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认真的点点头:“我来到中国以后,原本以为自己会找到目标,不过没有……”
    “是啊,我从重……从考上大学开始就在想,我真的要做律师吗?”蒋陌然表情淡淡的,将自己的心事娓娓道来,“法律是如此冰冷无情的东西,而律师又不得不在某些时候耍些手段,你必须时刻带上一张面具,告诉别人你就是如此冷血,我觉得那样很累。”
    “陌,既然这样,干嘛不做你喜欢做或者曾经想要做的事?”凯文很认真的看着她说,“人生只有一次,过去就再也回不来了,你要抓住一切的机会让自己快乐,为自己活着。理想和奋斗,都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其他什么人。”
    蒋陌然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
    其实重生以后她也开始考虑那些问题,也迷茫过,她也想过继续读书,毕业,安安稳稳的做一个律师或者考个公务员,以后找个不讨厌的人结婚,安安稳稳的过了这辈子。
    可这些想法在刚刚那场试镜中被瓦解了,她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她想像陈安之一样演戏,比他更强!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无限放大,像是一个诱人而深邃的漩涡,美丽的让她呼吸都凝重起来。
    陈安之已经换好了衣服从大楼里走出来,他如此自信,好像没有什么会让他折服,蒋陌然有些羡慕他,也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在机场救了一个天才。
    大楼里走出了另一个让人眼熟的家伙,他快步走像陈安之,狠狠的揪住他的衣领,脸上带着愤恨的表情,不知在和陈安之说什么。
    陈安之挥掉他的手,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话,对方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可陈安之却无所谓的耸耸肩,走到蒋陌然车子旁打开车门坐进来。
    “怎么了?”凯文戒备的看着车外的年轻男人。
    “没什么,”陈安之一脸替他感到难过的样子,“一个弃子,却不知道谁丢下了这步棋,可怜。”
    第八章 荷枪实弹
    沈锐看到蒋陌然的时候五官几乎都有扭曲到了一起,似乎在无声控诉蒋陌然此人如此心思缜密,早在几个月前就有机场偶遇这一幕让自己接近陈安之,顺便挖到了出演这个角色的机会。
    蒋陌然又怎么会不知道陈安之这个经纪人到底是怎么揣测自己的,凭他那个惯有的精神过敏症状,恐怕自己已经被贴上很多贬义词标签了吧?
    她无视沈锐好像蕴含紫外线具备杀毒功能的视线,干脆别开眼睛打量起他们公司的装潢。
    舒冬刚刚听蒋陌然说自己要和陈安之合作的时候以为她和自己开玩笑,可当她看见宿舍楼下带着墨镜的陈安之后朝她露出牲畜无害的招牌笑容,再多的想法也都变成脑子里被人狂轰滥炸后的残骸了。不过到了这会儿,彪悍的舒大小姐已经淡定了。
    “舒小姐,你看过合同以后请在这边签字。”沈锐咬牙切齿,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知道陈安之决定的事别人是没法子改的,所以这两个女孩已经是他们mv的女主角了,绝无更改。
    蒋陌然先于舒冬接过合同,扫了扫上面容易出漏洞的地方,不过那些条款都设定的很合理,看来陈安之果然是个厚道的人。
    沈锐推了推眼镜,满脸的不爽:“这位小姐是舒小姐的经纪人?”
    “她也是女主角。”陈安之在沈锐身后的饮水机接水喝,顺便好心的给他解惑,“就是我说不要钱的那个。”
    “你怎么!”沈锐其实是想说你怎么那么缺心眼这样的女人都要签,可他内心的千言万语,在看到陈安之那张绝对有问题的笑脸时统统都塞回了自己肚子里,立刻转了腔调:“……你怎么那么精明能干,呵呵呵呵……”
    蒋陌然朝他翻了个白眼,心情只能用时下最流行的四个字来形容——我勒个去!
    “签吧,没问题。”蒋陌然把合同郑重的推到舒冬面前,在她心中,这是她为舒冬做的第一件事。
    沈锐满脸鄙夷,这么个黄毛丫头,就算合同里有什么问题她真能看出来?不懂装懂!
    “沈锐,你不会到这会儿还在宿醉吧?”陈安之走过来勾住沈锐的脖子,勒得他咳嗽连连,“签个合同都那么磨蹭。”
    提到昨天晚上的饭局,沈锐也沉下脸,满心的不高兴:“我最讨厌别人耍手段,偏偏咱们还要天天面对那么多人。”
    “啧啧啧,”陈安之的手指在沈锐面前晃了晃,学着港台电视剧的台词风格扯了两句:“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勾心斗角什么的其实大家都不想的嘛,放松一点,我们好好工作远离是非不好吗?呐,你渴不渴,我帮你倒杯水?”
    舒冬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陈安之在她心中高不可攀的大明星形象荡然无存。
    沈锐淡定的拍掉陈安之的手,无视他冷不丁的抽一下疯:“你熬到现在这样不容易,别被别人整下去,不然我第一个瞧不起你。”
    陈安之依旧笑眯眯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也不多说些什么。那张淡定的不得了的脸好似能说话,像在反问——可能吗?
    沈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对蒋陌然说:“既然决定合作了,那大家就算认识了。时间上你们两个有什么问题吗?一两个星期应该就可以搞定了。”
    “我会回去请假的。”舒冬还是老样子,对待工作无比虔诚。
    蒋陌然看着时间安排,有些犯难:“我快期末考试了……”
    “哦?”沈锐推了推眼镜,一副精明奸商的样子,“我们可以把你的戏份推迟到你考试以后再拍,占用你放假的时间总可以吧?”简而言之就是你这个免费的壮劳力别想跑掉。
    “好……”占用放假时间倒是无所谓,她回家无非是和老爸老妈一起宅,要么就打打工,还不如和陈安之公司的人多接触接触,方便为自己找找出路。
    “那舒小姐也不用着急了,时间就压在你们考试以后,不过那时候希望你们尽量配合,无论是时间上还是身体上,请调整好。”
    “嗯,我会的。”舒冬很淡然的接受了这个机会,蒋陌然知道她是紧张的,因为她握着自己的手抓的很紧,手心还有薄薄的一层汗。
    蒋陌然反握住她的手,转过头去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也许现在的舒冬还是那么稚嫩,需要旁人的照顾辅佐,可假以时日,凭借她过人的天赋和永不服输的性格一定能在这个圈子里闯出自己的天地来。
    陈安之突然又说:“对了沈锐,我签了个化妆师回来,不过也是等他们放假的时候才能到这边工作来。”
    “又是放假?”沈锐有些恼了,“你怎么一次性挑了那么多学生回来?”
    “这个不是学生,是老师。”陈安之哈哈一笑,“剩下的就没我的事了,我要去背陆导那个本子了,你们好好沟通。”
    沟通?
    沈锐和蒋陌然两人对视一眼,仍是两看生厌,没什么好沟通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蒋陌然忙的昏天黑地,先是考过了硬性四级考试,紧接而来的就是要人老命的期末考。虽说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可这些该准备的,要给自家老夫人过目的,是一定要弄得漂漂亮亮的。
    紧张的考试过后,室友各自奔回老家准备过年,蒋陌然索性就和舒冬找了个学校附近的房子住下,条件不是很好,不过能洗澡就可以了。
    陈安之在新电影开机前抽出了半个月时间专门拍摄新专辑的mv,舒冬和蒋陌然的工作被安排在了1月份的这个时候,也是最后的两首歌。
    开始拍摄之前,沈锐拿来了陈安之的新歌让她们熟悉旋律和感觉,舒冬和她一起找了块地方塞上耳机慢慢听,舒冬似乎很容易就进入了状态,可蒋陌然却除了觉得“好听”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想法了。
    在听第五遍的时候,舒冬突然睁开眼睛,奕奕有神:“陈安之真是个天才。”
    “怎么?”同样是听一首曲子,蒋陌然就没这么多想法。
    “作曲什么的,我说了你可能也不懂,这个歌词,就用了简单几句话,简单几个词就让人心里那么疼感触那么深,词曲融合度那么高,越听越有味道。”舒冬说着说着,净都是陈安之这首歌写的有多么好。
    蒋陌然有些郁闷,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缺乏想象力了,她是稍微现实主义的人,这种靠想象得到的美感在她这里鲜少会有。
    “咱们现在听的这第一首歌融合了古风和舞曲两个元素,所以mv脚本里会有两部分,这两部分的衔接处就是这里,”舒冬指着mv脚本一处说,“这里陈安之会和我在场景中舞剑,剑尖上挑的时候会把镜头带入一个‘剑落在何处’的悬念,这时候会用电影惯用的一个手法将片子剪到舞会,陈安之的手,他把手伸向你邀你共舞,却在一曲之后察觉到这不是他要找的人却又给他莫名的熟悉感。再然后,你要躲避他的追逐,然后回到我身边,那时候坐在轮椅上的我和你一起看着楼下渐行渐远的他,我慢慢闭上了眼睛。”
    “听你一说……悲剧色彩好浓。”舒冬稍微引导一下,蒋陌然似乎就觉得有些头绪了。
    舒冬伸手抓乱蒋陌然的短发,笑的十分开心。在她看来,蒋陌然不是一个缺乏想象力的人,而是她似乎不善于将这种想象力激活。
    “那这首呢?《爱你,any》。”蒋陌然翻开另一首歌的脚本。
    “这个啊……”舒冬想了想,“就像歌名一样,无论如何都是爱你,爱你的全部。我想每个人对这个any所代表的含义有不同的解释吧?你看他的歌词,副歌部分只有‘爱你’两个字。其实这个mv也就是老掉牙的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他他不爱我……”
    “果然老掉牙……”蒋陌然托着腮,听着歌,“我再想想。”
    沈锐满场乱跑,好似除了导演以外只有他最忙:“蒋陌然,舒冬,你们去化妆。先拍《爱你,any》这首的,脚本记住没有?”
    “快好了。”蒋陌然咕哝一声,沈锐立刻飞了个白眼过来。
    舒冬放下东西:“那我先去化妆吧,你再看看脚本。”
    “嗯。”
    蒋陌然闭着眼睛,很努力的描画脚本中的场景,可她越想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就越是不能集中精神。
    果然,开始拍摄之后蒋陌然木讷的杵在那里,导演和沈锐的脸色同时变得很难看:“卡!蒋什么的那个!你怎么回事,开机了你不知道吗?!”
    “对不起……”蒋陌然赶忙道歉。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在浪费大家的时间,还有钱!”导演怒吼一声,“重来!”
    蒋陌然觉得四肢有些不协调,第一幕戏是她和陈安之借位拥吻,陈安之慢慢靠近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项,那股属于陈安之的味道蹿入她的鼻子里,吸进肺里,不知怎么让她脸上一红。
    陈安之看着她这种青涩的反应,忍不住伸手搔了搔她小巧的耳垂。
    蒋陌然只觉得他的手在碰到自己的时候,她从脊椎骨蔓延出一股略带酥麻的凉意,惊得她连退数步,戒备的盯着那家伙的笑脸猛瞧。
    导演才不管他们出了什么状况,只知道蒋陌然此刻ng了,立刻怒吼一声:“卡!怎么回事!重来!”
    “卡!重来!”
    “重来!”
    ……
    连喊了六次卡,以暴脾气著称的何导忍无可忍,一脚踹翻了凳子找地方抽烟去了。
    蒋陌然脸色不好看,冷汗连连,陈安之虽然没有再做什么奇怪的举动,可她却更不能集中精神了。
    陈安之见状也不说她什么,笑着对工作人员说:“好了好了,中场休息,大家喝点水歇会儿吧。”
    原本僵在工作岗位上的人们立刻散了,有说有笑的出去喝水透风去了。
    陈安之低头对安然说:“你跟我来。”
    蒋陌然抬头看他,看不出他究竟是不高兴,还是无所谓,他一贯是这样云淡风轻。
    第九章 爱你,any
    陈安之不抽烟也没什么恶习,习惯性的在休息室里将空调设定为最舒适的温度,这也是蒋陌然呆在他休息室里觉得能够稍微放松一些的原因。
    “喝点东西吧。”陈安之递了一罐补充电解质的饮料来。
    “谢谢。”蒋陌然和他也算熟了,没有那么拘谨。
    陈安之坐在她右手边的沙发上,与她保持着一个很微妙的距离,这个距离方便谈话者交谈,也会在心理上让对方放松,这也避免了两人共处一室的尴尬。
    蒋陌然喝了几口饮料,感觉内心平复了很多。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自己第一次拍戏的时候吗?”陈安之喝了一口水,像是很随意的问起。
    “嗯。”蒋陌然记得很清楚,“有个导演……说你只是花瓶。”
    “是呀,一个花瓶,还非要做实力派演员,想想是不是觉得挺可笑的?”陈安之笑着眯了眯眼睛。
    蒋陌然摇头,很平静的说:“每个人的追求不同,也许他现在做不到,可如果他想,总有一天他会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陈安之笑的很平静,似乎蒋陌然不是第一个和他说这些话的人。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修长的手指上:“后来我为一家珠宝公司做代言人,对方说他们看上了我的手,因为很多男明星的骨戒很分明,而且皮肤会有或多或少的粗糙。可开始拍广告的时候,导演说任何一个手指长的男人都可以取代我,片子拍出来没什么特别的。”
    “然后呢?”蒋陌然也不觉得一双手会有什么不同,导演那种话说出来可能是见惯了这种男明星,觉得每个人其实都没差,最大的分别也许就是他们的名气和地位不同。
    陈安之说:“我知道那句话是导演随口说说罢了,可那天你晚上我一夜没睡,想了很多。第二天我去了当地的音乐学院。”
    “嗯?”
    “我去见了他们那里最有名的钢琴教师,请她弹琴给我看。”陈安之在提到这位老师的时候眼睛里依旧流露出欣赏的神色:“她弹琴的时候不像某些‘知名钢琴家’一样闭着眼睛好像很享受的样子或者摇头晃脑的摆造型,她神色很平淡,就好像弹钢琴是最稀松平常的事。可我看到她那双手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挪不开眼睛,那双手像有生命一样,手指的二十八个关节点都有难言的爆发力。”
    “那时我突然发现,细节才是最有魅力的,投入而不陶醉才是最好的状态。”陈安之一仰头,将瓶子里的水喝光,他并没有说那个广告后来怎么样,只是说:“我找沈锐谈点事情,待会儿开拍的时候我找人来叫你。”
    “谢谢。”蒋陌然发自内心的说了一句,因为陈安之的体贴,还因为他分享的那句话,细节才是最有魅力的,投入而不陶醉才是最好的状态。
    只有亲身经历才会有切肤之感,把自己的情感带进去才能演好一个角色。要明白自己此刻就是那个人,但自己不完全是他,少少抽离来审视自己,剩余的所有精力用来诠释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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