气的么?为了这个,你就可以这样无端地伤害自己?”
    “对,我为的就是这件事!”她愤然瞥了他一眼,“我只是个卑微的妾室,可以被无端地冤枉,没头没脑地斥责,到头来你还是要围着她转,没有人可以拿她怎么样,而我,我永远只能自己把自己锁在这里,生些无谓的闷气!”
    她的心里早就乱绪交织,她致命的秘密暴露在一个并不可靠的男人面前,为了保命她不惜出卖自己最好的朋友来与之合作,而她曾经深爱的人,已经对她的行径产生怀疑,接近她的生活意图探查她的底细!
    她只觉得自己似是被两堵不断逼近的墙夹在中间挤压,就快要支撑不过去了,她不可自控的发泄却又被裔凡撞见。她不能让他猜测自己,她只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小气的醋坛子,她推搡着他,把他当做用来发泄怨气的工具,她口口声声说恨他,可她心里真正恨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
    他只是默然站在原地,任由她来发泄,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只说:“我知道你受过委屈,心里一定不好受。但是再不好受,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撒气。”他强硬地拿过她的手来,用纱布将她划破的掌心细细包好。
    她怔怔地坐在那里,看着他埋起头认真为自己包扎伤口,就好像在完成一件谨小慎微的任务。他系好最后一个结,她冷冷地将手收了回去,不再看他,他抬眸望向她,轻声道:“素弦,有的时候,我真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并非三头六臂,有时也身不由己。原谅我,素弦。”
    她又是一怔,不知怎的却觉得有些心虚,不敢看他深情的眼睛,只半低着头:“我想静一静。”
    他眸光里流露出一抹怅惘,轻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早点休息,不要想得太多。”
    他脚步很轻,直到听见门轻轻地被合上,她才知道他已然走了。她仍旧没有动,坐在那里沉思了好久。
    翌日午间她一个人走到楼阁上,抬起钢琴的烤漆琴盖,指间竟沾上了几片灰尘。她从键盘的左边倏地滑向右边,奏起一串由高到低的音符。她弹了一首流水淙淙般安详的曲目,时间长了有些手生,忽然就觉得不再习惯,于是奏起一支激昂的圆舞曲,开始是轻盈的舞步般愉快的节奏,然后逐渐加快,她的手指在键盘上跃动到缭乱,仿若将自己也融入了音符之中,忽然却有只小手轻轻地推了推她,“二娘,这个曲子好快,家庸觉得好吵呢。”
    她的双手忽的腾了空,那串音符如是空谷和弦,倏地收声然后万籁俱寂,她才从幻梦中醒来,手腕缓缓地落下,将钢琴的盖子合上,笑说:“家庸不喜欢,二娘不弹了,好不好?”
    家庸努了努嘴,指着她的手上的纱布,担心地道:“二娘,你流血了。”
    素弦这才发觉昨晚的伤口又开裂了,也不在意,笑道:“家庸今天的功课做完了么?”
    “早做完啦。”家庸嬉笑着吐了吐舌头,拉起她的手,嗔道:“二娘带家庸出去玩好不好?今天外头很暖和呢。”
    素弦向窗外随眼一望,天空是纯净的湛蓝,阳光也很温和,可是她并无心思外出,抚摸着他的小脑瓜,道:“下过雪结了冰,出去恐怕容易滑倒。二娘过几天再带家庸出去,好不好?”
    家庸顿时好生失望,摇着她的胳膊,耍起了小赖皮:“不嘛,家庸跟爸爸打了保票,一定能把二娘请出来的。”
    素弦一怔,“你是说,是爸爸叫你来的?”
    “对啊,爸爸说二娘不开心,要带我们一起出去散心呢。”
    素弦倏一抬头,他站在门口,眉眼间弯弯地透出融融笑意,她想拒绝他,却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又带着那样恍惚的一线迟疑,他已经大步地踏了进来,家庸开心地窜上他的怀抱,欣喜道:“爸爸,二娘答应了呢!”
    她眉眼仍是半垂着,起了身道:“你今日不去洋行吗?”
    他对她微眨了一下眼:“今天是难得的空闲。”
    他们走在繁华的街市上,两个大人一起牵着一个欢快的孩童,那孩童活泼悦动,怎看都叫人喜欢,他两只手分别挽着爹娘,然后用力一拽,像是打秋千似的腾空了双脚,嘴里嚷着:“家庸飞起来咯!”
    素弦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可真淘气。”
    他笑望着孩子:“家庸难得这样开心,我们就由着他吧。”他很自然地吐出“我们”这个词来,却让她的心不由得微微一颤。
    家庸忽然指着路边店面的牌子:“爸爸,二娘,那里是不是照相馆啊?”
    裔凡便将他抱了起来,笑道:“爸爸记得家庸好久没照相了,是不是?”
    家庸却忽的跳了下来,重新挽好他们的手,兴冲冲地便往里面闯,边跑边欢叫着:“走喽,拍全家福去喽!”
    素弦犹豫着顿了下足,还是由孩子拉着进去了。
    街角缓缓拐过来一辆黑色的德产别克汽车,坐在后座的男子始终注视着他们,黑色的墨镜下不可辨出他此时的神色,他掌间微微发力,将指间的整支香烟捻了个粉碎。
    司机老寇回头问道:“大少爷,还要不要继续等小姐他们出来?”
    张晋元摩挲着手指,细碎的烟草沫子缓缓从指间滤过,冷声道:“走吧。”
    汽车继续向前开着,老寇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征询道:“大少爷,小姐上午传过来的话,说是要找七年前那个小厮谢盘子,我们还差人去寻吗?”
    “什么盘子不盘子的。”张晋元漠然冷笑了一声,“你不是也心知肚明,什么老婆子目击证人,什么六指凶徒,全是我们编造出来诓她的。她办起事来倒还真是利落,这样快便找到了线索出来。要到偏远的乡镇上找一个失踪了七年的人,不是大海捞针是什么?凡事要讲究效率,我张晋元绝不干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老寇望了一眼后视镜,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看不出他凝视的方向,仿佛方才的话并不是从他口中讲出的一样。老寇在心里徘徊了一瞬,还是问道:“只是,若是小姐问起来找人的事,小的要怎样交代?”
    张晋元不满意扬了扬头,似乎是白了他一眼:“你个榆木脑袋,就说没找见,以后随便编造个证据,像模像样点的,只管往霍家人身上引就是了。记住,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让她坚信,放火烧死她们全家的幕后主使,就是某个姓霍的人。”顿了一顿,又道:“这个女人心思缜密着呢,若是我这么快便查到那个谢盘子,然后叫他指证霍家人,她难免要起疑心,怀疑我们的动机了。我销毁了她那半块铜牌,费心巴力地编造证据供她破案,到了现今这个阶段,万万不能功亏一篑。还有你,说话办事的时候要小心一些,不可叫她瞧出破绽。”
    老寇连忙应道:“大少爷,放心吧。”又道:“听青苹姑娘说,小姐与那霍大少爷这几天来日渐情浓,只怕是他拿住女人的能耐本就高明。大少爷,我们要不要做些防范?”
    张晋元蓦地阴下脸色,令人煎熬的沉默中,却始终没有再说出一句话来。老寇只觉得心脏跳得近乎紊乱,连大气都不敢再喘,只得紧绷着身体握紧了方向盘。
    第七十五章 曲岸持觞,梦短路长(一)
    这晚夜色已沉,却因是将近除夕,到处都洋溢着喜气的颜色,素弦来到裔凡书房,门上留着一个细小的缝,她试探着推了门进去,他正聚精会神地拿着一张照片发呆。她想到那正是前几日带家庸一起照的,她不想凤盏见了生气,再激化了两人间的矛盾,就坚持着不要裔凡一起照相,还弄得家庸满脸疑惑。幸好裔凡笑着应了,却也没说什么。
    她悄悄地走到他身后去,想看看那张照片照得究竟有什么玄妙,竟引他看得那般入神,他却忽然抬起一只手来,就像是早就知道她在自己背后似的,将她的腰身轻轻地揽住,温柔贴向自己的怀里。她没好气地推了他一下,“你看到我了?竟然不作声。”
    他抬起眉眼笑了笑:“我没看到,我是感觉到的。”他把那张相片扣放在桌上,若有所思地顿了一顿,说:“你说奇不奇怪,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我一想到你了,你就会出现在我的身边。”
    她似是发窘般的,目光移向一旁:“懒得跟你贫嘴。”她拿起那张照片,不满意地瞥了他一眼:“既然洗出来了,为什么不给我和家庸看?真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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