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伤了腿一时也跑不了新闻,上司似乎对她挺关照,也不催她上手工作,反倒安慰她慢慢来,先熟悉熟悉工作环境再说。
    于是这一熟悉,严幼微就在电视台的办公室里闲了一个礼拜。
    这一个礼拜里她基本搞清了同事的名字和长相,也跟大家都混了个脸敦。跑新闻的基本流程也背得滚瓜烂熟,只是没有机会亲自实践,空有理论知识一大堆。
    她隶属的新闻部主要做社会新闻,这倒和她以前的方向不谋而合,也让她的心理压力小了许多。可工作压力小了一些,不代表生活中就没有压力。这一个礼拜过下来,严幼微的心情一天沉重过一天。
    算算日期,她的例假也该来了。
    她上次上船的时候正巧是例假最后几天。跟曾子牧搞在一起的那一晚大概是例假结束的第二天。算起来那时候还在安全期,怀孕的机率应该不大。
    可谁又能保证呢?安全期这个东西简直是世界上最不安全的东西之一。多少人就是信了这个东西才意外怀孕的。她要是这么天真可就白活三十年了。
    更何况她还曾有过比安全期怀孕更逆天的现实。因为她怀阳阳的那一回是戴着套套的。连戴套都能怀孕,更何况是不戴了。她可不相信曾子牧会在浴室那样的环境里还有闲情逸致做安全措施。
    想到这里严幼微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掏出手机上的例假管理软件仔细查了查,按照正常的推断她今天姨妈就该来的。可亲戚上门总是没个准点儿,她大清早就“焚香沐浴”静心等候,可等到下班时也没有一点动静。
    接下来的几天她的身体依旧如常,一点来例假的征兆都没有。她每天坐在办公室里都度日如年,心里将各种可能都设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害怕。如果真的怀孕了,她要怎么向父母和阳阳交代?父母那边还好说一点,关键是阳阳。要一个不满三岁的孩子理解妈妈在没有爸爸的情况下又有了个一个弟弟或是妹妹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而且孩子生出来该怎么办?还给曾子牧还是自己养?无论选择哪一种似乎都不够圆满。一个阳阳已经够可怜了,难道她还要再制造一个单亲家庭的小朋友吗?
    严幼微在茶水间倒水的时候,想到这个问题人就止不住地出神儿。她开了饮水机上的热水开关,茫然地把拿茶杯的手凑过去。在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刺痛后,她大叫一声摔掉了杯子,眼泪差点儿就掉下来。
    饮水机的热水刚烧开,烫得她皮都要掉了。杯子掉在地上又摔了个粉碎,偏偏她腿不方便蹲不下来,一时间真是觉得既狼狈又无助,恨不得就在这空荡荡的茶水间里哭个痛快。
    就在眼泪即将落下的一刻,严幼微感觉眼前一黑,似乎有人走到了她面前,挡住了大部分光线。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把块手帕递到她眼前,然后就听一个男人淡淡道:“擦擦吧,出去别让人看见。”
    严幼微一抬头,发现居然是江承宗,不由愣了一下。
    她现在和他算是真正的同事了。只是一个播新闻一个负责采编新闻。他们同属一个部门,但严幼微只能跟同事挤在一间大办公室里,江承宗却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因为他的新闻大多在晚上,所以白天很少能在电视台看到他。严幼微来了也快半个月了,这还是头一回撞见他。
    似乎每一次她尴尬的时候都能撞见江承宗。严幼微脸微微红了下,伸手抹了抹眼睛却没接那块手帕。江承宗也不多话,只是把手帕塞她手里,就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严幼微既觉得贴心又有点不好意思。她总感觉江承宗这个人和大家嘴里说的情况不太一样。
    很多人都说他是冷面主播,为人严肃不苟言笑,高高在上难以亲近。可就严幼微和他的接触来看,他明显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在她面前一直很平民化,低调又亲切。他不会总绕在你周围,但每次一出现却总能向你伸出援助之手。
    时下流行说的那种“暖男”,大概指的就是江承宗这样的吧。
    和他一比,某位姓“曾”的先生显然就不讨喜多了。手帕事件过去第三天后,曾子牧给严幼微来了电话,要她周末给自己留出时间。
    严幼微有些不解:“有什么事儿吗?”
    “你该拆石膏了。”曾子牧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但下一句话却噎得严幼微直想大声咳嗽,“顺便做个怀孕检测,日子已经过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老曾又贱贱地出现了……
    那什么,大家留言的时候尽量别留“花”“撒花”“加油”之类一两个字的评论,有可能会被判定为刷分的。大苏在这里拜托大家啦。
    第27章 怀孕
    开车去医院的路上,严幼微一直板着脸。
    曾子牧几次侧头扫她脸上的表情,每扫一次脸上的笑意就加深几分。到最后他轻笑出声的时候,严幼微终于忍不住发飙了:“有什么好笑的?我脸上刺花了?”
    “就这么害怕怀孕吗?你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因为不是第一次才更让人尴尬。怀孕不是这个世上最难的事儿,难的是把孩子生下来之后这十几二十年吃的苦受的罪。
    自从生了阳阳之后,她照镜子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自己老了。那种衰老跟没生孩子同样三十岁的女人的风情是不一样的。而她又是单亲妈妈,自然老得更快了。
    想到这里,她诚实地点头:“嗯。”
    “别害怕,兴许没怀上。”
    严幼微心里大念阿弥陀佛,要真是这样的话,她一定进庙里上香还愿。
    大概五点多钟时,他们的车拐进了本市一家很有名的私人医院的大门。曾子牧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库,领着严幼微搭电梯上了三楼。
    医院走道里安静得有点渗人,满眼望去除了白色的墙壁和走廊上的顶灯外,连个人影儿也看不见。好在空气还算干净,没有浓重的消毒水味儿。曾子牧熟门熟路扶着严幼微走了一小段路后,伸手推开了某间办公室的大门。
    屋里的情形出乎两人的意料,严幼微看了立马脸上一红。
    原来办公室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正搂在一起热烈地吻着。那男的身上穿着白大褂,显然是这里的主人。至于那个女的,一身超短裙,细高跟,后背开了一大片,露出雪白的皮肤来。
    一看这打扮,严幼微立马明白这两人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只是这情景实在太刺眼,她本能地就往曾子牧背后躲了躲,不愿再多看一眼。曾子牧倒是看得脸不红气不喘,只是伸手在嘴边轻咳两声,那两人这才难舍难分地放开了彼此。
    那男医生一见曾子牧就笑了,拍拍女伴的肩膀示意她先走。那女的倒也不纠缠,冲他来了个飞吻扭着腰身儿就要走。结果一转身她就看见曾子牧了,那像是整形医院流水线上压出来的漂亮脸蛋上立马露出惊喜的神情,毫不顾忌还在现场的严幼微,热情地冲曾子牧抛了个媚眼儿,这才心满意足地出去了。
    曾子牧听到关门的声音不屑地一笑:“悠着点,英年早逝未免太惨。”
    男医生也不生气,大笑着冲严幼微招手:“这是嫂子吧,过来坐。”
    然后他一眼看到了严幼微腿上的石膏:“怎么,他打你了,把你伤成这样?真是个禽兽。”
    曾子牧顺手抄起桌上的文件就往男医生脸上砸去:“收起你的好奇心。我真怀疑如果这医院不是你家开的,你现在会有人要?”
    严幼微很少见到曾子牧在一个人面前这么变脸,倒觉得很新鲜。这个男医生肯定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正人君子,甚至看得出私生活有点混乱。但不知怎么的,这样的男人如果不做老公的话,交个朋友倒是挺有意思的。
    至少能看到他把曾子牧气变脸,这就是很大的收获了。
    她笑着跟对方打招呼,然后扶着曾子牧在沙发里坐下。曾子牧也不再跟人斗嘴,随口给两人做介绍:“这是李默,这是严幼微,我前妻。”
    “哦。”那个叫李默的医生露出一脸了然,转头冲严幼微道,“你就是他的青梅竹马吧?”
    严幼微笑笑:“嗯,我是。”
    “我听说,你以前帮他打过飞机?”
    这话一出,曾严两人瞬间安静。饶是曾子牧见多识广从容有度,这会儿也有想拿杯子砸人头的冲动。
    他突然后悔带严幼微来见这个疯子了。于是他伸手去拉她的手臂:“算了,我们换家医院。”
    李默赶紧伸手拦他:“行行行,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严小姐今天是来看腿的?”
    曾子牧黑着一张脸,把李默的手打开:“她要拆石膏,你手脚快点。”
    “那你还挡在中间,你这么妨碍我,我怎么快得起来?”
    李默一把推开曾子牧,弯腰把严幼微的右腿抬了起来。就在那一瞬间,他像是整个变了个人似的,脸上不见一点刚才的风流毒舌,变得认真而专注起来。严幼微本来觉得他不像个医生,但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又觉得他肯定是个专业素养很高的人。
    李默详细询问了严幼微受伤的经过以及过往接受的所有治疗,然后叫来了护士,让她送严幼微去照x光片。等检查结果拿到手后,他又仔细查看了半天,确认那条细小的裂缝已经长好,整条腿骨也没有别的伤口时,这才叫来了助手,在他的诊疗室里替严幼微拆除了石膏。
    当石膏脱下的时候,严幼微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她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右脚,又试着弯了弯膝盖。当她准备站起来走两步的时候,曾子牧却直接伸手把她摁回了座椅里。
    “先别动。”
    李默也在旁边附和:“这两天还是要小心,尽量少走路。脚着地的时间要循序渐进,慢慢往上加。如果觉得不舒服要立马来找我,避免二次受伤。”
    对于医生的叮嘱,严幼微一一记在了心上。处理完这一切后,她抬头示意曾子牧,表示自己想要起来了,麻烦他扶她一把。
    曾子牧却只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然后又拉了李默过去,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李默边听边点头,末了还抬手在曾子牧胸口上打了一拳。然后他就折返回来,招呼一旁的护士过来给严幼微抽血。
    护士办这事儿的时候李默已经走出去了。等到那护士抽完两管血出去后,诊疗室里就剩严幼微跟曾子牧两个了。
    于是她问:“为什么抽血?”
    “早孕检查。”
    “咳咳。”严幼微被口水呛了下,掩嘴咳了两声,“可这是你朋友。”
    “他是医生,做这个有问题吗?”
    严幼微被噎得说不出话了。在得知抽血是去检查是否怀孕后,她就显得坐立不安起来。原本拆了石膏后的小小兴奋,也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们两个就这么默默地对视了几眼,过了片刻后曾子牧主动开口道:“别紧张,也许根本没中。”
    “呵呵。”严幼微冲他苦笑两下,“你刚才干嘛跟他咬耳朵,怕我听到?”
    “是,怕你听到脸皮薄,又兜不住。”
    他这么一说严幼微又想起刚才李默说的那个事情了。她不由脸色一沉,正准备开口质问对方,李默却掀了帘子又进来了。
    一见到他,严幼微下意识就问道:“结果出来了吗?”
    “还没有。嫂子你别急,再等一会儿。”
    “你别叫我嫂子行吗?叫我名字就好。”
    “行。”李默了然地点头,痛快地答应了。又转头去看曾子牧,那眼神分明是在嘲笑他搞不定人家。
    可曾子牧完全不在意,就当没看见,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严幼微看他这样,心想这人脸皮可真厚。
    李默还在旁边扯闲话,他笑看着曾子牧道:“最近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怀孕。”
    曾子牧挑眉,那眼神明显是在问:“还有谁?”
    严幼微也好奇地抬头看李默。
    “韩宁啊,前几天来找说,说要验血什么的。”
    听到这句话,严幼微脸色一变。但她毕竟年纪大了,又工作了几年,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绪了。她强压下心头的冲动,又转头去看曾子牧。对方却依旧是一脸寡淡的表情,事不关己似的“哦”了一声。
    李默似乎也没有缠着他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低头笑着跟曾子牧又闲聊了几句,然后刚才给严幼微抽血的那个护士就带着报告走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被韩宁怀孕的消息一打扰,严幼微暂时忘了自己验孕的事情。直到那个护士递上报告,李默翻看了两下,再把视线落到她身上时,严幼微才重新紧张了起来。
    李默一拿到报告,整个人又回复到了刚才严肃认真的神态。他盯着严幼微大概五秒钟后,开门见山:“不好意思严小姐,你没有怀孕。”
    有那么一瞬间严幼微觉得眼前这个场景有点眼熟。三年前她跟曾子牧离婚的那天,去医院检查的时候人家也是跟她说的差不多的话。只不过当时是报喜来着,现在则是截然相反。
    听到这个消息,严幼微终于长出一口气。这些天来萦绕在心头的担忧终于卸了下来。她甚至还伸手拍了拍胸口,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这一幕让李默看在了眼里,于是他问:“怎么,你挺高兴?”
    严幼微心情一好口才也好了起来,立马回了一句:“我毕竟是他的前妻。”
    李默是那种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男人,对这种事情心知肚明,当下就含笑点头。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曾子牧却已经凑了过来。他一把抱起严幼微,冲李默点头:“行了,今天就到这儿,麻烦你了。”
    “连个谢字也没有。”
    “有,你要吗?”
    “不用。”
    两个男人斗完嘴后,曾子牧就这么大喇喇地抱着严幼微走了出去。严幼微一抬头就差点撞上曾子牧的鼻尖。她微低着头观察对方的表情,却读不出他是高兴还是失落。因为他看起来太镇定了,仿佛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在着急跳脚似的。
    想到这里严幼微下意识地抚了抚肚子,然后就听曾子牧凑近到她耳边轻声道:“怎么,没怀上我的孩子,你很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人记得李默吗?感觉他都快成我这个系列文里的专职医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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