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踢开椅子就往外走,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心里对沈妍的恶感更深一重。
    “嫂嫂说得对,嫂嫂的人我不该教训,是我僭越了。”沈娇又换了一张笑脸往门外走,边走边说:“蕴哥哥在给父亲侍疾,嫂嫂也应该过去看看。”
    沈妍暗哼一声,笑着说:“妹妹此言差矣,我是你的嫂嫂,哪有刚进门的媳妇就去看望公爹?何况他还是你哥哥的养父,还是等明日敬茶一并见吧!”
    “也好,我会转告父亲和蕴哥哥。”沈娇笑得别有意味。
    打发走沈婉和沈娇,沈妍躺在床上,越想越气闷。胜战侯府和承恩伯府只有一墙之隔,本来沈承荣就阴魂不散,现在靠近了他的地盘,他不添堵才怪。李姨娘和沈娇再加上心机深沉的庞玉嫣,还有一个不明是非的沈婉,确实让人头疼。
    初来乍到,还没适应环境,沈妍不想锋芒毕露,若这些人非逼她出手,她也不会手下留情。只是动手之前,必须要给沐元澈打好预防针,免得两人之间产生误会。婚姻需要经营,夫妻之间有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误会的消磨。
    “夫人,快起来,长公主来了。”
    苏嬷嬷吓了一跳,“长公主怎么来了?应该是明天敬茶时才见新媳妇的。”
    “她来给我敬茶了。”沈妍挑嘴一笑,不紧不慢站起来。
    “夫人哪!这话可不能说呀!这可是掌嘴的话呀!”苏嬷嬷急得皱眉叹气。
    沈妍掩嘴大笑,“我说她给我敬茶,她就会给我敬茶,不信打赌,一赔十。”
    苏嬷嬷没时间跟沈妍打赌,赶紧收拾整齐,带着丫头们迎出去。沈妍是新妇,不去迎接有情可原,但她们这些下人必须到大门口跪迎。
    慧宁公主板着脸进到花厅,她看上去脸色不好,步伐却很轻松。沈妍笑意吟吟迎上前行礼,借了明亮的光线扫了慧宁公主一眼,心中释然。
    “都下去。”慧宁公主坐到上座,冲下人挥了挥手,又端起茶盏喝茶,见下人都退到门外,她冷厉的目光聚到沈妍脸上,“这回你出气了?”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在聪明人面前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再说,沈妍做的那些事能瞒得过慧宁公主吗?不用人证物证,慧宁公主就能做出最理智的判断。
    沈妍坐到下首的座位上,浅浅一笑,说:“彼此彼此。”
    慧宁公主冷哼一声,“皇上被人踩了几脚,有一脚正踩到他脸上,踩得他鼻骨错位,眼底充血,一张脸全肿起来了,这人下脚也太狠了。”
    “向漫天神佛发誓,绝对不是我踩的。”
    “你做了什么,本宫很清楚,若不是人为,事情哪有那么巧?”慧宁公主冷眼盯着沈妍,又说:“庞贵妃伤得更重,端华的出嫁之喜差点变成了大丧。”
    “应该把司天监掌事和本悟大师全拉去充军,都是他们挑的吉日不好。”沈妍装腔做势叹了口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谁得福、谁得货无法定论。”
    慧宁公主微微点头,“此言不差,皇上一味昏直,也该受些教训了。”
    那还是你贯出来的,其实也是你想要的,要是有个精明皇上,你还能大权在握吗?沈妍很想说这句话,最终忍住了,身份不同了,有些话确实不能随便说。
    “长公主是聪明人,这是个契机,想必您也有所动作了。”沈妍知道慧宁公主不是来兴师问罪,她们都受了庞贵妃的气,有同盟一起兴灾乐祸,感触更深。
    “你该叫我母亲了。”
    沈妍点点头,“明天敬茶、拿红包之后吧!改口也是有代价的。”
    慧宁公主皱了皱眉,“其实本宫该谢谢你,你做事的手段很漂亮。”
    “谢就算了,要不你给我敬杯茶,权当谢意。”沈妍两手掩嘴,一脸奸笑。
    “你绝不是沈承荣所生,性情脾气相差太远,回头好好问问汪夫人,她应该很清楚。”慧宁公主端起茶盏,冲沈妍拱了拱手,算是敬了茶。被沈妍拐弯抹角将了一军,她懊恼不愤,但也为自己从根源上打击了沈妍而暗暗得意。
    门外响起一阵唏嘘声,守在门口的下人听不清她们说什么,却能看清动作。
    沈妍无话可说了,她当然跟沈承荣不一样,可她这具身体真是沈承荣的血脉骨肉,只不过……她在心里为汪仪凤喊冤,却无从辩白,只能沉默是金。
    “澈儿调任兵部了,七天之后,他起程去巡查边境兵事,至少要去半年。”
    “为什么?”沈妍感觉很突然,一时摸不清慧宁公主这位资深政客的心思。
    “庞家在朝野势力庞大,此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能善罢甘休吗?再加上徐慕轩出谋划策,他们很快就知道那件事不是偶然,而是人为。明明是你做的,可他们不会怀疑你,却会怀疑到澈儿,确定了目标,他们就要反扑报复。澈儿曾统帅几十万大军,巡查兵事威慑力很强,趁机出去避避风头,一举两得。”
    “明白了。”沈妍长长叹了口气,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你也可以跟去。”慧宁公主停顿片刻,又说:“他的第一站是东塞北,再绕到西塞北,六七月就能到达与西魏的边界,你们不是也计划过两个月去西魏吗?”
    左占七月初成亲,娶的是西魏皇后的嫡亲妹妹。沈妍和沐元澈确实计划去西魏参加他的婚礼,但行程还没确定,没想到慧宁公主却给他们安排好了。
    “从西魏再到楚国,沿着西南省的大道回京,华南和江东就无须去了。”慧宁公主轻叹一声,说:“我只跟澈儿讲了朝堂的事态,还没跟她说我的计划。我怕他无所畏惧,又反感我替他安排得过于周密,有些话还需你跟他说。”
    “好,我来跟他说。”沈妍答应得很痛快,语气却隐含着莫名的沉重。
    慧宁公主拍了拍沈妍的手,轻松一笑,说:“你也无须担心,庞家人吃了大亏,不给他们一个蹦跶反扑的机会,让他们出口气,怎么能平息朝堂的风浪呢?”
    沈妍重重点头,感慨由心而发,“多谢母亲安排。”
    送走慧宁公主,沈妍靠坐在软榻上,抚着额头沉思。她让左占制造了一场踩踏事件,其实就是想给庞贵妃和端华公主一个教训,让她们吉日不吉。可此事一出,就会牵动朝堂各派势力风起云涌,这不是她和沐元澈能左右的。慧宁公主让沐元澈打着最有利的幌子出去躲避一阵子,就是保护他们最直接的手段。
    沈妍思虑许久,坐直身体,给白芷黄芪、丹参苍术写了信。此事暂时不能惊动胜战侯府的人,以免走漏消息,她只好让她们先安排引凤居的事务,处理生意上的问题。等圣旨下来,她只需收拾随身行李,很快就可以出发。
    之后,她又给左占、萧水葳和金财神各写了一封信,简单说明情况,让人一并带到引凤居。给他们的信由引凤居送出,多了周折,却少了风险。
    写完这几封信,交给稳妥的人送出去,又吩咐了丫头几句,窗外就已夜色朦胧,华灯初上了。外院里又响起吆五喝六的声音,晚间的宴席开始了。
    大秦皇朝娶亲摆宴分中午和晚上两次,中午招待娘家人和送嫁的亲朋及外客。晚上招待男方本家的男亲女眷,还有跟随新郎迎亲的挚交好友。晚上的酒席劝酒最厉害,新郎官不醉不归,亲朋好友烂醉如泥,恰是热情欢欣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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