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难觅。好友之间的对话,虽是节目却也多了份熟悉与放松。
    “我说这部电影对我很重要,它是我收到的礼物,也是我想要送出去的礼物。我想把它送给一个人,一个在我最初受挫时让我坚持下去的人。”
    “你这些话,让我想起了十年前的一段经历......”秋枫沉默片刻,补了后半句,“我许久没想起来那时候了。”
    汪寻湛一愣,点头说:“就是你母亲去世那段时间?”几年相识,汪寻湛对旧事略知一二,于是体恤秋枫道:“放心吧,私事不会剪进去,不用担心。”
    秋枫笑着嗯了一声,敞开了怀与他聊天,“那段时间我差点就放弃了。我是指,放弃音乐。”
    “难以想象。发生了什么?”
    秋枫看了汪寻湛一眼,皱眉问:“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八卦?”
    “我这就是好奇,了解主创人员的内心世界,是我对电影事业的尊重。”汪寻湛张嘴就来,末了却一本正经的说:“你是我心里的第一人选,但我猜想你会拒绝。我本来没抱希望,结果没想到你却接了......”
    “我也没想到。”
    “听你刚刚那么说,是......爱过的人?”
    秋枫摇头:“就是一个小孩子。”
    汪寻湛皱眉不再接话,等着秋枫娓娓道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那年我失去了很多,几乎一无所有,对音乐的热情也没了,感觉......撑不下去。最消沉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小孩子,他说自己曾经被......绑架,每天都要吃药。他说那些药片让他很不舒服,但他不敢跟家里人说,怕他们担心。”
    “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一面之缘。我没有问细节,没有问他的名字。怕他不安,怕他心情不好。”
    汪寻湛点头,表示可以理解,“有些人确实不应该多做打扰。”
    “我印象中,他十一二岁的样子,长得胖胖的,眼睛很大,非常可爱。小孩子说他吃了药会对所有事情提不起兴趣,想要睡觉。但是唯独听到我的音乐,让他觉得世界都不一样了......”
    汪寻湛点头,心中暖意四起,“有时候就是一个简单的支持,甚至是送一束花,可能就会改变一些。”
    “嗯。”秋枫仔细想了想,又说:“我那时不知道我的音乐能做什么,有什么用......”
    “他让你觉得音乐可以帮助别人?”
    “是,但也不完全是。他让我突然忆起最初写歌时候的表达欲......”话题至此,有些沉重。秋枫勾起嘴角,开玩笑说,“说起来,我还把当年的一把吉他卖给了这个小孩子......”
    “吉他都能卖,你当时存心不想搞音乐了。”
    “当时我跟那个孩子说,音乐挣不到钱。那孩子可能是觉得我‘可怜’,要把零花钱给我。我不能白拿孩子的钱,于是就把随身的琴给他了。”说着,秋枫从口袋中拿出钱包,在夹层内翻出一张折起来的五十元旧版纸币,对着汪寻湛晃了两下。
    “还留着呢。藏那么深,准备留一辈子?”
    秋枫笑了,开玩笑说:“不留着怎么办?现在这版钱都花不出去了。”
    “琴要是留着,按照你现在的音乐水准,能卖不少钱。”汪寻湛随着秋枫开玩笑,接着又说:“不过这买卖,不亏。”
    “嗯,我赚了。”
    秋枫喜欢以轻松的口问将心里的情绪粉饰太平,不愿让旁人瞧出,不愿为他人造成困扰和麻烦。
    三言两语的讲述,听上去平淡无奇,就好似茫茫人海中最简单的擦身而过。
    事实如此,却又不尽然。
    男孩子说起自己的经历,秋枫当下感到震惊,甚至有些......敬畏。因为从那满眼的热忱中,既能感觉到撕心裂肺的伤痕,又能感觉到生生不息的希望。十来岁的孩子,将痛苦与恐惧藏在心底深处,随着音乐被缓缓治愈。
    这一面之缘对秋枫意义非凡,带给他的东西也足以永生铭记。
    比如,那个孩子让他回忆起表达欲时,那种响彻灵魂的痛,疼到秋枫不忍也不敢放弃音乐......
    秋枫的人生位于低谷,因此自嘲的讽刺说:我们的乐队叫Cash,但我们连负担生活的费用都挣不到。
    当然,这不是事情的全部。秋枫失去母亲,一切无可挽回。强加罪责于“钱”之上,让痛苦变得容易,如一个发泄口,为所有悲剧安上理由。
    男孩儿眨着眼睛,视线如最纯粹的烈焰,烧红了整片寂静的夜色。他看着秋枫,认真开口:我觉得再多的钱也买不来你的音乐,我愿意给你钱,只要你不放弃,我所有的零花钱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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