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兄弟,如今郑家西征湖广,已经牵动了鞑子很大的力量,再加上重庆镇南调,川北镇东调,四川空虚,正是我辈趁虚而入的最好机会。”正当清郑双方以各自国运相搏的时候,第三方势力也在蠢蠢欲动。“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封大当家的,你说是说的不差,可是这些年咱们几次反清,几次被清兵击败,各家的儿郎已经十不胜一了,拿什么来跟鞑子斗。”这是川东民间反清力量的一次大聚会,虽说大家伙都有心推翻清廷的统治,可是人一多,意见就很难统一。
    “不跟趁着这机会夺了四川,难不成还要一直憋屈在大山里吗?到时候不要鞑子、汉奸清剿了,估摸着咱们自己就把自己给饿死了。”最初提议的封某人当然提出反驳。“与其那样,倒还不如搏一把,死也死得轰轰烈烈。”
    “这倒是真的,我那个地方根本就没平地,好不容易在山坳里开出几亩薄田来,根本就没什么出产,而且要盐没盐、要布没布,铁器更是不足,身处瘴厉之地还缺药,今年开春已经死了六、七个老弱了,再这么下去可如何使得,或许搏一搏倒是机会。”
    “搏,拿什么来搏,别看两镇南下、东进,可省内不是还有建昌、松潘两镇在吗,新来的总督还在练新兵,到时候咱们是得了一个两个县城,可转眼清军大队就围上来了。”
    “建昌镇要协防云南、松潘镇要协防甘凉,那是那么容易抽调出来的。”虽然反清各派在清军的压力下只能退在人迹罕至的大山里,但这并不表示他们都是不明时事之辈,正是因为要担心清军可能的进剿,不少人都想方设法在县或是州府布下了耳目,这样一来题本、邸报、塘抄上的消息自然而然的对他们来说不是秘密。“至于假鞑子总督的新军更是笑话,只要咱们能打下重庆,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
    “道理是不差,可是凭咱们的力量攻打下一两个县城或许还有可能,去碰重庆。”说话的人摇了摇头。“这几乎是痴人说梦了,首先一条,没有炮,拿什么去夺城。”
    “我们或可以联络郑家,让他们给咱们几门炮。”提到未来的起义军可能缺乏足够的攻城兵器是,有人如此提议道。“想来郑家也乐意见到川中归义的。”
    “什么?替郑家火中取栗,不成不成。”当即有人反对道。“郑家篡明之心已经暴露无疑,我等怎么能为这等逆臣贼子效命呢。再说了,前几次川中起义,我们也不是没有派人联系郑家,可结果怎么样呢,郑家根本不顾你我的死活。”
    “就是,朱钦小儿手中的汉留当初在湖广和广东联络教门、帮派的时候说得多么好听啊,日后当共富贵,可郑家如今是怎么报答这些反清同志的。”这是从湖广、江西、广东等地逃到川东的乾坤会、添弟会、白鹤教等反清教门的人在鼓噪。“举起屠刀来比鞑子还狠,我们绝不能为这种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辈效力。”
    “就是就是,当初我们在贵州起义,已经杀得鞑子溃不成军了,结果郑家坐视广西清军回师。”一想到当初清军报复的惨烈,几家自贵州逃来的反清武装的头目就泪流不止。“你们谁要投郑,谁就去投吧,反正我们跟郑家势不两立的。”
    “对头,各家兄弟,要干也是我们自己干,凭什么要扯上郑家。”
    “那总得要打了旗号吧。”虽然会议还没有决定是否真的在川东、川东南举事,但旗号的问题却已经摆在了台面上。“是用大明?大顺?大西还是大周?”
    由于川东的反清力量源自不同的派系,彼此之间也时常有些小摩擦,因此要想凝成一条绳跟清廷斗,就必须要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接受的旗帜,因此即便这些人中有个别是吴三桂的旧部,但大周的旗号首先就被排除了。
    “还是大明吧。”既然吴周的名义不能用,同样张西、李顺的名义也不够响亮,讨论来讨论去,最终一致同意的还是保留明室的旗号。“不过我们尊的南京城里的大明天子,绝不听从郑克臧这等不忠不孝不义的权奸的号令。”
    既然要跟郑克臧划清界限,那就指望不上郑军的支援,于是担心只凭自身力量不足以摄取全川的某些人担忧的表示:“遵奉大明正朔理所应当,与权奸势不两立也不成问题,可关键是我等兵甲不齐,火器匮乏,粮秣不济,又如何能夺县占州。”
    “我给各位兄弟引荐一位大师,或能解决这个问题。”正在众人无计可施之际,有人站了出来,由于明末清初僧、道中多有异人,因此众人只当作是一个有些财力又愿意支持反清事业的普通僧道,没曾想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位干瘪的老僧,更让他们震惊的是介绍人的介绍。“各位兄弟,这位大师乃是大明宁王殿下。”
    宁王?我还是朱三太子呢。众人一阵哄笑,但朱耷却掏出一段黄锦、一枚印玺,边上有人接过去展示给众人观看,几十名寨主、教主纷纷涌过来观赏,却是一枚宁王金印和以废太子朱慈烯名义号令推翻郑克臧的诏书。
    “还真是宁王殿下。”金印制作的十分精美,七彩诏书看上去也不是假的,一时间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有人开口道。“可光有这两个东西顶什么用。”是啊,本来就准备拥明反清,有了朱耷和这两份东西无非是更占了些大义,并无助改变目前反清武装在物资上的困境。“不知道宁王殿下还带来些什么?”
    “米,一共五千石,已经分别存在了綦江、酆都、涪州(武隆)、彭水;刀四千把、枪头一万支、弓五百张、箭头两万支,这些同样安置在各县,只要拿下县城就可以起出来装备大军。”朱耷比划着,边上自有从人帮着解说。“另外铸造了小型红夷铜炮十二门,置于信众和支持大明的士绅家中……”
    “干了,干了!”朱耷的手势还没有比划完,心急的已经叫嚷起来。“拥戴宁王监国,咱们反了,反了!”有些老成的还在琢磨朱耷的话有几分可信,但架不住边上人的吵吵,只好先和光同尘的回应道。“割据四川,重建大明……”
    其实也就是在场的人中没有办法选出一个真正能当头的,为了不各自为战以至于被清军各个歼灭,所以大家伙才有志一心的把外来人朱耷拱了上位,这不,话音刚落,几人便簇拥着朱耷坐到了上位,接下来各家一起拜倒,算是就这么完成了大典。
    对于这个草台班子的“大典”,朱耷也没有心里准备,他还预备着耐心说服众人呢,没想到现在居然一举就成了众人拥护的大明监国了。既然如此,见惯大阵仗的朱耷也不客套,当即给一众头目加官进爵。于是乎现场就出现了十几个总兵、二十几个副将、至于参将、游击什么的,朱耷更是把权力交给众人,一时间临时草就的草堂上到处是喜气洋洋的新任官们。
    朱耷封赏了一圈之后,接下来便决定立刻起事,不过这方面他这个外人就插不上嘴了,若干总兵、副将们彼此互不相让,针锋相对的表演起球技来,好不容易在入夜之前达成共识,各家各自回去整顿人手,自带粮食,半个月后出兵各县,以先夺县者为尊,然后合兵围攻重庆。
    结果既然出来了,大家伙自是各自回家准备,其中某两位顺路的,离开了会场在返程的路上自有一副交谈:“马大当家的,你看跟着监国将来可有前途。”
    “狗屁监国,不过是从南京逃出来的一个骗子。”马大当家的冲地上啐了口唾沫。“若不是这老小子有些家底,谁在乎他,至于复明,谁都知道怎么回事,就算真夺了四川,还由他来当这个四川王吗?”
    “话是没错,可是我担心的是不能成事,白白折损了寨中子弟。”
    “不成事咱们也好不到哪去,一旦鞑子跟郑家分出高低了,咱们还有活路?”
    “是啊,是啊,要不,咱们跟郑家联络联络,咱们可跟湖广来的、贵州来的不一样,咱们跟郑家没血仇啊,可不能跟着老骗子一条道走到黑。”
    “嘶!”马大寨主牙疼般的倒吸了口冷气,凝神看了看提议的人。“唐寨主,你跟东面有联系?”对方摇摇头,马寨主松了口气,点点头。“也是,鞑子杀了咱们那么多人,自是不会去投他们,不过郑家,要不,先缓缓,看湖广打的结果如何。”
    “也是,就依马大当家的意思……”
    第366章 湖广谣言
    “王寨主,借你一方宝地,孤无以为谢,就委卿家侍卫亲军都指挥使一职如何。”
    大事已然约定、起事的时间也敲定了,手中有人有粮的寨主们纷纷散去,不过作为反清联合的象征朱耷却留在了这处营寨中,不过既然身为堂堂宁王、监国,朱耷自然不能随意夺了他人的基业,因此面前这位地主便得了个意外之喜。
    “小人,不,臣叩谢监国信重,此后自是理当护卫监国万全。”
    说起来王寨主,不,王都指挥使在川东反清“十三家”中属于实力相当靠后的一个,不过正是他手中的力量太小、不足以影响全局,才使得会盟各方没有芥蒂的把会场设在此处,更是因为这样才平白捞到了这个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大富贵”。
    “好,好极了。”朱耷比划着,自有人添油加醋的解释给王都指挥使听。“王卿且先和楚卿把各家留下的护卫与寨中精锐编为一哨,再派人随楚卿下山取来武器和粮食。”
    朱耷所谓的护卫,名义上是作为四方豪杰的供奉,事实上却是多生了一个心眼的各家为了避免同伙中有人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而特意留下的监视人马。不过手中没有实力的朱耷却浑不在意各家的小心思,反而因势利导将其编为自己的侍卫亲军。
    听得可以从山下搞来武器和粮食,王都指挥使更是乐昏了头,忙不迭连声应是,随即跟被朱耷称为楚卿的中年男子退了出去。
    见到王都指挥使告退了,朱耷冲着侍从连打手势,不一会几名被朱耷特意挽留的江湖人物出现在朱耷面前,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这些豪客们纷纷向朱耷拜倒:“臣等参见监国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各位卿家请起。”朱耷含笑的示意众人起身。“各位卿家,大事已定,本该让卿等归家筹备大事,但孤却挽救诸位,不知道诸卿可知孤的用意。”众人疑惑的摇了摇头,说起来,留下的这些不是地方帮派就是民间教门,手中人是有的,但拉上战场却只是炮灰,因此比起获得总兵地位的那些寨主们,只有副将名头的他们却是有些上不了台面。“诸卿不要妄自菲薄,其实各家寨子出兵,卿等可以代为打探清虏敌情,各有分工,彼此也不可或缺。”
    朱耷这么一说,在场的江湖人物也面色好看起来,纷纷自诩道:“千岁所说极是,鸡鸣狗盗之辈尚有用处,何况我等,一旦起事,我等一定为殿下带来数万大军。”
    朱耷笑了笑,他虽然相信民间教门的力量,但是却不认为数万未经训练的农夫能真成事了,打仗嘛,还是得靠真刀实枪跟清军干过的“夔东十三家”才行,不过这话他不会跟在场的人,反而要接受他们的自我吹嘘。
    因此在夸赞了几声之后,朱耷才转入正题:“卿等的力量正是孤要借用的,不过卿等以为此次会盟决定先去边角后夺重庆的主张真的可行嘛?”
    提到兵事,刚刚说得天花乱坠的江湖大豪们顿时哑壳了,对此,朱耷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卿等不说,孤也明白,从边角起事,实际上是打草惊蛇,一旦清虏警觉,死守重庆,以万余乌合之众,又无攻城利器,如何能夺取重庆坚城。”
    朱耷生平最得意的手笔就是劝诱刘宁安叛清然后趁需夺取武昌府城,从而奠定湖广战场的大格局。而武昌一役的成功也让朱耷产生了先夺取中心城市,然后遍地开花的战争指导思想。不能不说的是,朱耷的这种战争指导思想是符合当时战争习惯的。
    “孤有一个主张,那就是趁着周边没有发动,先夺了重庆。”
    朱耷的话果然引起了震动,边上有人便忐忑不安的问道:“殿下的主意甚佳,但重庆城高兵多,正如殿下所言,我等又缺乏火炮,如何能一举夺城,若是大军困顿在坚城之下,四面鞑子合围过来,局面岂不是更糟糕了吗?”
    “孤何时说过要用各寨大军来夺城。”朱耷高深莫测的看了看众人。“孤希望由孤和各位卿家合力,夺了重庆。”此言一出,屋内便骚乱起来,却见朱耷毫不解释,只等在场的人鼓噪的差不多了,才径直说道。“刚刚有卿家说重庆兵多,重庆镇南调,川北镇东出,重庆城内还有多少兵丁?左不过一些捕快衙役和乡勇而已,战力不足为虑。”
    这么一说,在场的人均是神色一动,接下来又听朱耷的侍从依着朱耷的意思补充道:“以各家教门的力量控制守备城门的差役怕不是难事,只要城门在手,孤领侍卫亲军及各家教门的精锐趁夜杀入重庆,如此大事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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