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元澈走到黄金大轿前,甩掉青色披风,随手整理身上纯白色的燕尾服。他身材高大健美,肢体匀称,穿前短后长的燕美服能为他彰显出一种庄重的美感。
    人群中响起惊呼怪叫声,连仪仗队的侍卫都瞪大眼睛看着他,一片惊异的目光笼罩在他身上,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压力,甚至带出了谴责的意味。
    新娘大喜之日穿了一身白纱羽裙,已经够离经叛道了。因圣旨明令她不能穿红,她一气之下穿了白,人们虽说惊奇,却也能理解。可新郎就不一样了,堂堂三等侯,放着尊贵的明紫色不穿,也穿一身白衣,这成什么样子?
    沐元澈昂起头,俊美的脸庞流露出睥睨苍生的神色,他的嘴角微微挑起,明净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他走到黄金大轿前,冲沈妍伸出手,看到沈妍握住了他的手,他顺手一带,就把沈妍带出轿子,又拦腰将她抱在怀中。
    “妍儿,委屈你了。”
    “委屈不委屈稍后再说,你先放我下来,时间不多了。”
    沐元澈放下沈妍,与她并肩而立,两人以同样的目光和神情展望前方。晚春的清晨,尘埃跃动的光线中,两身白色衣衫干净明亮,格外显眼。
    侍女抬着黄金大轿退到一边,几个丫头抬着婚纱拖尾过来,把丈余长的拖尾系到沈妍腰间。丫头退下,又有两名男童、两名女童上前,捧起长长的拖尾。
    沈妍这套婚纱由她自己设计,裙子的下摆并不宽大,配有可拆卸的拖尾。拖尾的面料是纯白色浮云锦,上面缀有层层叠叠的纱羽,纱羽末端镶有浅金色的花边。拖尾与腰部相连的部分缀有玉片和珍珠,拖尾下摆是两圈镂空蕾丝花边。
    “走吧!”沈妍看到侍卫走上了绒毯,就挽住沐元澈的胳膊,与他并肩前行。
    新郎新娘身穿奇装异服踩着闪亮的金币、五彩的花瓣走上金色绒毯,一副唯美的画卷徐徐展开,冲击着人们古老传统的视觉,渐渐浸入眼底,直入心弦。
    身着礼服的男童女童捧起宽大厚重的拖尾,慢步向前。小小人儿虽是张张笑脸,脸庞却流露出稚嫩的庄严,更为这副画卷增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此情此景在场的人大多数连做梦都没见过,就是因为太新鲜,他们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抑的气息蔓延,令他们透不气来,人群陷入沉默之中。
    美丽的画卷映入眼帘,奇异的感觉渗入心田,压抑的气息慢慢消退,演变成深深感慨。几声叹息响起,顿时在人群中引起强烈的共鸣,感叹声响成一片。
    “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能穿一身孝呢?多不吉利呀!不能穿红,真是可怜哪!”
    “人家的父母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尊贵人,沈侯爷的养母可是护国长公主。他们都不怕成亲穿孝,用你们多嘴?你们不觉得这孝服挺好看吗?”
    “就是挺好看的,你们没听说要想俏、一身孝吗?这白衣服就是乍眼。”
    “你们这群土包子,知道什么?谁说白色就是孝服了?这叫礼服。不知道还乱说话,也不怕人家说你们没见识,赶紧看吧!你们看看多好呀!”
    “你不是土包子,你有见识,你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我媳妇的大表姐的婆家的邻居张老汉的儿子去过花朝国,刚刚我听他说花朝国的贵子贵女成亲,有时候会穿这种衣服。我还听他说,花朝国的开国总统迎娶夫人的时候,两人就穿了这样的衣服,还从花朝国的都城手拉手走了一圈。”
    “什么?张老汉的儿子见过?他可真有见识,难怪他会说书。”
    “赶紧去听吧!他在那边说呢,谁想听他说就拣个金币送给他。”
    “别说闲话了,快去拣金币吧!听说送嫁的人都走进了民巷,可以拣金币了。”
    听说可以拣金币了,看热闹的人群呼啦一下就散开了,一部分人朝引凤居的方向跑去。多数人都原地不动,他们知道现在就是跑到引凤居门口那条路,也没金币可拣了,不如在这里守株待兔,还可以观看一对白衣璧人,一饱眼福。
    沈妍和沐元澈一行步行穿过戒严的路段,早有车马等候了。丫头为沈妍解下拖尾,扶她上轿,众人也分别上车上马,向第二个戒严的路段行去。
    金财神被沈妍任命为这场婚礼的后勤部长,迎亲送嫁的人都穿过金色绒毯之后,他指挥随从抖掉绒毯上的金币花瓣,卷起绒毯,快马向下一个路段飞奔而去。
    迎亲送嫁的人走过之后,看热闹的人群想拣金币,都被仪仗队推开了。仪仗队侍卫把金币圈在一处,全部据为己有,不允许百姓来拣。
    看到仪仗队贪婪霸道,老百姓无奈,但他们也学精了,全部跟着迎亲送嫁的队伍向前奔去。有金币可拣,有赏钱可拿,谁还等着端华公主施粥救济呀?不是老百姓不给端华公主面子,而是诱惑力实在差得太远。同沈妍成亲同洒金币、抛金豆、赏金银锞子相比,端华公主施粥,给一些碎银衣物救济,实在太寒酸了。
    沈妍和沐元澈将要踏上第三个戒严路段的时候,就见几十名护卫拥簇着七八辆马车跑来。看到马车上明黄色的流苏,就知道大人物即将登场了。
    一辆华丽宽敞的马车飞奔在前,腾起片片烟尘,若不是因为这辆马车质量过关,估计早就散架了,可见跑得有多快。不用问,就知道这辆马车里面坐的是端华公主。她费尽思难为沈妍,听说又被化解了,不急着过来一看究竟才怪。
    马车穿过戒严的路段,又奔出去好远,才停下来,放慢速度返回到迎亲队伍面前。没用宫人搀扶,端华公主就跳下马车,扶着车辕连喘了几口粗气。
    除了金财神和萧水葳等异国来宾,其他人都随沈妍和沐元澈等人过来给端华公主行礼。端华公主狠厉妒恨的目光扫过黄金大轿、金色绒毯,又落到沈妍和沐元澈身上。她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宫人提醒她,她才让众人免礼。
    萧水葳发扬她一贯热烈真爽的风格,笑意吟吟走向端华公主,以热情洋溢的语气向端华公主介绍沈妍和沐元澈这场婚礼,听得端华公主咬碎了满口银牙。
    “公主不知道,妍儿做善事的时候大方,对自己很小气。她又不缺银子,我当初就说让她为自己的婚礼多花银钱,花一百万两银子也不多,可她舍不得。这场婚礼算下来,连上乱八七糟的东西和亲戚朋友及异国友人送来的贺礼嫁妆,刚刚五十万两银子。听说端华公主的婚礼隆重气派,怎么也要花一百万两银子吧?”
    大秦皇朝并不富裕,虽说权贵穷奢极致,攀比排场,可也受家底限制。别说公主出嫁,就是太子大婚,花上二十万两银子就顶天了,闹不好还会因奢侈而被弹劾。一般公主出嫁,一场婚礼办下来,总共花四五万两银子就不错了。
    庞贵妃是掐尖好强的人,因为徐皇后等人的原因,并不看好徐家二房。可端华公主和徐慕轩是皇上指婚,再说她也看重徐慕轩的才华,就答应了。但对徐家二房,她就是一种逮往蛤蟆挤出尿来的心态,逼着徐家出了十万两银子的聘礼。
    端华公主和徐慕轩的婚礼就是把聘礼嫁妆和宾客的贺礼全加到一起,离一百万两银子的数目也差得太远,端华公主也知道徐家二房的家底。所以,听萧水葳这么说,她气急败坏,要不是庞贵妃派来的宫人阻拦,她早大打出手了。
    萧水威见端华公主气得脸色泛青,心中暗笑,又满脸无辜道:“端华公主是不是不走得太急,累坏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哦,你在看妍儿的婚纱呀!很漂亮吧?妍儿一共为自己设计订做了三套婚纱,为沈侯爷设计订制了两套礼服。她还是太小气,他们两人五套衣服才花了十万两银子,想必端华公主一套嫁衣就要花十万两银子吧?不管怎么说,天下人都知道皇上最爱端华公主,肯定舍得……”
    “你住嘴。”端华公主咬牙切齿,冲萧水葳张开手,很想抓向她的脸。
    “妍儿,皇上和贵妃娘娘的銮驾到了,我们到绒毯上去接驾吧!”沐元澈冲沈妍使了眼色,又转向端华公主,说:“公主与臣同一天成亲,不等在寝殿闺阁待嫁,却来观看臣的婚礼,臣荣幸之至,请公主受臣一礼。”
    “端华公主是来施粥舍物、救济百姓的。”一个太监赶紧替端华公主说话。
    “原来如此,端华公主真是仁心仁德之人,令臣女仰慕。”沈妍笑了笑,又说:“白芷黄芪,告诉观礼的百姓,喝完端华公主的粥,可别忘了来拣我的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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