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汁儿却拽住了我:“你要干什么?”
    “叫大家都看看啊!”
    “不要!”
    “为什么?”
    “大家看到它们,只会更恐慌!”
    我听从了浆汁儿。
    接下来,我俩死死盯着天上的那两轮月亮,浆汁儿说:“我想,肯定有一个不是真的月亮……”
    “那是什么?”
    浆汁儿半天才说话,我听了之后,如同醍醐灌顶!她说:“假如你有一辆面包车,很容易就可以把它的外形做成一个面包的样子……”
    我不再说话,继续观察那两轮月亮,试图看出其中细微的差别。
    没有任何差别。
    湖里的水突然响起来,旁边的四眼冲到湖边,又狂吠起来。我怀疑藏在湖下的那个“水怪”要冒出来了,赶紧拉着浆汁儿步步后退。湖水响了一阵子,渐渐归于沉寂。
    再看天上,另一轮月亮迅速变暗,有点像月亮的重影,接着,它就彻底消失了。
    我说:“你看,那个月亮消失了!”
    浆汁儿说:“也许,那只是他们关了灯……”
    我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再看那轮月亮的四周,黑暗而深邃。
    我记得一个节目说过,人类的眼睛可以辨认出160万种颜色,而某种海洋动物却可以辨认出320万种颜色……
    那么,问题出来了——真实的世界也许并不是我们看到的这个样子。
    另一个问题——我们也不能肯定就没有另外的东西以160万种之外的颜色存在着……
    我们来到罗布泊,很可能就侵犯了那些看不见的生灵。比如地上某种盐壳图案,那其实是他们这个世界禁止停车的标线,我们看不懂,随便就停车了。比如某块石头,那其实是他们这个世界禁止进入的标志,我们看不懂,大咧咧就闯进来了……
    浆汁儿抱住了我:“周德东,我真的很害怕……”
    我也搂紧了她:“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在那个死亡名单上,我排在你前面,只要我活着,你就不用怕。”
    浆汁儿推开我,说了句令我意外的话:“那还不如让我死在你前面了!”
    我忽然想到,我被那群人称为自己人,然后放掉了。那么接下来会不会就轮到浆汁儿了呢?
    天亮之前,我把浆汁儿哄回去睡觉了。
    四眼一直陪我到天亮。
    大家都起来了。
    黄夕没有走出帐篷,估计他的脸肿得很难看。
    周志丹走到了我跟前:“周先生,你一夜没睡啊?”
    我说:“你好像也没睡好。”
    他说:“我一直梦想听到那边的声音,连续听了几夜了。”
    我知道,他指的是地球另一端的南太平洋。
    我说:“有收获吗?”
    他摇摇头:“不过,我有其他收获。”
    我说:“是什么?”
    他说:“上次,我们去那片雅丹地貌,想用五行相克的办法,赢得那盘棋,对不对?”
    我说:“嗯。”
    他说:“结果呢?来了沙尘暴。”
    我说:“你想到办法了?”
    他很得意地说:“想到了!”
    如果那是棋盘,如果那场沙尘暴不是巧合,那么,下棋只有你输我赢,或者我输你赢,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
    我说:“什么办法?”
    他说:“对方是金木土水火,我们是木土水火金,我们不该用‘克’的办法,而应该用‘生’的办法!只要我们摆成土水火金木,土生金,水生木,火生土,金生水,木生火——顺其自然,肯定就平安无事了!”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说:“智慧克困难。”
    周志丹笑了。
    吃完早餐,我、周志丹、老丁、章回、令狐山准备出发,去找那片雅丹地貌了。
    我对鲁三国说:“你留在营地照顾大家吧。”
    鲁三国说:“没问题。”
    我说:“别让任何人下水。”
    鲁三国说:“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说:“我认为水下有东西。”
    鲁三国愣了愣:“什么东西?”
    我说:“想看清它,除非把水抽干。”
    鲁三国点点头:“知道了。”
    马然而说他肚子疼,也留在了营地。
    黄夕一直没出来,布布给他送去了蛋黄派和鸡蛋汤。
    季风走过来:“周老大,我跟你们去吧。”
    我说:“行,路上正好陪我们说说话。”
    浆汁儿也来了:“我也去。”
    我说:“你不许去。”
    浆汁儿叫起来:“为什么季风能去我就不能去?偏心!”
    我开始不靠谱了:“季风是随队家属。”
    浆汁儿疑惑地问:“她是谁的家属?”
    我说:“令狐山啊。”
    季风说:“周老大,你不要乱点鸳鸯谱。”
    浆汁儿说:“那我也是随队家属!”
    我说:“你是谁的家属?”
    她说:“我是你妹妹啊,忘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然后说:“走!”
    就这样,我们7个人开了三辆车,首先回到前一个营地,然后从那里奔向那片雅丹地貌。
    周志丹走在前头,他的车也是在敦煌租的,跟我的车一样,都是白色路虎卫士,老丁和章回在他的车上。季风走在中间,令狐山在她的车上。我在最后,浆汁儿在我的车上。
    季风把车洗得干干净净,仪表盘很清晰,指针依然指向零。
    罗布泊刮起风来,把盐壳的爆裂声遮盖了。看来,今天回去之后,车里又会被沙土覆盖。
    浆汁儿说:“你给季风算过命吗?”
    我说:“7个字?”
    浆汁儿说:“是啊。”
    我说:“她和我刚认识的时候,我给她算过。”
    浆汁儿说:“她选了什么字?”
    我说:“生,卯,夺,金,心,湖,留。”
    浆汁儿说:“天哪,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我说:“那不仅仅是7个字,那是她一生的概括,我当然记得。”
    浆汁儿说:“那你记得我选了哪些字吗?”
    我说:“我忘了……”
    浆汁儿说:“我就知道!我算明白了,都说男人马虎,那分对谁!”
    我说:“你不想听听季风的命运?”
    浆汁儿说:“还用听吗?季风肯定越长越漂亮,越来越有钱。”
    我说:“她的性格很不主流,人生很不规则。外人看起来,她的生活貌似很安稳,其实恰恰相反。她不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至少和其他女孩比较起来,她缺乏浪漫。她的童年很不正常,甚至是病态的。她人生的中段渐渐好起来。她在中年之后出轨,或者说找到真爱。她人生之末极其动荡,不顺溜,还好她的内心有个稳固的东西,那可能是哲学或者是境界,支撑着她,使她安然度过。”
    浆汁儿沉默了一会儿,问我:“你觉得准吗?”
    我说:“至少有一点是准的——她对我说,她很小的时候她母亲就疯了,没几年就去世了。”
    浆汁儿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她又冲着我嚷起来:“我给你24个小时,去你自己的脑袋里找找,要是找不到,我再也不理你了!”
    我说:“找什么?”
    浆汁儿说:“我那7个字!”
    我说:“你再选7个不就完了吗……”
    浆汁儿真的感到委屈了,竟然透出了哭腔:“那能一样吗!”
    说完,她从工具箱里掏出了一本字典,“啪”一下摔在了我的旁边。
    我们找来找去,始终没看见那片雅丹地貌。
    周志丹把车停下来,大家都下了车,周志丹转动着大肚子四下张望,说:“你们看,那是我们用石头垒的标记,应该就在这里啊,怎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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