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晨睡得并不安稳,他一直在做梦,梦见的都是从前在万花谷中的事。
    方晨是早产儿,还在襁褓之中便因先天不足而被父母抛弃在了野地,被偶然路过的东方宇轩捡到,那时东方宇轩已出侠客岛数年,正四处游历,遍访名山大河、名士达人,这样一个居无定所的侠客其实是不适合带着孩子的,即使如此东方宇轩还是收留了方晨,而不是把他送给其他人。
    这或许是因为,他看得出如果没有自己,方晨是活不下去的,那样的年代,即使是健康的婴孩也不见得能平安长大,何况是早产儿。
    东方宇轩为捡到的孩子取名方晨。
    “方”是东方宇轩原本的姓,虽然他早已经改了姓,但他心底对“方”这个姓氏还是很怀念的,现在给了方晨也算是圆了他心中的遗憾。
    而“晨”,早昧爽也。东方宇轩是在清晨发现方晨的,而他更是希望方晨能平安长大,看到每一日的拂晓。
    方晨的身体本就先天不足,加上东方宇轩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扔在野地一晚,差点没被野兽给吃了,虽然当时秋高气爽,但孩子也被冻得不轻,呼吸几乎都已消失,如若不是东方宇轩对医术颇有研究,只怕这世界上早已没有方晨这个人了。
    后来东方宇轩把方晨带回了万花谷让在谷中任药圣一职的孙思邈代为照顾,有了孙思邈这样一位医科圣手在,方晨的身体才慢慢调养好变得健康起来。
    万花谷是天下名仕达人聚集之地,这里奇人异士约两百人,大部分是谷主东方宇轩邀约而来,这些人里又大都是出世之人,不问世事,只谈经略,也极少收徒。所以整个万花谷上下弟子不过百人,且大多出于万花七圣门下。
    而谷内除了奇人异士和弟子外,剩下的就是百来个聋哑仆,这些聋哑仆除了少数是先天又聋又哑的残疾人外,剩下大部分却都是大奸大恶之人,被东方宇轩抓回来让孙思邈配了药变得聋哑之后充作奴仆的。
    方晨的身子弱,谷里的长辈即使有脾气古怪者,但大部分都还是愿意照顾一二,甚至精通医药的也颇有兴致的研究起他的病情,加上看在东方宇轩的面子上,他们也乐于表现一丝亲近,后来相处的久了,因为方晨本身就聪明乖巧,从不撒泼打诨也没有被养成刁蛮任性的性格,虽说爱哭的孩子有奶吃,但大人却更加喜爱乖巧懂事的孩子,他们也就真心疼爱起这个有些羸弱的孩子,更有见猎心喜的,因为方晨聪明而教了他不少本事。
    方晨在梦中就这样飘飘荡荡着,一会儿是师父在教他识草辨药,大师兄裴元在边上听他新收的弟子阿布背诵千金方;一会儿是颜师叔教他学字读书,年幼的方晨在一众比他年长却要称呼他为师兄的学子中显得越发瘦小;一会儿又是吴岱师兄给他讲解如何烹煮香茗,温和的笑容让边上的女弟子们羞红了脸;接着又变成了他坐在苏姨的怀里学着琴,边上林叔叔正拿着笔给他们画画;再一转眼,王师伯和一行大师下棋,义父在边上捋须观棋时而含笑点头时而皱眉沉吟似有所悟,而年幼的他被义父揽在怀中,懵懂的数着桌上的棋子……
    往日的情景就像被打乱的画册铺在他的眼前,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他所熟悉的,可是他们的面貌却像蒙上了一层纱般变得模糊,怎么也看不清。
    突然的,所有的画面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黑暗,黑暗之中,义父熟悉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念着的都是那份遗谕。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此后经年怕是已无缘再见……莫让为父担心……莫让为父担心……】
    一遍一遍,重复又重复。
    方晨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他醒不过来,他只能埋首环膝坐在黑暗之中,痴愣着听着那声音。
    低低的抽泣声断断续续,惊醒了睡在一旁的大人,方春根起身开了灯正要去看孩子,夏芸雪已经披着外衣坐起来查看了。
    “这是怎么了?不会又发烧了吧?”方春根凑过去问道,他们家只有这一间屋子里有张大床,加上孩子还病着需要照看,就三个人一起睡了,只是方春根担心媳妇过了病气,就让孩子睡在了最里面他躺中间,夏芸雪睡外面,这会儿夏芸雪往里看着孩子,他自然就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了。
    “瞎说什么?!”夏芸雪回头白了他一眼,先头吃了药没多久孩子就退烧了,这会儿说这话不是咒她嘛,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很正常没有发烧,又把手伸进孩子的后背,没有流汗,冯振国给开的药起效较快、作用缓和而持久,不会导致大量出汗,让夏芸雪省了不少麻烦:“温度好好的,我估计是被梦魇着了。”
    “娃儿怕是白天吓着了,你哄哄,我去给她倒点水喝。”
    “你倒了她也喝不了,眼睛都没睁开还在睡呢。”夏芸雪轻手轻脚的把孩子抱进怀里,调整好姿势小心的拍打着孩子的后背试图安抚她,虽然夏芸雪没有孩子,但她从前也帮着带过邻居家的弟弟妹妹,这动作还是很娴熟的。
    “那我给你倒,冯大夫说了,多喝水对你有好处。”方春根笑完就去倒水了。
    夏芸雪搂着方晨又哄又拍的,嘴里还轻声的哼着小调,果然很快怀里原本睡得不安稳的孩子渐渐的平静下来,皱着的眉头也慢慢松散开来了。
    夏芸雪又哄了一会儿,见孩子没什么大碍了就小心的放回原位盖好被子,随后接过方春根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心情甚好:“我看还是我睡中间吧,夜里我搂着她,兴许就睡得安稳了。”
    方春根本想说不行,担心她也跟着病了,但见媳妇眉宇间一片喜色,看着那娃儿的时候更是满眼慈爱,心里一疼,也就应了,关灯上床睡下。
    夜里果然孩子又不安稳了几次,好在夏芸雪睡得不沉,一有动静就抱着孩子又拍又哄的,最后干脆不撒手了,这才安抚了孩子,一夜到天明。
    一大早方春根就醒来了,他起身的动作惊醒了夏芸雪,夏芸雪看了看天色,差不多该做早饭了,就也跟着爬了起来,却被方春根按住。
    方春根看着媳妇眼底的青黑很是心疼:“你一夜里都在照顾孩子也没睡好,再睡会儿,今天的早饭我做就是了。”
    “那怎么行,这厨房里的活儿怎么能让你一个大老爷们来做。”夏芸雪当然不同意,这村子里有了家的男人谁会自己做饭的?也就那些光棍汉子没媳妇做饭才自己动手的。
    方春根故意虎着脸:“什么活我不能做了,多大的事儿,至于吗?再说了孩子怕也要醒了,你不留着谁照顾她?我粗手粗脚的你就不怕我照顾不好?”
    夏芸雪听了也有些迟疑的看了看身边的孩子,这娃儿细皮嫩肉的,让方春根照顾她还真有些不放心,也就同意了:“那你做吧,昨晚剩下的菜都在柜子里放着呢,拿出来热热再煮点米饭就成了,记得把药也熬了。”
    “知道了,我听着隔壁也有动静,刘婶他们应该也醒了,待会儿我就去找刘婶借衣服去。”方春根还记着这事儿。
    虽说是方春根做早饭,夏芸雪却也没在床上赖着,而是穿好了衣服用热水瓶里剩下的热水兑了些冰凉的井水一半给自己和方春根洗漱,剩下的她端进屋里准备给娃儿擦擦脸。
    睡了一晚上,方晨的烧早已经退下去,当夏芸雪用热毛巾给他擦脸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只是生病使他四肢无力,整个人软绵绵的。
    脸上的热毛巾仔细的擦了几遍后被拿开,方晨的视线不再被遮挡,看见了带着慈祥笑容的夏芸雪。
    这是一个非常温柔又充满母性的女子,在她面前,方晨有些扭捏,他还记得梦里的情景,而睡梦中安抚了他的温暖怀抱和轻柔小调他也记得,那种带着呵护的安全感让他心中一暖,但对方的年纪其实只比他大了几岁,这一点让方晨很是别扭。
    不过扭捏之后,他还是张口喊了一声“阿姨”,现在他的只是六岁的孩童。方晨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在未知的世界,他如何小心都是必须的。
    孩子乖巧的模样让夏芸雪高兴不已,挤了挤毛巾又给她擦手:“娃儿看来是没事了,你先在床上躺着,你方叔叔去给你借衣服了,等换了衣服我们就吃饭。”
    孩子病刚好夏芸雪自然是不会让她下床的,但她身上的衣服实在不合适,还是早点换了才好。
    “麻烦阿姨了。”对于他人的好意,方晨一向不懂得怎么拒绝,所以现在他很顺从的接受了这份照顾,心里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这家人的收留之恩。
    7、衣服
    方晨手里还拿着锦囊,他环视了屋里一圈也没看到自己的那身衣物,便向夏芸雪问道:“阿姨,我之前的东西呢?”
    “阿姨给你收着呢,就在柜子里。”夏芸雪以为他是担心东西不见了,就开了柜子把昨天收好的那些衣服都拿了出来,放到方晨面前。
    方晨看着被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和最上面那个巴掌大的蓝色荷包样儿的包裹,又看了看手里的锦囊,想着这些东西还是贴身放着好,只是他现在并不适合挂着这些,索性就把手里的锦囊也放在上面,让夏芸雪一并收着了。
    反正那包裹和锦囊除了他谁打开也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他还是很放心这些东西不会丢了的。
    只是让夏芸雪收着的时候,方晨还是流露出了一丝不安。夏芸雪见状,就把锦囊和蓝色荷包都拿了起来,在方晨的疑惑中把比较小的锦囊塞进了蓝色荷包里,再把蓝色荷包塞到方晨怀里。
    “待会儿阿姨给你编条带子把这荷包穿起来,你把它挂在脖子上就不会丢了。”夏芸雪昨天就发现孩子对那锦囊十分在意,又见那蓝色荷包小小巧巧的十分精致,穿了绳子挂在脖子上也不碍事,就这么提议了。
    方晨听罢自然是欣然应允。
    方春根趁着烧饭的空挡在灶里加了把柴火就跑去隔壁刘大婶家借衣服了。
    刘大婶的全名叫刘金花,是从河那边的河东村嫁到河西村的,她家的男人方铁柱是村里的木匠,夫妻俩都是四十不到的年纪,这辈分却比方春根大了一辈,平日里方春根夫妻见了也要叫一声叔叔婶子的,虽说亲戚关系远了,但多年的邻居让他们两家往来的很是亲近。
    方春根过去的时候,刘婶正在做饭,而方铁柱坐在院子里摆弄他的那些工具,昨儿个有人请他上门做些木匠活计,他正是拾掇着准备吃了早饭就过去。
    “春根啊,大清早的你怎么来了?”方铁柱看到方春根也有些疑惑。
    “叔早,这不我媳妇昨儿个捡到个小娃儿,怕是跟家人走丢的,身上的衣服都是大人的不合身,我就想着来问问能不能借一套你家二妞的衣裳?”
    方春根家捡到个娃儿的事情方铁柱也是知道的,昨儿村里可都是谈论这事儿的,甚至有人想去他家看看,不过听说孩子病着大家也就熄了这心思。
    “我当是什么大事,要鞋子不?我家二妞的鞋子大小合适不?”
    方春根想着好像确实没看到家里有小孩的鞋子,便道:“那就也借一双鞋吧,回头我洗好了给你送回来。”
    “那你等着,我进屋给你拿去。”方铁柱放下手里的工具就进屋去了,没多久手里就抱着一套小孩的衣物出来了。
    拿了衣服,方铁柱也不让人走,就站在院子里和方春根聊上了,问的都是那捡来的孩子的事情。
    “那孩子的身体怎么样了?我听说病的不清。”
    “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吹了风有些发烧,现在已经退烧了,这会儿人精神着呢。”
    “那就好,小娃子生病可不好治,好了就好,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叔说,我帮得上忙的一定帮。”
    “我省的,有事一定找叔你帮忙。”乡里乡亲的方春根也不和他客气。
    “那小娃子怎么会丢我们这儿了呢?没听说最近有什么生人来啊。”
    “我也不知道,昨儿个找人问了也没说附近谁丢了孩子的,这不,村长说今儿个上镇上去问问,我估摸着晚上就有消息了。”
    “那就好,这丢了孩子的人家不知道有多着急呢。”
    两人聊了几句,方春根就以家里有事回去了,方铁柱知道他是担心家里的两个,也没拦他。
    方春根抱着衣服回了家,夏芸雪见他去的久了就到厨房里照应着,这会儿正把煮好的饭桶挪开,正在热菜。
    “不是说今儿个我做饭吗,你怎么又忙起来了。”方春根放下衣服,就上去抢过了活儿,一边数落着。
    “娃儿醒了精神也好,不用我一直守着,我就进来看看,你不在我当然要忙了,不然误了你上工的时辰可不好。”
    “那剩下的我来弄,衣服借来了,你拿去给娃儿换上吧。”
    夏芸雪抱着衣服被丈夫赶出了厨房,失笑了一声,就进屋里去了。
    方晨这会儿正坐在床上,脖子上挂着自己的蓝色荷包,他的小手拉开荷包上的玉珠带子,正在清点里面的东西,这荷包里满满的全是东西,除了先前被夏芸雪塞进去的锦囊此时已经被方晨慎重的摆放在了荷包第一行的第一个格子里,剩下的东西都还乱七八糟的没收拾好。
    这里面有他原先准备出行收拾的各种用品外,还有一大堆谷里的长辈同门们送的礼物,以及先头他塞进去的那些饰品和他的武器,东一个西一个的乱摆着,没个规整。
    方晨看了看,这里头长辈同门送的东西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其中最多的还是各种药,而且还都是强身丹益气健骨补筋之类的保养药物。看完之后方晨为之一笑,虽然这些药他自己也会做甚至比大部分弟子做的效果都好,但他们的这份心意方晨还是很受用的。
    “娃儿在笑什么呢?这么高兴?”夏芸雪抱着衣服进来的时候看到床上的小人笑得开心,忍不住心情也好了。
    见她进来,方晨很自然的举了举手里的荷包,似乎在告诉她自己是因为这个笑的。
    夏芸雪见她一个小娃儿脖子上挂着个蓝色荷包看起来就可爱,虽然她觉得那荷包的样式看着像是男子用的不太合适她一个女娃儿,兴许是亲人的吧。
    “阿姨给你拿了衣服来,阿姨给你放上吧?”夏芸雪把那衣服摊开来给方晨看,示意她站起来。
    那是一件红色碎花的小袄,陪着一条蓝色的棉裤,衣料样式都很旧了,看得出应该是改过的,虽然有些奇怪这衣服的颜色不应该是女孩穿的吗,但想到这里不是他原来的世界,估计风俗也不大一样,就没问什么乖乖的站了起来。
    只是他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孩,自然是不肯让夏芸雪给他换衣服的。
    “我自己穿。”方晨一边抓着自己宽大的遮盖了自己整个人还拖床上一截的里衣,一边去拿夏芸雪的手里的衣服,东躲西藏的就是不肯让她帮忙。。
    夏芸雪见她执意如此也就遗憾的放弃了自己帮忙的念头,站在边上看着。可半响孩子也不动,就睁大眼睛看着她。
    夏芸雪本来还以为是孩子不会穿,后又反应过来这是孩子害羞呢,连忙笑着走了出去,还顺道关上了门:“你换好了就叫阿姨啊。”
    “嗯。”
    虽然没穿过这里的衣服,但他看过这里人的打扮加上衣服的样式简单,没费多大的功夫就把衣服给穿好了。
    虽然衣服很旧,但是却很保暖,方晨穿上以后就觉得全身暖呼呼的,只是这家人没给他准备亵裤,而他荷包里的又都是大人的,所以只能单穿裤子 方晨总觉得下面有些不自在,虽然也不磨人就是了。
    换好衣服方晨就叫夏芸雪进来了,夏芸雪一进来看着床上穿着碎花小红袄的方晨眼睛一亮,红色的袄子衬得娃儿因为生病而有些苍白的小脸一片喜气,可爱精致的样子像极了年画里的金童玉女,只让人恨不得抱回家里藏起来再也不还了。
    “哎呀我们娃儿长得可真俊啊,看着就水灵灵的。”夏芸雪忍不住上前就抱着方晨又亲又蹭的不撒手,弄得方晨好不尴尬。
    等夏芸雪亲够了蹭够了,才心满意足的放开 方晨,这时候方晨的头发都乱了,小脸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夏芸雪拿了梳子给他梳头,那柔顺的头发又让她爱不释手:“娃儿的头发也生的好,阿姨给你扎个羊角辫怎么样?保准好看。”
    “不扎头发,披着就好。”方晨虽然一直是黑直长发却从来不扎,这或许是因为他们谷中的男弟子均都是这样打扮的原因。而且现在他的头发也不过刚到肩头,比从前齐腰的长发可短了不少,就更不用扎了。
    夏芸雪虽然有些遗憾,可也觉得这么好的头发扎着却是可惜,就只给孩子把头发梳整齐了。
    “说起来阿姨还不知道娃儿叫什么呢?”夏芸雪一直没忘记这个问题,只是之前娃儿病得迷迷糊糊的她也就没问,这会儿正好问个明白。
    方晨眨了眨眼,露出一抹笑容:“方晨,我叫方晨。”
    8、早晨
    夏芸雪仔细观察了方晨的神情,相比前一天的死寂,现在的方晨看起来有些虚弱也蔫搭搭的,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虽然有着隐隐的忧伤和惆怅,却非常的明亮,充满生机。
    夏芸雪虽然不知道这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但能看到她恢复过来,就比什么都好了。
    “方晨?这名字可真好听,阿姨叫你小晨好不好?”
    夏芸雪的语气很温柔,完全是平日里大人对待小孩的态度,虽然这让方晨很不习惯——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对他这么说过话了——但无奈他现在的外表就是个小孩,方晨不可能说出自己的秘密而让对方把自己当做大人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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