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多心了,侯爷都已娶妻成家,哪能还象小时候事事依赖母亲?”
    “但愿是本宫多心。”慧宁公主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说:“澈儿已成家立业,本宫就无须再为他多操心了,婉儿的亲事还没着落,这是一件令本宫挂心的事。娇儿的婚事说定之后,本宫看婉儿好像突然长大了,象变了一个人一样。”
    玉嬷嬷摇了摇头,说:“二小姐不愿意嫁给孙公子,天天以泪洗面,跟郡主哭诉。郡主是重情义的人,跟二小姐一起长大,能不为二小姐的事烦心吗?驸马爷也真是,不跟长公主商量,为了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执意要把二小姐嫁给孙公子。李姨娘天天围着正院转,就是想求长公主说服驸马爷改变主意。”
    “没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就看谁道高一尺了,驸马也是被逼无奈。”慧宁公主高深一笑,她听下人简述了当时的情况,就知道是谁的手段了。
    玉嬷嬷知道慧宁公主这番话别有深意,不敢多问,岔开话题,说:“驸马爷让二小姐和孙公子明年秋闱之后成亲,还有一年,倒可以先让郡主成亲。”
    慧宁公主点点头,忖度片刻,说:“本宫想起一件事,你去传沈承荣。”
    “是,长公主。”
    沈承荣正跟几个朋友赏菊吟诗,听说慧宁公主宣诏,他匆匆来到主院。看到李姨娘在主院门口转悠,他以为慧宁公主宣他是为沈娇的事,上前不由分说,就把李姨娘臭骂了一顿。李姨娘正在算计,突然挨了一顿骂,哭哭啼啼离开了。
    慧宁公主见沈承荣进来,挥手示意他免礼,问:“中秋那夜本宫跟你说的事情考虑好了吗?都过去快一个月了,怎么也不说给本宫一个答复?”
    “长、长公主,臣……臣觉得此事不妥。”
    “有何不妥?”慧宁公主问话的语气极为不满。
    沈承荣犹豫片刻,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轻声道:“臣有蕴儿这个亲子,何必再过继一个继子?公主把蕴儿养在膝下,让他承袭爵位不是更为妥善吗?”
    慧宁公主轻哼一声,说:“你想认沈蕴认祖归宗,本宫不反对,也不必养在本宫名下。本宫觉得他不适合承袭爵位,才想另立继子,你应该明白本宫的用意。”
    “长公主,这……”
    沈蕴是元配发妻所出的嫡长子,现在已认祖归宗,承袭爵位理所当然。可沈承荣同汪仪凤闹到这般地步,别说实际,就在他心里,也早把汪仪凤贬得连侍妾都不如了。要是不把沈蕴养在慧宁公主名下,别说沈蕴没身份,就是他想起来心里也厌烦。可慧宁公主不接受沈蕴,要另外过继一个继子来承袭爵位。
    “秦康与沈蕴同龄,两人都有秀才的功名,可本宫认为秦康更适合承袭承恩伯的爵位。”慧宁公主停顿片刻,又说:“秦康虽说是明王府的庶子,可他是皇族血脉,身份尊贵。他的生母原是名门旺族的小姐,年幼时曾给本宫做伴读,与本宫情同姐妹。后来因家族获罪,他生母无依无靠,不得不嫁给明王为妾。现在他生母已逝,本宫让你过继他自有用意,主要是对他母亲的安慰。”
    明王是皇族的异类,从不以拥有皇室血统而骄傲,反而不耻皇族宗室的某些人。他不论贫富贵贱,结交有识之士,以清流自居,颇受天下读书人敬重。他的嫡次女嫁给了项云谦,他和项家这样的书香大族走动得很近,来往也频繁。
    沈承荣看不惯明王酸腐,明王更不耻他势利,两人早已两看相厌。明王府与项家有亲,明王又与项怀安私交不错,这就更令沈承荣厌恶了。慧宁公主逼沈承荣过继明王的庶子,这样不但不能拉近两人的关系,反而令沈承荣恨怨更深。
    “臣可以过继秦康为继子,这和蕴儿养在长公主膝下并不冲突。长公主顾念与秦康生母的情意,不如另外封赏他一个爵位,反正他也是皇族……”
    “住嘴。”慧宁公主拍响桌案,沉着脸斥呵:“沈承荣,你仔细想想,你对朝廷有什么贡献?你不知道自己的爵位是怎么得来的吗?你是不是认为你享受这个爵位、你的儿子承袭这个爵位都是理所当然呢?你也忘记谁是主子了,是不是?本宫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经过慎重考虑,不允许任何人讨价还价。”
    “长公主息怒、长公主恕罪,臣一时糊涂,臣……”沈承荣赶紧跪地告罪求饶,即使心中百般不愤,他表面上也不敢违逆慧宁公主的意思。
    慧宁公主冷哼一声,“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三日之后,本宫摆宴,并亲自主持过继的仪式,你明日去明王府接秦康过府。至于沈蕴,本宫就不做安排了,他可以留在承恩伯府,但他们的身份是庶子,份例花用也按庶子的标准。”
    “臣遵命。”沈承荣不敢再废话,赶紧躬身施礼答应。
    “明王的脾气你也知道,若不是本宫先说服了明王妃,他绝不会答应把儿子过继给你,哪怕是庶子。秦康与明王性情相近,你以后要慎重对待这个继子,别使一些上得台面的手段,若让本宫难做,你也应该知道后果。”
    “是,长公主。”
    “去安排吧!今天就把这件事在府里公布,让管事早做准备。”
    沈承荣施礼告退,走到门外,被刺眼的阳光照耀,他阵阵眩晕。他狠狠掐着双额,好半天,才适应了外面的光线,感觉到自己还生活在阳光下。
    为了荣华富贵,他摒弃了一切与情意相关的东西,甚至告别了人性。对父母生不养、死不葬,又抛妻弃子,甚至对妻儿生出杀心。他虽然享尽荣华、半世荣宠,却是天下男人的反面教材,被天下人所不耻。即使他那些狐朋狗友,还有对他奉迎屈从、百般巴结之人,虽说艳羡他的际遇,心中也在唾弃他。
    他很清楚别人对他的看法,也知道自己的道德成本缺失到负极至高点。他总拿得到的东西安慰自己,他有富贵荣华,他有爵位职位,这些不都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吗?人生有得有失,他也平衡了,他想为他的子孙后代留下爵位、留下财富,让沈氏的历代子孙记住他曾经的付出,也不枉出卖了一切,被世人唾骂。
    可慧宁公主做出决定,他的爵位不能留给与他血脉相连的儿子。即使秦康改姓沈,以后沈氏的子孙也与他毫无关联,他们会记得他吗?说不定那些人在享有他舍弃人性、情意和道德换来的爵位和财富时,还会对他这个先祖百般嘲笑。
    “驸马爷,您身体不舒服吗?”随从上前扶住他,小心询问。
    “不要叫我驸马爷,要叫我伯爷,听到了没有?”
    “是是是,伯爷,您不舒服吗?”
    沈承荣没答话,冷哼一声,甩开随从,快步走出主院的大门。他突然停住脚步,不知自己该去何处,从身到心都被茫然包围得严严实实。
    他邀请了几个朋友在后花园赏菊吟诗,沈蕴也在场,正陪他那些朋友带来的子弟游玩。若他这样回去,朋友问起他如何答复,又让沈蕴该如何自处?
    “我回卧房休息一会儿,有人问起,就说我在伺候长公主。”
    “是,伯爷。”
    沈承荣回了卧房,躺在床上蒙头深思,考虑如何处理这件事。不管承恩伯的爵位是他怎么得来的,他都不会便宜了别人,尤其是明王的儿子。
    ……
    李姨娘一直为沈娇的亲事烦心,刚才被沈承荣骂了一顿,她哭闹了一场。她为沈娇的亲事哀求了沈承荣多少次,都没令沈承荣改变主意。她也知道慧宁公主不会顾及沈娇的感受,她必须自己想办法、施手段,破坏沈娇和孙亮的亲事。
    此时,她坐在假山一角的花亭里,居高临下看着与沈蕴一起吟诗做赋的贵公子们,心中感慨无限。这其中最出色的就是远山伯世子,可沈娇是庶女,又闹出一档子有污名声的事,根本配不上人家。其次还有魏国公世子的嫡长公子,宁远公世子的嫡次子,锦乡侯世子的嫡次子,个个都是出身名门的青年才俊。
    沈娇随便配给其中的一个,她这辈子的心愿也就达成了,可沈娇和这些贵公子们都有差距。一想到这些,她就恨起慧宁公主来,她尽心尽力伺候,可慧宁公主一直不肯把沈娇记下名下,害得沈娇现在还是庶女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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