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住内心的痛走到谢子俞跟前,拿过她手上握着的毛巾就开始擦她的头发,一头黑发被揉成了一个鸟窝,连带着谢子俞的脸上都显出了许多的生气。
    顾城没有多说些什么,也没有去问谢子俞来这里的目的,在帮着她吹干头发后就送她进了房间睡觉,房间是当初盛夏住着时所住的房间,房间内部还维持着盛夏离开时的样子,桌上摊着一堆图纸,乱糟糟的却能够让人在进到房间的第一时间就想到她的模样。
    真是无处不在啊。谢子俞悲哀的想到,不管是在商左身边还是在顾城身边更或者是在谢家,都是无处不在的人影。
    被推着上了床盖上了被子,顾城带着安抚性质的一下下拍着谢子俞的手,大约是真的累了,也可能是因为这样沉稳的安慰方式让她回想起了当初在顾家的日子而感到安心,没过多久谢子俞就真的睡了过去。
    看着谢子俞紧皱着眉的睡颜,顾城有些舍不得放开被自己一直握在手中的手,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从梦中哭醒过来,那样皱着眉,皱着鼻子,嘴唇轻微发颤的模样像极了那个小时候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还忍着不哭的女孩。
    松了手抚了抚睡梦中谢子俞的额头然后落下轻吻,顾城帮谢子俞捏好被角转身就出了房门。
    谢子俞起先睡得很安慰,虽然是在梦中却极难得没有做噩梦,可安慰也只是短暂的,鼻尖充斥着盛夏的气息,原本光线美好的场景忽然就转变得可怖起来,阳光一点点的被吞噬干净成了一大片一大片不定的黑暗,黑暗中有游魂一般的物质在游走,冰冷湿滑到恶心。
    要逃开,地下却冒出了白骨抓住了她的脚腕,要张口呼叫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发丝掩住了口鼻,虚空中有苍白修长的手逐渐接近心脏,冰冷的肌肤相触带来的是血腥粘稠的结局。
    陆然。
    她腐朽破败的心脏被陆然拿在手中,对方含着笑端详着她的心脏,目光厌弃,他说——
    我要毁掉你。
    惊醒,所幸眼前不是梦中的黑暗血腥,慌乱的抚上心口感受到那微弱的心跳才终于安定了下来,直到这时才发现入睡前还在自己身边坐着的顾城没了踪影,受了内心什么的趋势掀开被子下了床,然后走出的房门。
    外面不同于房间里面,除了客厅里微弱的光线几乎是一片漆黑,没来由的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谢子俞小心翼翼地向着光源处走去,最后看到了端坐在电脑前背对着她的顾城。
    电脑的usb接口上插着一个u盘,样子很熟悉,是她之前拿来手中最后放在了水池边的那个。
    心惊肉跳后是一种深深的绝望,想要去制止些什么却又意识到为时已晚,只能在跌坐到地上前颤抖着叫道:“求你,别看了。”
    顾城神情复杂的转过头来,谢子俞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顾城的眼睛,已经可以猜测到对方眼中会含着怎样的情绪,厌恶、烦躁、鄙夷,或许会有一点点的同情。
    这样的眼前她早已习惯,就连她自己在看自己时都会用这样的眼前看待,更何况是顾城了。
    她这样想着,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站起来,然后赶紧驱使着自己的身体离开这里,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抚着墙壁的手捏得青白,手掌被墙壁的尖角磕得生疼。
    她觉得她是完了,可却有一双温暖的手忽地绕到自己的背后抱住了她,心惊,惊到了最后就成了一股无法遏制的疼痛。
    “你都看到了,为什么不讨厌我?”
    “我不会讨厌你的,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最喜欢你了。”
    温柔到让人厌弃的声音,连谢子俞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配,挣扎着想要离开顾城的怀抱,结果却换来越来越紧的拥抱,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来。
    “子俞,如果有人在对岸一直等着你,你能够回头吗?请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
    “可是我好像回……不来……了。”哽咽到心口发痛,拽着顾城衣服的手不受控制的用力,像是要哭却哭不出来一般的痛苦。
    头上有一只手温暖中带着颤抖地安抚着,耳边是顾城认真的许诺:“可以的,一定的……可以的,我带着你走总能找到回来的路的。”
    “可以把你的手交给我吗?”
    黑暗中可以看到顾城隐忍着的微笑,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中有微光闪动,手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的落入了对方向着她摊开的手掌中,掌心温度微凉,可却意外的烧灼了她的心。
    唇微启说出了那句在来到这里时就想出的那句话:“……求你,救我。”
    ☆、第四十三章
    陆然坐在办公室内面朝着落地窗,手中把玩着一支录音笔,嘴角勾勒着一抹笑意,心中却有一株盛大的毒花开始绽放。
    谢子俞拒绝了同他之间的合作,可他并没有觉得生气相反却是一种快感,虽然与原计划不符却终于可以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去摧毁他想要摧毁的人们。
    ****
    距离爆炸案发现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久到盛夏现在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都觉得像是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如果不是因为今天要陪商左去医院复查手上的伤她想她大概已经在终日的温馨中将那段惊悚全部忘去了。
    陈林开车载着商左还有盛夏去了医院,对商左受伤的手进行了拍片复查,终于被告知已经痊愈,被厚重的绷带石膏捆绑了许久的手得到了解脱,只是大约是因为太久没有直接照射到光线而显得受伤的手苍白细嫩了许多。
    坐在医院的椅子上盛夏扯着商左刚拆了石膏的手跟自己的手仔细对比,神情严肃中意外的透着天真,手心手背翻转着对比了许久最终泄气一般将商左的手推开,撇转头哼了一声不满地抱怨:“真是的,商左你一个大男人手怎么可以比我还白还嫩啊!”
    不管是表情还是动作都显得太孩子气了一些,商左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将刚被盛夏推开的头放到了对方的头顶上揉了揉,半哄半劝地道:“真是的,怎么最近脾气变得这么大了,别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嘛。”
    盛夏依旧偏着头不去看他,鼓着腮帮子的样子让商左想到了生气的河豚,虽然觉得有些不合适却还是因为脑中突然冒出的想法而忍不住笑出了声,接受到了对方不满的眼神才收敛了笑意,宠溺着牵起盛夏的手:“好啦,走吧,陈林还在外面等着呢。”
    出门来医院前就已经商量好了检查结束后要去b市某县一个旅游景点进行首次约会,虽然认识了二十多年且这二十多年里起码有十八年的时间是形影不离的,但却没有实实在在的进行过一次约会,趁着现在商左被商老放了大假正好可以将时间利用起来。
    去旅游景点的时间花的有些长,因为昨夜太过兴奋的原因导致盛夏睡眠不足,刚坐上车没多久就靠在商左的身上睡了过去,等到被耳畔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吵醒时车子已经开到了山下。
    透过被商左摇下的玻璃窗往外面看,可以看到周围是一大片连绵不绝的山脉,因为不是旅游的旺季所以周围的人并没有很多,因而两人并没有遇上电视中常放的人挤人的画面。
    距离车子停放的地方不远处可以看到一个建在山脚下的蹦极台,光是站在下方往上看就不免觉得心惊肉跳腿脚发软,而刚才那几声吵醒盛夏的尖叫就来源于此,蹦极台下是一大片的潋滟湖水,透过眼前的密林可以看到碧绿色的湖水,很是让人心旷神怡。
    为了方便行动,今天出门的时候两人就换上了简单的运动装,没有特意要穿成情侣的模样,只是不经意的选择了相同颜色的运动装,一直到出了车门暴露在阳光下两人才惊觉此刻的默契。
    为了方便出行盛夏将一头披散的长发绑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上身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卫衣,下身穿着配套的运动裤,整个人暴露在眼光下显得精神而迷人。
    而商左也褪去了商场上的干练,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汗衫外面套了一件浅灰色的兜帽衫,两人都是做的休闲装扮,面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像是时间被倒流了八年成了一对令人羡慕着的大学情侣。
    商左牵着盛夏的手向着蹦极的地方走去,这是先前在医院的时候就答应了盛夏的事情。站在下面的时候尚且还没有感觉到风有多大多冷,一直等到上了蹦极台由着工作人员将装备在两人身上穿好才感觉到高处不胜寒的意思。
    尽管阳光依旧明媚却还是抵挡不住高空肆虐的气流,盛夏绑好的马尾中有不少头发因为挨不住狂风而跑了出来,随着风乱糟糟的飞舞着,商左紧紧拉着盛夏的手,可以感觉到对方的瑟缩与胆怯,小心翼翼的在那层看起来极度不安全的平台上走着,听着脚下传来的铁板咯嘣的响声。
    牵着盛夏的手走到跳台前,盛夏的手一点点的拽紧,商左可以感觉到盛夏内心的紧张,耳边是教练说着的各种注意事项,除了将手心的温度一点点传达过去以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去安抚眼前的人。
    交代完了注意事项后教练就退到了安全的地带,盛夏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强装镇定的一遍遍检查着身上的装备,那种局促胆怯又强忍着的倔强模样落在商左的眼里全化成了心底里的暖意。
    将已经有些语无伦次的人拉到自己的怀中紧紧抱住,感受着对方有些慌乱的心跳声,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准备好要跟我同生共死了吗?”
    “商左,”耳边传来一声轻唤,被风声模糊了原样落入耳中,“你不会害怕吗?”
    “不会。”是很坚定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
    “如果一不小心挂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盛夏半开着玩笑说到。
    “可是那又怎样呢?”情不自禁的又将怀中的人抱紧了许多,温柔的话语混着风声入耳,“我最害怕失去的东西已经在我怀里了。”
    所以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盛夏在商左的怀中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圈着对方腰肢的手紧了紧,然后认真地说道:“我准备好了。”
    “我数三下就一起跳下去。”
    3、2、1……
    最后一声数混乱在了风声里,远处的人可以看到蹦极台上有两个相拥着的人影从上面跳下,夹带着喜悦惊吓等各种情绪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拥抱着的人在失重的情况下下意识地将对方抱紧,在风中唯有对方的心跳声可以安抚自己。
    贴着商左的心口感受着风滑痛耳朵的感觉,盛夏可以听到自己还有对方的尖叫声,只是明明该是恐惧的内心却忍不住窜入心底的暖流,肆虐的让人想要落泪。
    这是她在商左醒来时提议要来蹦极的缘由,那种失重的感觉是最临近死亡的感觉,就像是商左先前说的那样,只是想要同生共死上那么一次,好让自己的心更加契合对方的心,也让自己内心的想法更加明朗上几分。
    盛夏头脑混乱的被放到了水面上接应的船只上,一直到被扶上了小船还是觉得腿软,反观商左除了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外神色竟是已经恢复如常,抱着浑身无力的盛夏上了岸。
    抱着盛夏回了车子里,细心的将车后放着的毛毯披到了有些发抖的盛夏身上。
    喘着气窝在商左的怀里,额上落下了轻吻,带着安抚与怜惜的意味:“下次还要玩吗?”
    虚弱的摇了摇头:“不了,这样的经历一生一次就够了。”
    听到了答复商左牵起了嘴角认可的点了点头,然后牵起盛夏有些冰冷的手语意不明地说道:“对,一生一次就好了。”
    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人面色一点点红润了起来,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将手伸向了盛夏脖子中一直戴着的链子,指腹小心翼翼的磨蹭着锁上面的花纹,直到感受到盛夏有些不解的眼神才缓慢开口问道:“还记得我送你时跟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这把锁是有钥匙的,而钥匙在我这里。”边说着边掏出了口袋里一直准备好的钥匙,可却不知道这一动作哪里出了问题竟是让商左的脸有些涨红,但更多的是一种凝重。
    这样的表情让盛夏也情不自禁表情凝重了起来。
    郑重其事的将从口袋里掏出的钥匙塞进了锁眼中,微微转动然后听到轻微的声响,盛夏没来由的感到心一下子悬了起来,然后看着脖子里的锁有花纹的部位开启了一道狭小的裂缝。
    “这是很早之前就设想好的,只是一直没想清楚该在什么时候施行,直到在睡梦中听到你跟杨伟说的那段话。”
    商左认真的同盛夏解说,然后用手指掰开了锁上的机关,锁是空心的,里面空间的大小刚好可以放下一枚戒指。
    已经惊讶的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来形容了,盛夏睁大了眼睛看着商左将戒指取出,然后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给她戴上。
    左手无名指上被带上了一枚钻戒,尺寸大小刚好,正中间是镶嵌着一颗被切割成菱形的钻石,周围指环部分镶上了许多细小的钻石,闪耀异常。
    “这个戒指原本的名字叫‘sunshine’可我觉得它真正的名字应该叫做卿卿才对。”商左边说着边牵起盛夏的手在无名指落在一吻。
    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盛夏看着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心里是欣喜着的,可嘴上却还是依依不饶地问道:“你都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就擅自给我戴上了。”
    “可你不是早就说了‘想要嫁给我’这样的话了吗?”商左笑得一脸温和,可眼中却是不容反驳的坚定。
    脸颊泛起了不自然的潮红,一把抽回被商左握着的手,佯装着生气的说道:“可这样太不正式了,我不愿意了。”
    边说着边作势要摘下手中的戒指,手刚碰到戒指的一角就被商左拽住了手,然后强行抱到了怀里,披在身上的毯子滑落了下来,原本坐在驾驶座上的陈林也不知在何时不知去向,耳畔是商左低沉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的撩拨着心弦。
    “我不知道在跟你同生共死过后的求婚还不算正式要怎样才算是……”
    盛夏张了张嘴刚想要回答就被商左打断:“卿卿,我现在郑重的告诉你,我想要娶你了。”
    心底里微波荡漾,抬手环住了商左的腰,侧靠在他的心口上,用同样郑重其事的语气将之前在他未醒时说的话又说了一次:“商左,我也……想要嫁给你了。”
    ☆、第四十四章
    苏青早晨起来就觉得一阵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样,最近谢氏出的事情已经够让她心烦的了,又加上谢老的病,这几日忙得晕头转向,等到空了下来才发现谢子俞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回家来住了。
    早晨起来后就给谢子俞打了一通电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忙了,电话里谢子俞的声音听起来疲惫又沙哑,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多少感到一些内疚和心疼,叮嘱了对方几句让她今晚记得回家后就挂了电话。
    大约是中午的时候听到了一阵门铃声,打开门发现是送快递的,包裹是很小巧的样子,不像是文件包装,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也没觉出什么分量,大约是受之前商氏的那起爆炸案的影响,苏青对于莫名其妙的快递总感觉有些惶恐不安,真犹豫着要不要签字的时候却忽然瞥见了寄件人姓名一栏谢子俞的名字。
    虽然觉得多少还存有些许疑惑,但在看到熟悉的名字后那份忐忑不安的警惕心理便也就散去了许多,在心里算了算想到似乎再有半月就是她的生日了,兴许盒子里装着的会是谢子俞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也说不定。
    在收件人一栏签了自己的性命,苏青关上大门边往里面走边拆着手中的纸盒,黄色的胶布几乎缠满了整个盒子,这让拆的过程多少有些费力,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将快递的盒子拆开露出里面的一个深黑色的锦盒。
    很古朴的样式,长方形的盒子,第一感觉会让人觉得是项链珠宝一类的物品,可等到拆开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放着的是一支银白色的录音笔。
    有些诧异,可更多的却是一种没来由的不安,心中好像揣着什么东西压着跳动的心脏,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八年前谢子卿被绑架的那个晚上,她也是这样坐在楼下的沙发上,揣着不安的心情等了许久最终也没能等到谢子卿回家的身影。
    后知后觉的发现锦盒的下面还压着一张白纸,不由自主的将那张折成了一个正方形的纸条拿了出来,然后摊开,素白的纸片上只有短短的、不明所以的一句话。
    按下听。
    在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的那种惶恐不安的感觉就愈发明显,大约是出于女人的直觉,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字样却让她看到了恶毒与阴谋,几乎就想要将手中握着的录音笔扔回盒子中。
    手不由自主的捏紧,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按下了播放键。
    如果可以预见在按下播放键后会听到些什么,然后又会发现些什么,苏青想她大约宁愿永远都没有按下按钮,或者说没有签收下这份可疑的快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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