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簿倒是有,但远在沈家庄,快马加鞭,没有半个月的时间也取不回来。当时,汪仪凤被沈家族人赶出去,根本没带出户簿,说不定他们的户簿已被毁掉了。
    汪仪凤带孩子离开沈家庄,先回了娘家。在娘家听说沈承荣中了状元,他们母子要上京寻亲,路引和户簿都是汪家人疏通官府,给他们从永州办的。
    沈妍见过他们母子的户簿和路引,都出自永州,拿出来也没用。汪仪凤的脸色很难看,沈妍也猜到她和沈承荣不可能有婚书。最关键的物证都没有,沈承荣若一口咬定不认识他们,他们无计可施,还会背上冒认官亲的罪名。
    项怀平皱眉,问:“汪氏,你可有婚书户簿证明沈驸马是你的丈夫?”
    “回大人,民妇没……”
    沈承荣冷哼一声,“项大人,既然这刁妇没有婚书户簿证明,此案还有什么好审?依本宫看,这刁妇就是认亲敲诈,项大人不判她的罪,是想纵容吗?”
    “这……”
    项怀平被逼问,不知该如何回答,无奈的目光扫向众人。慧宁公主和御亲王都如老僧入定般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象是在看他人演戏。沈妍凝眉苦思,一时也想不到应对之计,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入耳,令她心烦意乱。
    “沈妍,你可有话要说?”项怀平认为沈妍古灵精怪,言语总会出人意料。
    “回大人,民女无话可说,只是想问一句,除了婚书户簿,还能用其它东西证明吗?比如写有两人名字的信,就、就是情书或定情信物,能、能证明吗?”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议论声更大,不时有嘻笑声传来。虽说此话有伤公堂威严,但出自一个孩子之口,风月事无伤大雅,众人听成笑话,无人责难。
    “妍儿,不能胡说。”汪仪凤以头触地,再也不敢抬起来。
    沈承荣满脸通红,狠狠瞪视沈妍,情书和定情信物都属私相授受,有损读书人的清誉。沈承荣在追求汪仪凤时,还真写过情意缠绵的书信,送过信物。这些东西若拿出来,就是不能证明他和汪仪凤的关系,也会被人笑掉大牙。
    御亲王大笑,问:“皇姐,你收过沈驸马的情书或定情信物吗?”
    慧宁公主没说话,暗自咬牙,嫌恶的目光扫过沈承荣,吓得沈承荣连忙躬身低头。此事一出,不管沈承荣认不认汪仪凤母子,那些御只言官都会揪会沈承荣狠狠弹劾一番,还会把她和太子卷进来。为保太子的储君之位不动摇,她要想办法清除一切不利的言论和影响,当务之急,她还要考虑如何漂白此事。
    沈妍打开包袱,翻找半天,拿出一个陈旧的荷包,顿时喜形于色,说:“沈驸马,我最后问你一句,你真不认识我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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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诬赖
    众人的目光都聚到那个陈旧的荷包上,又见沈妍的神情沉静,就确定荷包里藏着有力的证物。众人都在猜测荷包里的东西,公堂里沉默无声,更显压抑。
    沈承荣故做镇定,目光却象两把尖锥,扎向荷包,恨不得一眼看清里面的东西,早做应对。看不透里面的东西,他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该做何种反映。
    沈妍紧紧抱住荷包,象是怕被人抢去一样,高声抽泣,边哭边说:“沈家庄这几年遭了灾,地里的收成不够糊口,到了青黄不接的时节,我们一家人就啃树皮、吃观音土,呜呜……祖父祖母去逝后,连用我娘的嫁妆买的几亩薄田也被沈氏族人夺去了。我们孤苦无依、饥寒交迫,我娘就带我们姐弟回了外祖家。听说父亲在京城发了财,我们一路讨食来投奔,只求衣食有着落,呜呜……”
    一路进京寻亲,饥寒交加,受尽冷眼嫌恶,到了京城,被丈夫拒之门外,还有性命之忧。回想一路寻亲的经历,汪仪凤悲伤欲绝,抱着沈蕴痛哭出声。
    公堂内响起一片唏嘘感慨声,各色各样的目光投向沈承荣。刚才沈兴已经全部招认,而沈承荣还在抵赖,这反而让众人更加坚信事实,蔑弃沈承荣。
    沈承荣的神情微微一动,并不是他因为汪仪凤母子的遭遇动容,而是有了新的打算。沈妍哭诉他们母子的悲惨遭遇,不过是缺吃少穿,居无定所。如果给他们些银子,让他们安定下来,再安抚一番,他们也就不必非跟他认亲了。
    最初汪氏母子寻上门,他认定他们掀不起风浪,又怕被人怀疑,根本没打算给银子,直接赶走了事。可现在给银子也要师出有名,必须有一个让众人认可的理由。他思来想去,决定把事情推给沈兴,说汪仪凤是沈兴的妻子,也无证可寻。
    他让沈兴去杀汪仪凤母子,又出重金私下找了一个跑江湖的杀手,要把沈兴也杀了。这些天,汪仪凤母子没再上门,沈兴也没回来,杀手说沈兴已死,他就信以为真了。在公堂上见到汪仪凤母子,他心中虽有疑团,也不容他仔细想了。
    项怀平敲响惊堂木,“汪氏,你先别哭,沈妍,把你的证物呈上来。”
    沈妍擦干眼泪,抱着荷包站起来,看向沈承荣,“驸马爷,你真不认识我娘?”
    沈承荣一怔,见沈妍神情恳切,认为沈妍问他这句话是想给他最后的机会,若证物呈上去,铁证如山,恐怕他就没有更好的理由推辞了。
    他看了汪仪凤一眼,蹙眉说:“本宫在家乡时寒窗苦读,很少出门,如今又离家七年之久,好多人确实记不起来了,但这妇人本宫隐约有些印象。”
    项怀平松了口气,说:“沈驸马有印象最好,认下……”
    “项大人误会了,本宫对这妇人有印象,并不是承认她跟本宫有关。”沈承荣冷哼一声,说:“我想起来了,这妇人是本宫的奴才沈兴的妻子,这两孩子也是沈兴的儿女。沈兴随本宫离乡已久,一直忠心伺候,本宫给他娶妻纳妾,想必招来这妇人的怨恨,她才慌称是本宫的妻子,企图诬赖本宫。”
    “你、你……”汪仪凤气急交加,指着沈承荣说不话来了。
    “娘,你别急。”沈妍转向沈承荣,问:“驸马爷,你确定你说的是真话?”
    沈承荣郑重点头,说:“沈兴伺候本宫多年,前些天他犯了大错,被本宫打发了。你们既是他的妻子儿女,又是本宫的同乡,本宫自会保你们衣食无忧。只要你们安守本份,不再敲诈诬赖,今天的事本宫也不再追究。”
    “驸马爷,你确定我娘是沈兴的妻子?你确定自己没认错?”
    公堂内,除了沈妍铿锵有力的问话声,再无半点声响。项怀平等官员的目光在沈妍和沈承荣身上游移,脸上神情多变。御亲王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不时与他的随从互使眼色。慧宁公主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她的随从也都低着头。
    沈承荣昧着良心说话,令众人气愤、轻蔑、鄙夷。他已众叛亲离,没有一个人想给他一点暗示,让他知道沈兴就在后堂,不能再信口胡说。
    “本宫、本宫确定。”沈承荣咬紧牙关回答。
    “你确定就好,在场这么多人也都听到了,由不得你反悔。”
    沈妍冷哼一声,眼底闪过狡诈,脸上密布对沈承荣的蔑恨嘲弄。她举起旧荷包,让众人看清楚,“哗啦”声打开,从荷包里面掉出几块点心。
    “这就是证物,驸马爷可看清楚了?”沈妍掩嘴大笑几声,站起来,活动跪得麻木的膝盖,那姿态神情就象一只准备开屏的小孔雀,骄傲到无以复加。
    项怀平长舒一口气,重重敲响惊堂木,“带沈兴上堂。”
    两队衙役看到这转折性的闹剧,齐声高喊:“带沈兴――”
    一时间,公堂内哗然喧嚣,嘻笑声、议论声、叹息声响成一片。公堂里紧张压抑的气氛得以缓解,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独沈承荣晕了头。
    沈兴被带上公堂,不敢看沈承荣,也不等项怀平提问,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知道的汪仪凤母子状告沈承荣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沈承荣慌了神,忙跪到慧宁公主脚下,嚅嗫着说:“公主,他们、他们串通诬赖,看在婉儿的份上,求公主为臣做主,他们使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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