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人带给他如此多的震撼、温暖、感动、惊喜,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如此豁达,挣脱身上重重枷锁,没有这个人,他不知何时才能这样自由自在地振翼翱翔。
    如果可能,他只想更努力一点,更强大一点,让这样的景色与身后的人都停留在一刻,永远地在他身边。
    他长长地呼啸一声,为此刻的风景,为此刻的身边人,更为挽留此刻所下定的决心!
    天空永远都是强者野心所向之地,似乎只有这样博大无垠的东西才衬得上强者同样宽广的胸襟,才能提供容得下他们驰骋的空间,才能让他们审视反思自己,真正成长与强大。
    或许这正是飞翔的意义,只有真正飞翔过,才会知道天地之博大,才知道自我的渺小,才能明白人生真正所求!
    白虎啸声所到之处,似乎山川大陆都在此刻再次绽放出更鲜明的色彩,晚霞似绽出更灿烂鲜艳的光辉,视线中所有的生物,都似在此刻低头俯首,又似在下一刻听到了这声啸声而同时仰头呼应。
    众生长鸣中,李识曛似又辨认出了那个清澈的声音,他朝那伸长脖子的身影再次挥舞着手臂,高声回应着:“我们马上来啦!”
    ☆、53、渡河
    飞翔是如此愉快,景色是如此壮丽,四只眼睛忙不过来的两人似乎忘记了一件事,他们没长翅膀,这个叫飞行翼的东西是需要操作着降落的╮( ̄▽ ̄")╭。
    所以,当李识曛看到前方一棵大树越来越大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大吼:“啊啊啊——白——”这个时候,李识曛紧张攀紧白都来不及,哪里伸得出手啊!而且这个时候他伸出去也不一定够得到!
    白虎的反应比李识曛淡定多了,他顶着身后刺破耳膜的叫声,果断地伸手微微拉下了左手的绳子,他虽然从来没有操作过,但李识曛每次训练的时候都要将安全事项、须知事项碎碎念,早就耳熟得不行了。
    既然右侧是河流,那就左转调头再回去好了,正好没飞够呢,大猫淡定地想到。至于操作,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兽人,他无数次见过苍穹中变向的鸟类和翼龙,想像三角翼是自己的翅膀,像它们舞动翅膀一样去操作就好了。
    看到眼前景物飞速地开始地旋转倾斜,李识曛感到一阵晕眩,一边庆幸还好白的反应及时,一边又担心这个转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他心跳又有点加快。
    然后白虎明显感觉到身后攀着的手臂明显抱得更紧了,显然主人十分紧张,白虎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在这张英俊凛冽的面孔上不显轻浮,反倒是多了一种难言的生动吸引力。
    他就这样笑着左手拉得更低了一些,这个转向更急了一些,李识曛好不容易调整好了自己的晕眩,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距离更近的大树,他心都要提出嗓子眼,虽然没有发声,但紧紧攀着白的双臂显然很能说明问题。
    现在两个人的重量除了安全带,完全是只靠着白的右手力量在支撑,但看他轻松散漫的姿势,甚至还有余暇来捉弄李识曛,似乎李识曛的重量对他来说,完全不是什么负担。
    这只三角翼在急速的转向中调了头,而且竟然飞行了这样远的距离做了一个折返都还有余力,或许跟今天风速太给力有关,但显然三角翼本身的质量是完全过关的,看着身后远去的大树,李识曛总算是略微放松了一些。
    此时折返之后的高度已经远不如刚才,看到的景物也有限,李识曛低头在白的耳边商量道:“是不是要准备降落了?已经很低了。”
    被耳畔的热气微微吸引了注意力的白有些心不在焉,只淡淡点了点头。
    看到不远处的山崖,白狡黠地微微一笑,没有拉低双翼,反而放开了让它滑得更远,李识曛的反应是一手更攀紧了白的同时,狠狠揪了一下就在他眼前的耳朵,怎么可能还没想到是眼前这个家伙在捣乱,妈蛋他没那么蠢好不好!捉弄人也要看个时机,眼前这么危险是玩的时候么!
    “给我降下去!”
    白空出一只手来揉了揉耳朵,似乎变成人形之后就没有再享受过这种待遇了,还有点怀念耶。
    李识曛忍无可忍准备再给他来一下的时候,白总算接收到了身后传来的不耐烦的信号,伸展双臂同时拉下双翼,拉下的幅度一点一点慢慢增加,远远从前方看来,背负李识曛、伸展双臂向下俯冲降落的白,真像一只俯冲而下的猛禽,气势凶猛却姿态从容。
    白突然回头:“上来!”
    李识曛猛然意识到他们没训练过降落,这样俯冲落下去,两人同时落地、再缓冲前跑显然根本不太可能保持一致,他果断地顺从了大猫的意见,两腿一抬搭到大猫腰上,整个人都攀到了大猫身上。
    白顺着前冲的力量,顺势双腿着地,一手托着背上的李识曛,一手扶着三角翼向前奔了十几步,三角翼在草地上滑了同样的距离,渐渐慢了下来,白就这样从容卸掉了身上的冲力。
    直到白稳稳停了下来,他才放开了身后的李识曛,让他跳下来。两人先后解开了安全带,钻出了三角翼。
    李识曛回身打量了一下滑翔的距离,可惜出来得太急,没有带测量的藤条,这都是重要的数据,无论是将来改进三角翼还是选择降落地点,这都是重要的参考。
    白忽然神色一动,打断李识曛细细观察的打算:“快!离开这里!”
    看到神色严肃的白,他绝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肯定是有危险在靠近!
    李识曛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拆卸了三角翼,和白扛起器材跟着白迅速越过这片平地朝森林边缘跑去,白到树下,甚至扔下了器材,直接嗖嗖地上了树。
    能让白都这样紧张,李识曛哪里敢犹豫,果断也扔了器材,跟着白上了树,毕竟三角翼损坏了还可以再做,人要出个什么事情后悔都来不及,他无比同意此刻白虎的判断。
    攀到了一个足够高的距离隐蔽好自己,接下来李识曛和白像是被各种巨型霸主接见一样,将各种恐怖凶猛的动物见了一个遍,光暴龙就来了两只,天空中盘旋的大翼龙也有十几只,水里面也不平静,李识曛在高处清楚借着夕阳余晖看到水面中心同水流方向垂直扩散的几道涟漪,显然什么东西划开水流朝河岸过来。
    李识曛给了身旁白虎一个大大的无语表情:叫你刚刚嚎,挑衅个头啊,看把狼招来了吧!呸,还不是狼,这些家伙可比狼厉害多了!来一个狼群也不见得干得过!
    白虎却似乎半点不为旁边水陆空霸主齐聚的场景操心,更别提神马紧张害怕的情绪了,他悠闲地半躺在大树的枝桠上,甚至还翘起二郎腿,扬眉朝李识曛笑了一下。
    叫李识曛看得牙痒痒,恨不得再揪一下他的耳朵,这个家伙太欠收拾了,他真怀念这家伙刚刚变成人形的时候,多老实啊,现在居然又原形毕露了,不对,比老虎的时候还欠揍!
    暴龙们似乎嗅了嗅,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可疑的气息,就轰轰地离开了,李识曛有些惊讶,他们俩离得并不远,以暴龙的嗅觉不可能就这样简单放过吧。
    除非,他心中一动,白虎给他的那种皂角样的东西,并不只是清洁的作用,难道也和蓝菱果有一样的效果?那种青草一样的清香,混和在植被茂密的地方,的确很难让食肉动物察觉出来。
    这只白虎,欠揍是欠揍,似乎还真是知道不少奇特东西的用途啊。
    待到周围都平静下来的时候,李识曛和白虎跃下大树,趁着夕阳最后一缕光芒,将完好的三角翼扛起迅速回了山洞,毕竟刚刚白虎的长啸可不比在瀑布旁那次,上次好歹有瀑布的声音掩盖,没传出去多远,这次惊动的东西,貌似有点多,等会儿天黑了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会摸过来呢。
    回到洞穴的两人肚子都有些咕咕叫,李识曛麻利地收拾起白虎之前猎的动物和采集的果蔬什么的,迅速做好了晚饭。
    尽管刚刚有惊无险,差点遭遇各大霸主,不过,飞翔的兴奋并没有真正褪去,李识曛和白虎的心情都是十分愉悦而轻松的,两人交流过后决定抽空再去试飞几次。
    那条河流到底有多宽实在拿不准,多飞几次一是为了更好地观察河面的宽度,二来也是为了更好地训练操作技巧,三来李识曛也想看看三角翼有没有改进的余地。
    然而两人都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再没有合适的时机来进行试飞,要么就是风向不合适,要么就是风向合适的时候周围有大型食肉动物徘徊。
    似乎白虎那声长啸中挑衅的意味真的太浓,他毕竟也是猎食者,猎食者对于地盘的概念十分敏感,一个可以飞翔在半空中、着陆在草地上、盘旋在河流边的顶级猎食者,似乎真的犯不少顶级猎食者的忌讳。
    李识曛有些无奈,却半点没有怪罪白虎的意思,毕竟当时两人都有些激动,他自己不也大声嚷嚷了好几下么。就像战完翼龙时他俩自大狂妄到去挑战母暴龙,现在想想,还真是年少轻狂,咳,换句话直白点的话说,中二到没边了。
    两人一起犯下的错,何必互相指责呢?想想怎么收拾善后才是正理,不过李识曛仔细思量了一下,其实少几次试飞问题也不大,主要的数据像三角翼滑行距离、河流的大致宽度,其实他也大致估测到了,只是可能误差比较大,但这种条件下也只能做好充足的准备临场调整了。
    那天看白虎的反应,他对飞行翼适应得非常良好,转向、降落,凭直觉就玩得很顺溜儿。
    这家伙,要是在现代,估计是个天生的特种兵料子,喜欢刺激、喜欢挑战、喜欢暴力,又对各种武器、飞行器有种天生的敏锐直觉,所谓的天才,极少是后天训练出来的,百分之一的灵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这百分之一正是将天才与凡人区分开来的部分。
    李识曛在叶子本上用炭笔反复计算了一下参数,修正了之前的几个假设,现在重要的三个问题:风、出发点和着陆点。
    只要这三点确定,基本他们也可以渡河了,从实验、准备、试飞再到这段时间的等待,他们耽误得也实在太久了。
    风,这个没办法,必须还得老天爷赏脸,时刻关注到,只要风向合适、风速什么的都可以适当降低要求。
    出发点,正是因为有瀑布顶端这个绝佳的出发点,李识曛才会觉得降低风速的要求可以接受,那样的高度,足够他们滑翔一段足够远的距离了。这出发点只要足够接近瀑布,保证横向距离离大江足够近就好。
    着陆点,这个是最难办的。他们没有办法实地考察,而这条大江太过宽阔,他们在对岸很难观测到情况,着陆点的要求又是最高的,要足够开阔,没有高大的障碍,最好地面也要足够柔软,足够他们做缓冲。
    两人几次爬到瀑布顶端去观察河北岸的情况,总算选定了一处比较远的着陆地点,操作得当的话,根据李识曛的估算应该不成问题。
    这天天空布满厚厚的云层,刮着微微的逆风,一扫之前晴朗的样子,但李识曛和白虎都没有太过去挑剔了,毕竟遇到正好合适的风向并不容易。
    两人只携带了必要的武器和一口竹锅,其余的生活用品也都留在了洞穴中,毕竟如果他们渡河之后能同腕龙汇合的话,腕龙的背上还有一些物资,而他们之后随着腕龙南渡的话也可以回到洞穴,取回里面的物资。
    爬到这山崖之上,更能看清这条大江的源头竟是远方那连绵无际的雪原,估计正是冰川融雪带来了如此充沛的水流。而遇到这道陡峭的山崖,这条大江只能笔直垂落,这才形成了这样壮观的景象。
    这次因为高度和周围植被茂密的原因,两人并没有助跑,只是系好安全带,挪到了山崖的边缘,左侧就轰隆隆震耳欲聋的水流。
    这会儿说什么也听不清楚,李识曛只得抱着前面白的腰,两人约定好了,如果白点头,两人就一起跳下去。
    感觉到前面的白深吸了一口气,李识曛也紧紧抱着白的腰,心跳渐渐加快起来,在这一片水声中,他甚至都能从鼓膜感觉到自己心跳的震荡。
    李识曛在后面还好,站着前面的白,脚下略微挪动就会掉下笔直的悬崖,从这里看下去,那些下面高大的植被都似小草似的,旁边水流惊心动魄的垂落撞击更让这种高度的可怕力量具象化起来。
    这样的高度水流落下去都会被冲撞成水雾,如果是人失足掉下去,只能尸骨无存了。
    但白只握紧了手中的底座,坚定地直视眼前的山川大地,高处站立固然可怕,那只是因为我们惧怕跌落,可当我们环视周遭的时候才发现,只有高处才会有这样绝美的风景。
    他再次牢牢记住了眼前的风景,风云骤聚,山川似画,波涛如怒,然后缓慢地点了点头,向李识曛传达了信号,下一瞬间,两人就一头向瀑布悬崖下栽去。
    急速的下坠中,风呼啸凛冽,这同那天在小山崖的风完全不同,更强劲更狂野,李识曛甚至感到这风声甚至有一瞬间都压过了瀑布的轰隆声,让瀑布的声音都断断续续起来。
    尽管知道三角翼会迅速变为滑翔,李识曛还是忍不住将身前的大猫抱得更紧些,他紧紧闭上眼,不是不想睁开,而是风太大根本睁不开。
    下一个瞬间,风速骤减,三角翼停止了下坠变成了滑翔。
    李识曛睁开眼,或许是他们飞得太高,或许天空今天格外的低,翻滚的云层似乎触手可及,李识曛像上次一样,向前挪动了一下,攀到了大猫的肩膀上。
    大猫的操作调整似乎很及时,他们在河面上急速滑翔,却也在缓慢地向北岸飘移着,这是李识曛看到这条清澈的大江,在云层浓厚的时候,它呈现的是一种碧绿的颜色,甚至李识曛还能看到江水中巨大的暗影一闪而逝,两岸的森林都在飞速后退,远处的雪山也似在缓缓后移。
    根据周围他们已经默记于心的地形,大猫默默地调整着飞行的角度,这次的飞行虽然并不如上次那样让人兴奋,但刺激之处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到前方不远处他们标记出来的那棵花树,李识曛也不禁兴奋起来,快了,再前面一段距离就是一片开阔的平地,他们圈定的最佳降落地点就在那里,只需要缓缓靠拢河岸降落就好。
    然而,此时,天空上骤然发生了极其可怕的变故,伴随着一声巨大尖锐的声音,李识曛清楚地感觉到什么东西撞击到了飞行翼上。
    “喀啦——”白和李识曛的脸色同时一变。
    他们为了躲避河岸上茂密的植被,此时正在河面上滑翔,那个东西显然划破了飞行翼上的兽皮,他们正在急速地右转下降中,如果这样下去,整个三角翼一定会扎进河中央!
    湍急的河水中,无数看不见的危险在静静观望。
    李识曛根本来不及去看飞行翼到底是坏了什么地方,只能肯定一定是右翼损坏了,他大声在白耳朵吼道:“左转,紧急迫降!”
    大猫反应很迅速,甚至在李识曛说出建议的同时就已经拉下了左翼,他们此时已经足够靠近河岸,还有一线希望!
    急速的左右翼博弈中,整个三角翼几乎是以六十度的俯冲角度斜扎进了江边一棵大树茂密的枝桠中!
    ☆、54、天空的阴霾
    三角翼猛然栽进了树冠,发出密集的咔嚓声,李识曛整个人在撞击的瞬间狠狠被甩下了白虎身上,左肋撞在了底座的左侧,如果不是安全带狠狠拉住了他,恐怕他整个都会被甩出去。
    李识曛觉得左肋上方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窒息了好长一瞬。
    然而他身前的白虎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更大的危险,白虎迅速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踩到了树枝上。
    然后他回身发现挂在三角翼上的李识曛脸色苍白,开始白只是以为李识曛是被刚刚的震荡吓得不清,但白虎也顾不上仔细检查,此情的情况似乎危急到了一贯从容的他都满脸焦急。
    大猫迅速帮忙解开了李识曛的安全带,伸出手试图将李识曛拉到树干上来。
    李识曛借着白虎的帮忙和拉扯,也下到了树枝上,但在移动中他不自主的重重抽了一口气,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密集的冷汗。
    白的动作一滞,担忧地看了李识曛一眼:“还好?”
    李识曛看到他刚刚焦急的神色和迅速的动作就知道一定是有巨大的威胁在靠近,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但显然必须先避开天空的危险:“坚持得住,快走!”
    白虎不再犹豫,蹲下身让李识曛上来,显然这种不知道有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再让李识曛自己跳下树或者是在树间移动都是不行的。
    李识曛也没有逞强,毕竟刚刚那阵剧烈的疼痛和后来的抽痛让他自己的感觉也十分不好,他顺势趴在了白的背上。白迅速但稳定有力将李识曛背起来,用扯下的安全带往李识曛臀下一托,再往自己身上一系,背着李识曛迅速开始下树。
    脸色有些惨白的李识曛在这要命的时刻也没顾得上多想,他牢牢地抱着白虎的颈项,尽管白虎的动作已经尽量稳定,甚至没有采用一贯直接跃下树的做法,只是借着树枝之间的落点频繁地下降,却也不时让李识曛疼得小声地抽气。
    李识曛将额头抵在白虎的坚实肩膀上,牢牢咬牙,屏住、放缓了呼吸,努力调整自己适应左肋的疼痛。这个时候,他如果表现出疼痛显然只会让白虎行进间更加顾忌和缓慢。
    血腥渐渐漫上李识曛的唇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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