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太刻意,秦谦欲言又止,过了会,才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教室吧。”
    温绒下意识去看另一边紧闭的门,点头道:“好。”
    日复有一日,距离考试越来越近,高年级的孩子都很紧张,温绒不负责他们的课业,但看得出秦谦、邵老师比之前更加忙碌了。
    “你们要向哥哥姐姐学习,他们那么努力,我们也不可以输给他们。”
    温绒给小班的孩子打气,底下的孩子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温绒扫视了一圈,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吕裕今天怎么没来?”
    “报告,吕裕家里出事了。”
    温绒心中一跳:“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他哥哥生病了。”
    吕裕家里头养着一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哥哥,家里也带他到大医院治过,但实在无法负担昂贵的医药费,只能作罢,现在成天躺在床上,像是半个死人。温绒觉得很可能是他哥哥发病了。
    课后,温绒急忙赶去村里,邵老师跟着她一起。
    “唉,这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那次很惊险,被拖到镇上医院的时候人都昏过去了,抢救了半天才捡回一条命。”
    “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能怎样呢,没钱啊,还有那么多孩子要养。”
    这话那么直白,直戳到温绒心里,她加紧脚步赶到吕家,可一进门就被眼前的阵势吓到了。
    简陋的屋里哭声震天,吕妈抱着床上那个没有生气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床边围着一家老小,小芋头挤在中间不停地掉豆子,一张小脸全被泪水湿透了。还有不少邻里赶来,堵在门口嘀嘀咕咕,都在不住地摇头。
    邵老师最先反应过来,把孩子拉到身边,抹去眼泪,问道:“你哥怎么样了?”
    小芋头哭得喘不上气,好半天才匀出一口气说:“哥哥发病了,忽然昏了过去。”
    温绒急道:“那怎么不把他送医院?”
    小芋头皱着小脸,眼泪扑扑地往下掉,却是一句话都不说。温绒抬头看了看屋里的情况,一家八口挤在一间小破房里,家徒四壁,除了床,桌子,椅子,看不到其他家具。她明白了,就这么个样子,你怎么叫这家子拿出钱给孩子治病?
    目击太过残酷的现实总是叫人揪心。
    小芋头仰着爬满泪痕的小脸,哽咽道:“温老师,你救救我哥哥吧。”
    温绒心酸,连忙俯□抱住他:“不要怕,老师在这里。”
    可是,到底应该怎么办她却是一筹莫展。孩子的病情不容耽搁,但眼下吕家乱成一锅粥,她脑子里也是乱作一团,不知是该先找村长,还是直接叫人帮忙把孩子送到医院。
    “你在这?”
    温绒怔了怔,迅速回头,林隽和村长一前一后进到屋里。他的脸色不太好,淡淡的憔悴显露在眼圈周围。不知为何,温绒不自禁地去看他的眼睛,视线移到一半又猛然收回,似是怕看到那双和梦里一眼的眼睛。
    林隽看了看乱糟糟的情况,说:“温绒,你跟我出来一下。”
    温绒以为他要谈昨晚的事,立即皱眉。
    “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到院子里说。”
    温绒吸了口气,忍不住冲他大声说:“林隽,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来支教的,但你也有点良心吧,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就算你不是真心的,也请你不要在这里添乱子。”
    林隽眯起眼,绷着脸一言不发,倒是一旁的村长跳了出来,急急忙忙地劝住温绒:“温老师,你别这么说,林老师也是听说吕家的娃生病了特地赶过来的。俺们已经借好了车,立刻把孩子送去镇里,林老师也打电话到医院去过了,那边已经在准备了。”
    温绒愣住,抬眼去看林隽,林隽淡淡地笑了下:“其实我只是想说你这么慌乱是没用的,医院那边我和村长已经做了安排,你要不要一起去?”
    说完,他越过温绒走到床前,把哭得昏天黑地的吕妈妈拉开,冷静地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先把孩子送到医院再说。”
    几个人挤着一辆破拖拉机,翻过两个山头,沿着绵延小路,吃了满嘴沙土,终于赶到镇上的医院。所谓镇上的医院也只有一栋楼,根本无法和城里的大医院相提并论,但聊胜于无。小芋头的哥哥很快被送进急症室,小芋头和她爸妈焦急地等在外头,温绒陪在一旁,这个时候她也除了说一些安慰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担心也没用,我们该做的都做了。”
    温绒低头,看着林隽递过来的水杯,犹豫了下,接过后转手给了小芋头的妈妈。
    见她她这么做林隽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站在她身边,很现实地说:“如果不行,可能要转到城里的医院,这种病拖下去只是等死。”
    温绒不否认他说得有道理,但她不喜欢他说这话的口气,抢白道:“你说得轻巧,没看到他们家是什么状况吗,哪里付得起医药费。”
    “如果是医药费,倒没什么问题,我来出。”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轻蔑的意思,温绒不知怎么听出了些轻描淡写的意味,然后犹如船过水面,惊起重重涟漪。
    “呵,钱,又是钱,先是书,再是电子词典,现在是医药费,林隽,这里的孩子除了钱,更需要关心,你不是真心帮助他们,就不要乱施舍。”
    林隽不慌不忙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心的。”
    温绒扭头:“你会吗?”
    林隽斜过眼来笑道:“会。”
    温绒却是失笑:“你知道真心是什么?”
    林隽仔细盯着她的反应:“你不信?”
    “我确实不信你有人性这种东西。”
    “我知道,你叫我禽兽来着,这稍微言过其实了。”
    “我错了,”网上有个烂大街的句式正好借来一用,温绒道,“说你禽兽还真侮辱了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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