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胡高一行人走了七八间酒坊没有探听到杜康的消息,却在街边“捡”到了一位杜康的老朋友。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大概就是说的这种情况吧!
    “请问阁下,杜康现在人在哪里?”
    “我恰巧约了他喝酒,你们不如和我一同前往吧。”这胖富商为人倒是热情,胖乎乎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那便多谢了。”胡高道了一声谢,跟上胖富商的脚步。
    这一出发,胖富商的表情马上就变了,从热情变成了尴尬。因为这一走动,他才发现,胡高他们原来不是两个人,而是四个人!
    胖富商停下脚步,在胡高疑惑的目光注视下琢磨了好一会儿用词,才勉强开口道:“这……这喝酒的地方,女子恐怕是不方便前往的。你们若要见杜康,来一人两人便可,不必全部一起。”
    这番话说得含糊不清,不过胡高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低笑道:“莫非,阁下刚刚所说的喝酒是喝花酒?”
    胖富商见胡高竟然这么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表情更加尴尬了,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哈哈!不必如此紧张,如此高雅的乐趣,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胡高拍了拍胖富商的肩膀,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大哥,喝花酒是什么意思?”一脸茫然的花荣问道。
    同样一脸茫然的还有慕卓衣。
    慕锦倒是知道喝花酒的意思,不过当着他妹妹的面,他就算知道,也会老老实实地装作不知道。让妹妹知晓了喝花酒的意思事小,毁了他这当哥哥的英明神武的形象可就事大了。
    当然,慕锦不知道的是,最近这段时间,他“英明神武”的形象早就已经毁得差不多了……
    看着花荣和慕卓衣一脸茫然的表情,胡高摆出一副传道授业、语重心长的模样,道:“这喝花酒啊,是喝酒的一种。只不过呢,并不是适合所有人。花荣你现在还没有到可以喝花酒的年龄,你就跟着他们一起去客栈等我吧!”
    “什么?!我也不能去?”慕锦听到胡高这个“他们”将自己也包括了进去,情急之下忘记了自己应该继续伪装不知道喝花酒的意思。
    “怎么?你想跟着来?你对喝花酒有兴趣?”胡高一脸笑意,小小地使了个眼神。
    胡高这个眼色的意思很明白——你妹妹在旁边呢!你确定要跟着来了之后回去有办法解释?
    慕锦一下才反应过来,摆了摆手:“不!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罢了。不过仔细想想,这绍兴城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我还是去客栈照顾妹妹和这个小子吧!”
    “你也不用遗憾,喝花酒其实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你懂的。”胡高一副“我是为了你好”的表情,那样子,要多正经就有多正经。
    ……
    与慕锦三人暂时分别之后,胡高跟着那胖富商来到了绍兴城中最大的风月之所——百花楼。这百花楼的名字,要说艳俗,端的是取得艳俗无比,但要说高雅,也能找出几分高雅的意味来。
    总之,不论对哪一类的人来说,这都是一个很讨喜的名字。当然了,作为喝花酒的地方,光是名字讨喜可不够。
    这百花楼似楼似阁,红绸装点,喜庆非常。而这百花楼内部的陈设布置更是极为讲究,外围有圆桌二十又六,中有琴台纱幔,双梯如桥,将楼上那些暗藏百花芬芳的房间与这中央琴台连通起来。
    胡高和胖富商走进百花楼中时,百花楼里已经坐满了客人,觥筹之声四处响起,一片莺歌燕舞。
    胡高从未见过那家风月之所会有如此景象,一时有些愕然:“这百花楼,每日都是如此热闹吗?”
    “当然不是。”胖富商热情地为胡高解释道,“今天是降珠小姐表演的日子,你别看现在已经很热闹了,其实这不过是暖场,在座的客人都是来看降珠小姐的。”
    “降珠小姐?”
    “老弟你一看就是第一回来绍兴城,这降珠小姐可是百花楼的头牌,在绍兴城没有哪个男人不知道的。说是头牌,其实也不大准确,因为这降珠小姐一向卖艺不卖身,每七日才露面表演一次。老弟你第一次来就赶上了,着实幸运非常。”
    进了百花楼,胖富商的语气变得亲密了许多,不知道的人若是听到他这语气,一定会以为他们是相识许久的老朋友。
    “哦?这等女子,那我今日倒要好好见识见识了。”胡高也来了兴致,“对了!等会儿见到杜康,还请阁下不要说我是专程来寻他的,只说我是阁下的朋友。”
    听到胡高这古怪的要求,胖富商皱了皱眉:“原来你找杜康是有所图谋吗?我还以为你和他认识呢!这可不行!杜康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瞒他。”
    “五万金币。”胡高笑着伸出右手,五指张开,似是在比划数字五,又似在给胖富商展示他手指上那三枚空间戒指。
    胖富商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你将我当成了什么人?你以为我为了区区五万金币,我就会出卖朋友吗?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十五万金币。”
    “你再这么说,我真要生气了!枉我将你当作朋友,没想到你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五十万金币。”
    “成交!”
    胡高和胖富商同时开心地笑了……
    百花楼内正东有一张只坐了一位客人的圆桌,圆桌旁的客人衣衫褴褛,面容透着一股沉溺酒色、纵欲过度的颓废和虚弱感。这位客人的表情中带着明显的焦急和担忧,因为和他约好今天一起看降珠小姐表演的朋友竟然迟迟未至。
    这桌,是他那位朋友提前包下的,以他囊中羞涩的程度,可做不出这么阔绰的事情。要知道,在一周中降珠小姐表演的这一天,百花楼向来是一座难求,每一个座位都要向客人收取不菲的费用,更别谈包下整整一桌了。
    包下的仅仅是座位,可不包括酒钱。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内,他已经喝掉不少百花楼特供的百花酿了,若是要他自己来掏这个钱……他恐怕只有卖身给百花楼做龟公了……
    正当焦虑万分之际,他忽然看见了正朝这边走来的胖富商和胡高,兴奋地站起身来,招呼道:“老朋友,你怎么才来?可等苦了我啊,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准备来了呢!”
    “那怎么可能!”胖富商笑道,“降珠小姐的表演,说什么我都不会错过的。”
    “老朋友,你身边这位是……”
    “这是我最近认识的朋友,胡高。”胖富商热情地介绍两人认识,“这位是我的老朋友,刚刚来的路上我对你介绍过了,杜康!他可是一位出色的酿酒师!”
    从看到杜康起,胡高的目光就一直死死地锁定着这位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酿酒师。在杜康的身上,胡高能看见的,只有颓废,只有虚弱,看不到任何一丝一毫元气存在的痕迹!甚至连修炼过的痕迹都找不到!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战院院长杨顶天口中那位老朋友、那位法阵大师?!
    第215章 何以解忧
    杜康被胡高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舒服,但他并没有太在意。
    对杜康来说,只要他这位胖富商朋友来了,让他不必卖身给百花楼抵酒钱,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就算是放下了。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欣赏降珠小姐的表演,至于其它的事情,他才不会放在心上。
    “冒昧地问一句,绍兴城还有别的酿酒师姓杜吗?”胡高委婉地问道。他还是不太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杨顶天口中的法阵大师。
    “没有了,这个绝对没有了!”回答胡高的,是那位胖富商。
    “你这么确定?”胡高努力地扮演着朋友的角色,并没有使用敬语。
    “当然!”也许是因为那五十万金币的关系,胖富商非常耐心而详细地对胡高解释道,“不瞒老弟你说,我别的爱好没有,就贪这一口酒,所以才会定居在绍兴城。绍兴城内大大小小的酒坊中每一位酿酒师我都认识,像杜康老兄弟这种没有加入任何酒坊的酿酒师我也全都认识。整个绍兴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位姓杜的酿酒师了。而且,我可以保证,杜康老兄的酒,在整个绍兴城绝对可以排进前三!只不过每次所酿的数量太少,才会一直名声不显。”
    错愕的表情在胡高的脸上一闪即逝,胡高朝杜康抱了抱拳:“原来如此,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阁下切莫见怪。”
    “胡高小兄弟不必如此见外,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一回生二回熟。来!我先干为敬!”杜康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就在胡高正准备进行下一步试探之时,喧闹的百花楼突然安静了下来,前一刻还在觥筹交欢的客人们同时停下了酒杯以及前一刻还在身边女郎身上揉捏的手,一齐望向楼上那扇缓缓打开的门。
    百花楼里的女子们也将目光投向了今日的焦点,不同的是,她们的目光中充满了羡慕与嫉妒,甚至有一丝丝的怨恨。
    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一位体态娇弱的白纱女子轻轻地、轻轻地一步步走下那铺着花瓣红毯的楼梯,她的每一步都带着一股寻常女子身上找不到的娇弱气,好似下一步就会踏空摔倒一般,让人忍不住向冲上去搀扶。
    胡高自认已经见过各种各样的美女,但在看到这位白纱女子时,还是不禁张大了嘴,活像个刚出入风月场的雏儿。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看着这位名为降珠的女子,胡高情不自禁地念出这段他本以为自己并不背得的千古名篇,“我原以为这样的女子只会出现在曹先生的作品中,没想到世间竟然真有如此女子……”
    站在胡高身边的胖富商和杜康都听到了胡高这番自言自语,同时眼睛一亮。
    “胡高兄弟真是好文采!”
    “献丑了。”胡高毫不脸红地将古人妙笔占为己有,“怪不得你们将这降珠小姐夸到了天上去,她确实当得起你们的赞誉,甚至,还当得起更好更美的赞誉。”
    胡高说话的这会儿功夫,一身白纱的降珠已经坐在了白幔环绕的琴台上,两名女童将二十一弦筝抬至降珠身前,垂手分立左右。
    百花楼中的客人们,此刻一个个都好似文人雅士,端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没有人发出一丁点杂音,静静地等待着降珠的表演。
    筝弦初动,清音流转,十指轻拨,浮现抑扬,升降绮靡。再细听时,筝声已如珠帘一夜断,脆响声声,倏尔,又变玉海清波宽。
    在场之人无不听得如痴如醉,陶醉在降珠用筝声编织的意境中,久久无法自拔。
    当筝息弦静,百花楼中骤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久久不止!
    坐在琴台上的降珠,丝毫没有因这些掌声、这些赞扬而露出一丝喜悦或者得意的表情,秋波似的双眼中反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皆赏妙指绕梁音,谁解伊人锁心愁……”
    一声似叹非叹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这百花楼中热闹的气氛中,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以至于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一句“歪诗”。
    不少人都向声音的方向投去了鄙夷和嘲弄的眼神。百花楼的常客谁人不知降珠小姐乃是有名的才女,在降珠小姐面前拽词儿?这不是自取其辱吗?以前不是没有过想用这种方法讨得降珠小姐欢心的纨绔子,最后还不是一个个碰得灰头土脸,败退而回。
    今天怎么又来了一个这种蠢蛋?
    于众人不同,琴台上的降珠眼中却是闪过一抹惊讶,表情微动,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看见了正坐在桌边饮酒叹息的胡高。
    “公子既知降珠心中忧愁,且容降珠冒昧一问,何以解忧?”
    降珠那黄莺般的声音在百花楼中响起,霎时引得众客人的眼珠子掉了一地!
    降珠小姐竟然说话了?!
    这……这怎么可能?!降珠小姐不是从来都不说话、不和客人有任何交流的吗?!今天怎么就突然说话了?就因为那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臭小子拽了一句歪诗?!
    胡高听到降珠发问,抬头大笑:“哈哈哈!何以解忧?哈哈哈哈!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坐在胡高身边的杜康听到胡高居然提起自己的名字,愕然抬头,不知道这个刚认识的朋友在弄什么玄虚。
    “敢问公子,何谓杜康?”
    “所谓杜康,乃是我这位朋友杜康所酿之酒。”胡高指着杜康笑道,“我这朋友与普通酿酒师不同,最擅长以药入酒、以情入酒,所酿之酒具有非同凡响之奇效,可解姑娘心中之忧。”
    一旁的杜康彻底听傻了眼。胡高究竟在说什么?!以药入酒、以情入酒?这些也是酿酒的方法吗?我什么时候会这么酿酒了?该不会是胡高兄弟喝醉了开始说胡话了吧?
    同一桌的胖富商也觉得胡高一定是醉了,心中暗暗自责,责怪自己没有拦着胡高一个劲儿地喝这百花酿。若是胡高真的醉倒过去,自己那五十万金币该找谁要去?
    “解忧之酒?恕小女子冒犯,以小女子之拙见,公子身边这位朋友自己尚心有烦忧,若他之酒真有解忧奇效,为何不自饮之?”降珠并不是一个愚笨的女子,相反,她比这世间大多数女子都要来得聪慧,即使没有进行过任何修炼,她的观察力也不输于人。
    听到降珠这番反问,百花楼中众客人纷纷朝胡高投去讥讽的眼神。
    叫你小子胡吹大气,现在牛皮吹破了,无法继续吹了吧?刚刚还装得有模有样的,还以为你小子真有几把刷子呢!
    胡高面色不见丝毫惊慌,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我这朋友的酒确实可解姑娘心中忧愁。姑娘心中忧愁何来,我相信以姑娘你之聪慧,一定非常清楚。在我看来,要解姑娘心中之忧,关键全在一字——‘开’!若姑娘觉得我这个字说得没错,那么我这朋友的酒,姑娘不妨一试。至于我这朋友心中的忧愁,确实非是酒可解,不过我已有解决办法,不劳姑娘费心。”
    胡高这番话说得玄乎,其实核心意思只有一个——心中积压的阴郁,发泄出来就好了!
    从降珠坐上琴台的那一刻,胡高便发现,降珠并不喜欢在众人面前这样表演,却因为某种压力不得不为。也许是长时间过着这种不开心的生活,她的心中积压了太多的阴郁,形成她现在这浓到化不开的忧愁。
    处理这种情况,胡高是再有经验不过了。心中不爽,就发泄出来!只要发泄了,就什么都好了!
    以降珠的性格,要她去做一些夸张的事情、说一些平常从未说过的话来宣泄自己的情绪肯定是不可能的,必须要什么东西给她壮壮胆。这种时候,酒,当然是最好的工具!
    从这一点上来讲,胡高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并无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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