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两百人。”丹后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冷静,面对强大的敌人居然心如止水。“如今明白了,的确如此,也只有明国人有这样的财力让爱奴人联合起来。”
    丹后的话还没有完,之前被爱奴人射倒被俘的小西卫门一瘸一拐的被爱奴人驱赶了回来,见到他回来,手代急忙示意打开馆门,将其迎了进来。
    不过手代还没有来得及向暂且逃过一死的小西卫门嘘寒问暖,脸带冰霜的丹后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是不是明国人让你回来劝我们投降?”
    “是的。”小西卫门回应道。“明国人要我们投降,还说茂别、中野、胁本、稳内、弥保田、原口、比石、花泽几处都已经失陷了。”这几句话让旁听的众人一阵骚动,但小西的话还没有完。“明国人还说了,要是咱们不开馆投降,就统统杀掉!”
    以二十打二百,在日本战国时期并非没有这样的战例,但是丹后却并不抱有太大的信心,毕竟明国人据传都是世袭武士,并不是当初那些农兵可以比较的,至于笈部馆的防御吗,对于爱奴人来说可能是无比坚固,但对于明国人来说只能是一个笑话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丹后左卫门的见识,因此有人咆哮道:“投降,绝不……”
    话还没有说完,小西卫门怯懦的插嘴道:“明国人有大筒。”
    “大筒是什么?”边上的护卫中有人问到。“是大铁炮吗?”
    没错,大筒可是一个久违了的词汇,战国末年的确有一些泰西的火炮传入日本,但是数量极其有限,无一不成为当时的战国大名安邦立国的最高武力,而且随着幕府锁国令的下达,这些早年采买的大筒大多朽腐,现在的日本已经根本没有什么大筒了,而那些号称是大筒的不过是一些口径较大的铁炮而已。
    “不是大铁炮,而是,”小西卫门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郑军的二寸炮,只好用手比划着。“大筒就是大筒,我亲眼看见的,管子有那么粗。”这一比划,包括丹后在内的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尼玛,这能塞进多少挺铁炮啊,这是大过惊人了。“明国人说了,要是咱们不开城,他们、他们就用大筒轰咱们。”
    对于恐怖的大筒,手代自然也是害怕的,但他从学徒爬到现在手代的位置也很不容易,绝不能因为对方的一副恫吓就拱手让馆,这样他回去就无法跟老板新一郎交代,更重要的是即便他能安全的回到近江,一个贪生怕死丢弃主家财产的手代在日本商界也是绝没有未来的,因此听了小西卫门的话,手代默不作声。
    丹后同样一声不吭,虽然他已经不是武士了,但是他同样不敢露出畏敌如虎的情绪来,否则手代必然会将责任推在他的头上,到最后就算这次最终有惊无险,他日后也只能重新做一个饥一顿饱一顿的苦逼浪人。
    两个主事的不做声,下面不知轻重的商人、护卫、学徒自然无所畏惧,就在此刻,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远处传了过来,随之还有什么东西破空呼啸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笈部馆内的众人刚刚抬头寻找,就见一颗在与空气剧烈摩擦中发红发热的弹丸从天而降,只是一炮就轰塌了笈部馆门楼的半边。摧毁了门楼的炮弹还不甘休,落地后重新弹起,跌跌撞撞的冲入正对门楼的广间,打得里面屏风之类支离破碎,还引发了火势。
    “这就是大筒的威力吗?”失魂落魄的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凄惨的现场,最新回过神来的丹后良彦吼道。“愣住干什么,赶快救火……”
    火很快被扑灭了,但接下来怎么办?所有人都拿眼看着手代和丹后两人。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又是一声巨响传来,这枚炮弹直接摧毁了笈部馆东北角上的木橹(箭塔)。吱呀着从中折断的木橹落地后压垮了毗邻的几间长屋,更使得馆内众人原本就低落的士气瞬间落到了谷底。
    事到如此,无法抵抗可怕的大筒的手代只好眼巴巴的看向丹后左卫门良彦:“丹后君,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尼玛,到了这一步,你还要拖我下水,气得五内俱焚的丹后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却很摆正自己位置的说道:“在下只是一名护卫,无论是打是降,悉听手代您的吩咐。”
    呲牙咧嘴的手代怨恨的看了丹后一眼,但丹后说得没错,他才是最高长官,不得已,在郑军第三枚炮弹打来之前,他终于下定决心:“打开馆门,全体出降……”
    笈部馆的门打开了,二十来名和人鱼贯而出,双手跪地,匍匐在那里恭迎着胜利者的到来。他们没有等多久,三十来名爱奴族战士小心翼翼的来到他们身边,搜查了身上有没有携带武器,然后将他们驱赶到郑军阵地之前。
    接受了手代和丹后这一批俘虏,郑军为首的把总冲着爱奴人点点头,喜笑颜开的爱奴人随后呼啸着冲进了笈部馆,在一众日本人惊愕的目光中搜出酒品开始狂欢起来。
    “奇怪吗?”把总冲着一众俘虏笑道。“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的商货本藩看不上,自然就送给了爱奴人作为报酬,笈部馆也是一样,日后就是这一支爱奴人的大营了。”
    心慌意乱的手代喃喃的说不出话来,还是丹后坚强一些,责问起这位会说日语的郑军官长来:“你们明人凭什么来打我们,你们这是强盗、山贼的行为……”
    “强盗、山贼!”把总一下子打断了丹后左卫门的话。“这话放在你们头上差不多。”把总指责道。“本藩跟松前藩约定,石狩川、天盐川及北见地方日本人不得涉足,本藩放牧的战马不准抓捕猎取,你们干了些什么!”
    明郑原本指望在虾夷地放牧十数万匹马,但是北海道成为著名牧场是异时空十九、二十世纪大开发的结果,此时此刻岛上大部分地区都是森林。
    既然不可能出现大规模放牧的情况,郑藩便只少量放牧了数百匹马,虽然只是一些普通的蒙古马,但对于日本来说也是除了即将灭绝的南部马以外屈指可数的良驹了,因此时常有商人唆使爱奴人部族偷偷盗捕。
    明郑虾夷地都护府以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却是因为兵力不足,如今朝鲜战局缓和,明郑有了余力,虾夷地都护府立刻就翻脸了,真是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全部报销……
    第417章 礼部试、律部试
    利用爱奴人部族包围诸馆,然后由郑军分别攻克的策略,一方面节约了郑军在虾夷地不多的驻军,另一方面也展示了武力,有效的震慑了那些参与围困的爱奴人部族。当然由于虾夷地与本州之间只有一道不宽的海峡,而且和人的商业据点甚至渗透到了国后、齿舞等千岛诸岛,因此郑军水师东洋舰队北洋分舰队也参与期间。
    不过由于石狩川港的泊位有限、虾夷地距离西归浦的距离过远,因此北洋分舰队最终只是抽调了四条三千料通报船轮流封锁津轻海峡。有力无处使的局面,让北洋分舰队的总领韩柏有些恼怒。可论起西归浦至虾夷地之间的中继点的话,除了能登半岛外,也就是佐渡岛最为合适了。但能登已经是日本本土了,佐渡也是德川幕府的天领,并不合适北洋分舰队直接占领。思前想后,韩柏上报要求把事情搞大,以便分散幕府的注意力。
    “占领对马和五岛列岛?”报告让郑克臧大吃一惊。“枢密院认可了?”
    “回禀王上,枢密院以为单凭西归浦如今驻军规模,攻占两地其实不必花太大的力气。”
    枢密副使洪拱柱的回答让郑克臧有些不安,须知道,清郑之间虽然还在朝鲜撤军问题上扯皮,但事实上,驻朝龙骧军各部已经悄然开始轮换。
    其中原隶属长江舰队的龙骧军第四师将改隶南洋舰队移防东宁;原隶属东洋舰队的龙骧军第三师将改隶长江舰队移防太平、镇江和新昌三府;东宁的龙骧军第二师将改隶东洋舰队北调朝鲜,当然该师只有一个旅进驻海州,另一个旅将留在西归浦,最后一个旅将进驻宁波;只有西洋舰队的龙骧军第一师因为安南战事一触即发而没有参与此轮调动。
    此时根据轮换计划,龙骧军第三师已经开始南下,第四师虽然还没有调动,但第二师同样也没有北上,再加上第四师的一部分被抽调去参加虾夷地都护府发动的驱逐松前藩独占虾夷全岛的攻势,所以北洋分舰队实际可以调动的战力非常有限。
    “此事还要慎重。”郑克臧倒是不怕兵少,说起来日本人采取藩国体制,幕府又对地方大名颇多监视,因此实际上北洋方面有一个旅或两个团已经足够了。“攻下两地虽然简单,但本藩与日本的外贸未免要受到影响。”外贸是郑藩维系的根本,因此郑克臧有些犹豫。“若不能迫使幕府全面更张,只是占其一二边地,对大局怕是有弊无益。”
    洪拱柱蹇着眉头狐疑的问到:“王上的意思是准备对日本进行一番大的进攻吗?”
    “就说瞒不过卿啊。”郑克臧点了点头。“不过跨海而击,非以狮搏兔不可,如今北面的事情未定,南面又有一番波澜,在财力不可的情况下,本藩三面开战,不是个好兆头啊。”
    洪拱柱的眉头一紧一舒:“臣明白了,臣回去后就否了北洋方面的提议。”
    “不但如此,卿还要发文斥责韩柏。”郑克臧表情非常严肃。“没有中继港就无法支撑虾夷地的用兵了,这是胡扯,南洋、东洋巡航路线之远岂是北洋可比的,难不成东洋舰队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韩柏可能是随便寻了个开战的理由,但郑克臧不能不对此表现出担心来。“若是不行,就统统给孤重新捕鲸去。”
    由于洪拱柱并非是童子营体系内晋升的将领,所以在郑克臧怒斥韩柏等嫡系时脸上颇有些尴尬之色,但正如郑克臧用孙有劳等人来分担林升这批刘国轩同时代的老人权柄一样,郑克臧用他也是来压制毛洪言、何乾这帮童子军师范过快增长的野心,因此由不得他不做孤臣。当然,若是他怨满军中了,郑克臧自是不会担心洪氏、陈氏这些外戚尾大不掉。
    “对了,岳昇龙最近在枢密院的表现怎么样?”
    终于郑克臧换了话题,这让洪拱柱微微回了回气:“岳昇龙最近一直在各地检校、观操,臣下以为其人或许是在熟悉本藩的军制和战力。”
    “兵部会派人查访、点检福建、赣南、广东、广西、湖南五省兵政,让岳昇龙跟着一起去,多看看,回来后写一份呈文给孤。”岳昇龙是降将,自然不可能伸手揽权,有这样的表现已经在郑克臧期望之上了。“有什么他认为好的、不好的,都写上,孤和你们都是当局者迷,他可是新来的旁观者,旁观者清嘛!”
    “臣回枢密院后就安排下去。”洪拱柱对于郑克臧看重岳昇龙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这不过是郑克臧千金市骨的一种表现,无非是树一个标杆式的人物,以便继续诱惑清廷绿营将官附郑而已,他真正的对手还是孙有劳、何乾这些人。“不过广西方面可能有战事,是不是就不必安排岳同知前往了?”
    “卿是怕岳昇龙以枢密同知的身份夺了兵权?”郑克臧哑然失笑道。“岳昇龙凭什么夺兵权,他是在本藩有根基还是指挥本藩部伍作战有赫赫战功。”郑克臧摇头道。“卿尽管放心好了,蔡元书。”郑克臧说到这突然一顿,洪拱柱提醒的没错,广西副总兵蔡元书也是降将出身,难保不会被岳昇龙给震慑住了。“蔡元书不足持,但岳昇龙绝不会有这个心思。”
    郑克臧已经自行醒悟了过来,其实他还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兵权这东西虽好,但对现在的岳昇龙可没什么用,他既不能以此自立,又不能鼓动师旅团三级及更多基层士卒反郑附清,再说了安南一役他甚至不准备动用陆师,连水师也是有限参与,他凭什么担心岳昇龙敢乱说乱动甚至跟蔡元书勾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岳昇龙怎么说都是对本藩有大功的,孤自当让他有个好下场。”
    既然岳昇龙都有好下场,自然而然,一干从东宁出来的老臣子也不会没有了结果,这就是郑克臧隐晦的暗示,对此,洪拱柱自是能够领悟的:“臣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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