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底哪里不一样?
    好像行动,说话方式都没有什么不同,眼神也一样,面对他时永远都是微笑着,用最温柔的态度做一名管家……不,面无表情要捏他脖子那几次不算。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浴室传来轻微的放水的声音,从大变小,水流稀稀拉拉顺着光滑的浴缸往下流,腾腾冒着热气,路易将手伸进浴缸里,预估水温。
    放水口还在冒着气泡,水即将溢出,顺着瓷砖的地缝往下水口流去。
    路易干脆利落地关了出水口,面容平静,指尖在清澈的水流上方划过,将灯光下一点不明显的倒影震碎成闪着光的涟漪。
    他在审视自己,从最外层的皮囊开始。
    水面上不清楚的人影晃动,他看见自己沉郁的眉眼,灰绿的眼瞳与线条流畅的下颌。
    然后是他的过去。少年时期的他的确干过些疯狂的事情,是那些养在温室里的富家公子们不敢想的事情。比如死亡线上的极限运动,充满了野兽与吸血蚂蟥的雨林,艰难奋斗的兵役……似乎所有男孩子们在心底渴望而不敢上前的事,他都经历了一遍,才有了现在的路易·威弗列德。
    他想要的,都会走上前亲手抓住。
    有很多很多东西不能告诉乔,包括那个时候他的冷漠与轻狂。
    不过幸好,薇薇把他拉回来了。
    那些遥远的,关于自由和山林的记忆不过是过去式,现在他回到了费兹庄园,成为一名管家,还有了属于自己的小王子——有什么不好的?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想起乔的好友说过的话:但如果他的小王子要离开费兹庄园,离开他视线范围内能看见的地方……
    怎么可能呢。
    路易微笑起来,他听见林轻扬在呼唤他的声音,又轻又软。
    水波晃动,映出两个人的脸庞,林轻扬站在浴缸前边,疑惑地问道:“路易怎么待了这么久?是没热水了吗?”
    “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路易从容道,向林轻扬伸出手:“需要我帮忙吗?少爷的手臂还绑着绷带,不太方便活动。”
    林轻扬正将手放在衣领的第一颗扣子上,见路易伸手过来,没好意思直接让他拿回去,正好一只手解扣子是有点不太方便,于是乖乖仰着下巴,让路易把衬衣的扣子解开。
    解完最后一颗,路易克制地收回手,移开目光。他退到房门边,敲了敲门把手:“少爷要是有什么不方便,记得叫我。”
    “好。”林轻扬应道,等路易关上浴室的门,立刻扒光自己,躺进水里,咕噜咕噜地吐气泡,浴缸的边缘放着几只略显陈旧的橡胶小鸭子,大概是很多年前那位真正的少爷留下的东西,主人家还舍不得扔。
    这么多年了,小鸭子们还是嫩黄色,有一只小黄鸭眼睛格外分开些,看起来就特别的丑,特别的憨。
    林轻扬憋着气笑了一会儿,眯着眼睛享受一番热水,突然想起自己手臂上还带着伤,缠着纱布,现在一点没想起来,已经在热水里泡了好一会儿。
    林轻扬:“……”
    最后他穿着浴袍,轻手轻脚地从浴室门后面探出头来。
    路易正站在卧室的另一边,脱掉外套,正在整理自己的衬衣,一转眼,从穿衣镜的反光里看见小少爷鬼鬼祟祟的脑袋。
    路易诧异地挑眉:“……少爷?怎么了?”
    小主人光脚踩在地面上,耳尖都在发烫,他好多年没干过这种丢人的幼稚事来,只为了泡澡,结果忘了还有受伤这档子事。他尴尬地露出一个笑容:“就是不小心,手臂沾了水。”
    管家闭上眼睛,小少爷往他前边一站,拽住管家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地晃了晃。
    “下次我一定注意!”林轻扬挠了挠下巴,语气坚定地作出承诺。
    林轻扬被重新换药包扎,再次泡完澡出来,头发湿漉漉的,一点没擦就往扶手椅倒,扑腾着要从一旁的桌子上拿手机。
    路易拿了条干毛巾过来,体贴地给小主人擦头发,毛巾毛茸茸的,盖在脑袋上时,更显得林轻扬年纪小,路易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顺着发旋慢慢地按揉。
    林轻扬玩着手机,被路易按得整个人都软了,缩在宽大的扶手椅里滑动屏幕,突然看见刚发送出来不久的推送,慢慢念出来:“《拉姆斯登》?罗萨堡有歌剧演出诶,我之前一直都没注意。”
    路易的拇指往下按,一直滑到林轻扬光洁的后颈。
    “我知道这部歌剧,挺有名的,之前在罗萨堡巡演过几场。少爷想去?”
    “我对歌剧没什么兴趣,”林轻扬随口道,用完好的那只手划着屏幕,露出下面的文字,“这里有剧情介绍,我看看。”
    《拉姆斯登》讲的是一个国家在敌国的侵略下节节败退,这代国王在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上达神明的方法。他用自己的半生寿命作为酬劳,希望神祗能告诉他不亡国的方法。
    神祗赐予他一个拥有神力的骑士,告诉国王,这个骑士会达成你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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