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看着那张素描——那是他鲜少倾注了感情的作品,画中人眼神灵动,仿佛连欢喜都是那么的真切……可林厌已无法接收了。
    其实后来,他也想过,如果当时的自己不是那么的着急、又或许没有将事情做绝,迟纵最终还是会承担起所有的责任——少年的心并不坏,他只是太年轻、太幼稚,也太冲动。
    曾经的他或许还有那样的耐心,可那个林厌在对方慌乱中口不择言的时候便已经被杀死了,两人之间的羁绊太脆弱,像是阳光下彩色的肥皂泡,那样的美好,也一触即碎。
    没能敌得过迟纵内心的偏见是林厌最不甘的一件事情,这种不甘磨灭了他的耐心和爱意,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等那个人纠结犹豫和成长了,他选择斩断一切,长痛不如短痛。
    而这把刀剜去了皮肉,却斩不断骨。
    林厌弯下腰来,将那副已经完成的作品拾起,翻开其中一本素描,下面标注的日期是他动心的那一天——现实早已物是人非,画笔下的世界却永不变色,于是他将他的心上人封存在这一刻,缓缓合上了书本。
    轻轻吐出一口气,林厌平静的闭了闭眼。
    再见了。
    除此之外,他还从床头下面的抽屉中发现了迟纵送来的生日礼物、和他当时上头买下的玉扳指,林厌将其收拾起来,打算找个时间去典当掉充盈一下自己瘪掉不少的私房钱库……距离林家的合约结束还有两年,他要提前做好准备。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最终林厌提着只装了画稿的行李箱走到门口,他最后看了一眼昏暗的房间,转身推开了门——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入了灿烂的阳光里。
    之后的两年,林厌活得很辛苦。
    流产加上激素给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加上连轴转的工作和没完没了的应酬,他把自己活成了一尊老旧的、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机器,可只要一个齿轮还能转动,他又会不管不顾的运作起来,直到因疲惫而不得不去休息的时候。
    以至于现在的林厌回想起那一段时间,几乎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忆点……那时候他只想着不能再犯错了、不能被抓到把柄……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不敢想……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哥?”
    林溪月的声音将他从那些过往的岁月中拽了回来,林厌眨了眨眼,就看见泡沫正沿着对方的额角往下滑,连忙伸手将其擦去:“……走神了,不好意思。”
    “哥在想什么呢?”林溪月抬起湿漉漉的手臂,不经意似的碰上了对方的手:“……这么入神,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青年的手指柔软滑腻,林厌下意识避开了一瞬,又觉得似乎没什么,主动将其拿开放入水中。他举起喷头,手掌垫在林溪月白皙的额前,冲洗着头上的泡沫:“不是什么好事……但怎么说呢,也不算一无所获。”从苦难里得到教训是他人生的准则,只有摔倒一次才知道坎在哪里,下一次只需迈过去便是。
    林溪月闭上眼,长长的睫毛被水花打湿,如同浓密的小扇子。他的五官仍然是那么精致,这会儿像只名贵优雅的大猫似的,乖巧的享受着主人的洗护,时不时伸出爪子矜持的拨弄几下,也不算烦人。
    “哥哥很厉害……”小少爷轻轻开口,他的声音混在流动的水花里,显得模糊且虔诚:“不像我,容易一蹶不振。”
    “……你还年轻。”林厌梳洗着湿润的发梢,破天荒的安慰了几句:“不用着急。”
    说完之后,他便放下淋浴退开了几步:“自己把身上冲干净,出来之后,我给你吹头。”
    林溪月一听这个,差点激动的拍出了水花,不过他好歹稳住了,只是重重的嗯了一声。
    离开浴室之后,林厌的衣服湿了一半,他将湿透的衣角卷了起来,不知怎的就是不愿去洗漱,反而捡起了先前抽到一半的烟,走到阳台上。
    一转眼就……这么多年了啊。
    白茫茫的烟雾过肺吐出,林厌的心情突然轻松起来,回首过去的苦难,再看如今的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弱点,也不惧再一次涉事其中。
    林溪月的受伤虽然出乎预料之外,但无法否认的是,到了如今有人愿意在那样的关头舍身相护,林厌无法不为之动容……虽然目前的情况有些身不由己的成分,但也不如预想的那样烦闷,只能说……孽缘。
    斩不断、理还乱,在彻底分开不联系的若干年后突然纠缠上来的东西,事到如今也已无法摆脱。
    ……那么,就这么下去吧。
    飘絮的烟灰从指间落下,林厌扯起嘴角,牵起一抹笑。
    那些痛苦的、狼狈的、羞耻的、不堪回首的东西,他都已经见识过了,他承受过最大的恶意,就算如此也未曾压断过他的脊梁……他统统熬过来了,从名为林家的淤泥中、从如同深渊的罪恶感里……逃出生天。
    他早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如果注定命途坎坷,那么何尝不抱着悠闲的心态,看看老天还会做出怎样的抉择,看看他未来的人生、未来的路……通向哪里,又在何处落地。
    突然竟还有些期待。
    第三十四章
    “哥哥,我、我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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