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润珏捏着针一边绣着一幅小插屏,一边心里怨怼的想着,以至于眼角眉梢都歪曲起来,一个不留神,针就扎到了手指上,一滴血珠子就滚落到了绣布上,跳动了下,很快就融了进去,形成一个鲜红的血渍。
    苏润珏瞪了□边站着的小燕:“快点拿块帕子给我!”
    小燕战战兢兢的拿出一块帕子帮苏润珏包住手指,眼神有点躲闪。自从小蝉死了以后她就特别怕苏润珏,连她瞪眼都感到心惊肉跳。
    刘娘子走了过来,看了看苏润珏的那幅插屏,绣的是曲院荷风。
    阔大的荷叶似有碧浪万顷,里面亭亭玉立的伸出几支粉色的荷花,有含苞待放的,也有全部盛开的,倒也绣得不错。
    但刘娘子看过以后还是皱了下眉头:“四姑娘,这个绣工里讲求意境,更讲求心境,如果一个人不能静心,她绣出来的东西定然会缺少那种沉稳,看上去会很浮躁,四姑娘在绣这些精致物事的时候切勿胡思乱想才是。”
    苏润珏的脸不由得一红,有心事被看穿的狼狈,咬着嘴唇不说话。
    旁边苏润珉可总算逮了个机会,笑嘻嘻的看着苏润珏说:“四妹妹,你又有了什么心事呢?哎哟哟,我都忘了,再过两个月便是四妹妹的生辰,十二岁了,都是大姑娘了,怎么会没有心事儿想呢?”
    坐在一旁的李清音也是妩媚的转了转眼珠子:“原来润珏妹妹也快十二岁啦?那倒是真成了大姑娘了!不知道润珏妹妹刚刚在想什么呢?若是有心事可以说出来,大家帮你参详参详也好!”
    李清音由于李同知太太求情,得了允许,每十天可以来苏府请刘娘子指点针黹女红,今日刚刚好也在。她素常是和苏润珉玩得拢的,现在看见苏润珉明里暗里的讽刺着苏润珏,赶紧出言相帮。
    苏润珏看了李清音那样子就满肚子气:“这有你说话的份儿?这杭州府有谁不知道你的心事啊?巴不上武靖侯世子就转去巴上高公子了,也不觉得自己下贱,一味的倒贴了上去,把你娘那套都学全了!”
    李清音听到这话,气得手脚冰凉,偏生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只能拿了眼睛恨恨的盯着苏润珏,紧紧的闭了一张嘴。
    苏润珉看看情形不对,赶紧过来圆场:“四妹妹,清音姐姐也是关心你而已,何必如此,出口伤人呢?”
    “我可知道你们的关心是什么!”苏润珏怒目而视:“大姐,你不要把别人当傻子!我看你才是那个傻子呢!”
    刘娘子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眉头紧锁:“你们说起来也都是大家闺秀,可现儿若是给别人看了你们这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泼妇!我是苏太太请来教针黹的,不是来听你们磨牙斗嘴的,想学就认真点,不想学就算了,我刚刚好回珍珑坊去,也落得个耳根清净心情顺畅!”
    看见刘娘子动怒,三个只好个子回到自己位置上,拿起绣棚开始继续绣花。
    这边苏三太太没多久就知道了动静,看着坐在身边的润璃和李清芬,叹了口气:“璃儿,你说说看,你这四妹妹究竟是犯什么病?如此焦躁易怒,没有半分女儿家的贤淑样子,就是嫁了出去也不省心呢!只是清音那丫头竟也跟着润珉胡闹,说的那话也忒难听,由不得润珏会恼怒!”
    旁边李清芬听了此话,脸上一阵绯红。今日她在母亲授意下陪了李清音来苏府,本是想多和苏三太太接近着。
    “芬儿,今日你陪着那个狐媚子的女儿去苏府罢。”李同知太太挑了挑眉毛:“你年纪也渐渐大了,娘也合着该为你好好打算才是。”
    “娘的意思是?”李清芬疑惑的看着母亲的圆盘子脸。
    “你拉着苏府三姑娘去陪着苏太太多说说话,让她见识到我家芬儿的好处,温柔体贴,懂事大方……”李同知太太看着自己的女儿,越看越爱,眉眼笑成了一朵花。
    “娘……”李清芬有些尴尬,脸皮涨得通红。
    “苏府的二少爷还没议婚,你可得在苏太太面前好好表现着!”李同知太太最后才点出了此行目的。
    想到这里,李清芬更是坐立不安,看着苏三太太,怎么都觉得她眼神里满满的全身讥讽。低了头,李清芬呐呐的说:“我家三姐,原是个散漫人儿,在家不拘小节惯了,所以言语多有得罪,还望苏太太见谅了。”
    苏三太太看着李清芬满脸的尴尬,察觉自己失言,倒让李清芬心上不自在,不由得勉强一笑:“哟,清音是清音,她做的错事儿怎么能让你这个妹妹替她赔罪?况且她也只是生性使然,想来也是无心之失,清芬可不必记挂于心。”
    李清芬嘴唇翕合,想说几句话,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呆呆的望着苏三太太,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润璃在一旁看得真切,走上前去按住苏三太太的肩膀,笑吟吟的说:“母亲,你就别拿清芬开玩笑了,不见她脸都红了!”略微停顿了下,润璃深思着对苏三太太说:“母亲,润珏这病只是心结而已,若是母亲记了她在名下,她顺心如意了,自然不会有事情。”
    苏三太太惊愕的看了润璃一眼,冷冷的说:“璃儿,做人不能一味好心。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反之,你若要撩拨我,休怪我冷面无情!这世上有太多的人暗地里做着那等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岂能一视同仁的去个个同情?润珏的心结是她自己想得太多而成,不是我逼她才这样,若是就因为她有心结我便要依从她,那润珉将如何办?况且万一依从她,她因此倒把这病当做万能的护身符,只要遇到什么事情就祭出这招杀手锏,那我岂不是只能受制于她?再说,”苏三太太瞥了一眼坐在下首的李清芬,突然脸上有了一丝微笑:“若是想要我答应了她,她那狐媚子的娘是绝不能再留在苏府!内宅里都是有了这些狐媚子才一团浑水,好生生的一个女儿家都被她撺掇坏了!”
    润璃的手慢慢的给苏三太太做着按摩,一边细细的体会着她的话。
    苏三太太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是有点滥好人的感觉,本来依着杀人偿命的理儿,自己就该主张把苏润珏送到衙门里去判罪,而不是想着法子请三清观道士们来做法帮她遮掩。可大周朝谁家主子又会去给奴婢偿命?而且她若是这么跳出来说,恐怕旁观者都会以为她嫉恨庶妹,一心想置她于死地,那自己的名声恐怕也会好不到哪里去了。
    但若是苏三太太真的把苏润珏记在名下,那苏润珉该怎么办?又怎么对得起那冤死的小蝉?可苏润珏这个样子下去也不行啊,润璃担心,若是苏润珏不能自己解开心结,恐怕她迟早会成为重度精神病患者,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人遭殃。
    苏家是清流世家,万一苏润珏到时候行事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恐怕苏家会暗地里先解决了她,不会让她的劣迹流到外间去。虽然苏润珏行为产生了恶果,可毕竟也是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妹妹,也并非万恶不赦,只是因为疾病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就要赔上一条性命,不由得让润璃感觉到心里一阵难受。
    “璃儿,你可想通透了?”苏三太太觉得今日润璃帮她按摩肩膀显然是有点心不在焉,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你还年纪小,这辈子还长着呢,可现在开始你就要学着去看清楚周围的人,不能一味的好心,中山狼的典故你可得记仔细了!你也不用给我按肩膀了,和清芬一起到园子里逛逛罢,陪着我可会让你们无趣的。”
    润璃和李清芬都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句,两人挽着手儿去了鸣翠湖。
    “最近过得可好?”润璃看了看李清芬,脸庞比三月三那时瘦了些,看起来李家后院仍然不太平。
    “还能有什么好?”李清芬折了一支柳条不住的摆弄:“大姨娘没得几天又开始神气了,在家里头颐指气使的,就差没有提出要搬到主院里去住了!”
    “你那三姐只是给高瑞去做贵妾而已,她又拿这个生事?”润璃冷笑了一声:“这才我去应天府,可算是见识到了高家内院的厉害!你那三姐可得当心点,别把一条小命给扔在那吃人不见血的院子里头了!”
    李清芬听润璃这般说,也紧张了,抓住润璃的手,脸上变了颜色:“那总督府竟有这般凶险?我要不要和父亲去说说,叫他不要让三姐嫁过去?”
    润璃看着李清芬焦急的脸,心里有些感叹,原来清芬那份良善仍在,并未因内宅之争而消弭无形,虽然恨着大姨娘母女,可毕竟还是不愿意李清音落个悲惨的下场。
    “做贵妾这条路子是你三姐自己选的,你去说她反倒会怨念你不想让她过好日子,况且李同知大人未必也会如你这般想,你就随她去罢。”润璃拿过李清芬手里那根被扭得不成形状的柳枝,奋力把它扔到了水里:“这世上事事难为,就是你我,也不知道将来会飘落到哪里去。与其操心别人,还不如为自己好好谋划下,将来若是能过上称心的生活,那就该去灵隐寺烧香还愿了。”
    李清芬看着那根柳枝随着鸣翠湖的水波慢慢的飘着,一阵风吹了过来,水面上惊起阵阵涟漪,那柳枝便随着纷乱的波纹不停的在湖水里打着圈圈,完全没有了方向。看着看着,李清芬鼻子一酸,眼泪纷纷滚落。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双更完了,爬走
    ☆、李清音暗施毒计
    日子过得入流水般,眼睛一闭,已是七月来到。
    七月初七是苏润珏的生辰,这个日子是大周的“乞巧节”,是姑娘家最重要的节日,苏三老爷觉得七月七日出生的女儿定是心灵手巧秀外慧中,所以素来比较宠爱。
    为了表示和苏润璃的一视同仁,苏三太太请了杭州府官员的家眷过府来游玩,还请了四喜班来唱台戏。
    苏润珏这日打扮得格外漂亮,梳了高高的如意髻,上面簪着穿丝缠枝芙蓉,垂着梅花步摇,穿着明黄色软罗纱衫子,六幅湘水月华裙。她本来就继承了二姨娘的好容貌,又加上精致的打扮,更显得婀娜多姿,娉娉婷婷。
    苏润珉陪着李清音在园子里逛着,远远的看着苏润珏那一身打扮,心中便有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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