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那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拥护者在貌似小声议论,实则清清楚楚的把话说得明白:“莫非皇上现在已经被软禁在后宫了?皇上经过那老神医治疗,早已康复,怎么又有突然患病的说辞?这里头分明有着古怪!”
    许允炆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心里一急:“对本皇子监国有异议之人,皆可去后宫求见皇太后,问问是否真是她的主意。”
    “若皇太后是被迫写下的懿旨,那又该如何处置呢?”魏国公手那笏板,眼神却是凌厉,咄咄逼人的看向许允炆。
    “若皇太后不是被迫写下的懿旨,那魏国公又如何自置?”许允炆见着自己仿佛被魏国公逼到一个角落里边,心里的怒气被激发了出来:“魏国公可否想过,你的言行实际上已经超过了你做臣子的本分?”
    魏国公呵呵一笑:“四殿下,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若是四殿下没做悖天理的事情,又何惧老夫质疑!”他转过来面向百官道:“我提议咱们推举几个德高望重的,前去求见皇太后!”
    太和殿上顿时乱哄哄的一遍,有点头赞成的,也有摇头反对的,这时站在旁边的钱公公适时的咳嗽了一声道:“大家且听咱家一言。”
    钱公公身子瘦小,看起来都受不住一阵风似的,他的声音也并不响亮,可奇怪的是,大家都很清楚的听到了这句话,还震得耳朵有些响。
    “皇太后也早料到各位大臣有所怀疑,特命咱家向各位说明,若是有疑问,可在朝会后选派五个人去后宫见皇上及皇太后,以明是非,现儿就请大家推举五位重臣去觐见罢!”
    众人听了钱公公的话,一时也犹豫起来,又有些肯定皇太后那道懿旨的真实性了,只有那些死硬的犹在起哄:“去就去,真相总要弄个明白不是?”
    经过推举,魏国公,梁国公,陈国公,苏太傅,另外掌管宗人府的秦王被推举出来去觐见皇上,朝堂上议论的声音这才慢慢平息下来。许允炆看着安静了,徐徐开口:“各位都是大周的重臣,大周的江山社稷还靠各位大力相助,不管是父皇亲自上朝,还是本皇子来监国,都希望各位大人尽力辅佐!为表示对父皇的敬意,本皇子监国期间,都不会坐上这张龙椅,会一直侍立在侧,以示对父皇的敬意。”
    听着许允炆这般说,朝堂里又有一阵轻微的骚动,不少大臣看向许允炆的目光便有了一些变化。许允炆监国办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苏尚书一家从大理寺里放出来,官复原职。督察院右都御使站了出来,出言反对:“四殿下,这有些不妥。”
    “为何?”许允炆看了看那个胡须花白,看上去一副正义凛然模样的右都御使,心里有些气恼,这位右都御使,分明就是和璃儿的外公有隙,借机报复而已,却还要打着这么一张幌子,着实可恶得紧。
    “臣参奏的是苏尚书的夫人,缺乏教养,治院不严,还甚至出手伤人……”右都御使的眼神望向了左都御史,心里暗自得意,我非叫你出丑不可,你女儿缺乏教养,那可是你的功劳,子不教父之过!
    谁知许允炆却只是一笑:“苏尚书的夫人温柔贤淑,和她相处之人,个个都夸赞她心地善良,对人宽厚,为何只有右都御使得出了那种结论?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见万物皆是佛;心中猥琐,所见皆为丑陋,右都御使看苏夫人缺乏教养,是否自己对于教养的标准与常人迥异呢?本皇子倒也听说过右都御使内宅不宁,可右都御使仍是乐在其中,也不知道右都御使对良善如何界定?”
    那右都御使听着许允炆这般说,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看了看许允炆昂然挺立的身子,不由自主退到了朝臣的行列,他身边的左都御史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笑容,心里暗道,你真看不准时机,现在四皇子面前最得宠的便是那苏侧妃,可他还偏偏揪着苏府说话,想借佩蓉来打我的脸,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见右都御使的话被驳回,而且许允炆字字句句都戳着他的心窝子里说,众人皆是一惊,也没有人敢出言反对许允炆的决定,只有许仁知异常欢喜,领命去了大理寺,赶紧把苏氏三房送回了苏府。
    今日的事情倒也不多,许允炆年轻,精力充沛,和众位大臣商榷了不到一个时辰,朝会就结束了,魏国公亟不可待的望着钱公公道:“还请公公前头带路,吾等去觐见皇上与皇太后。”
    钱公公笑了笑,声音很是阴柔:“那就跟咱家来罢。”
    魏国公也没管后边跟着的几位,紧紧的跟在钱公公身后,不敢慢了半步,几个人走的步子倒也算快,不消一会功夫便已经到了清华宫门口。
    守在门口的平安见到五位大臣跟着钱公公走了过来,赶紧飞奔进去通传,皇太后和梁皇后正坐在大殿里,听着平安来通传,两人都摇了摇头皱了下眉:“为何魏国公就这般不死心?哀家本想还看在三皇子的面上放过魏贵妃,可这番看来,却是不能放了。”
    梁皇后低着头坐在那里,心花怒放,可却仍然谦恭的说:“母后向来心软。”
    听到梁皇后这句话,皇太后蓦然惊醒般,连连点头:“皇孙是许家的,可贵妃却不是许家的,皇后你且放心罢。”
    两人说到这里,就见几位大臣走了进来,向皇太后和皇后行过礼,魏国公就直接提出自己的来意与疑惑:“皇太后,今日朝会钱公公宣读了一道懿旨,据说是皇太后所下,老臣对此颇有疑问。皇上身子近来康健得很,为何会突然病倒,甚至连朝会都不能到?为何又突然立了四殿下为太子,而先前却没有一点暗示?老臣们不放心皇上和皇太后的处境,所以特地进宫觐见,以求心安!”言罢,眼睛望梁皇后脸上瞄了瞄,看她有没有不安的神色,但让他失望的是,梁皇后一直娴静的坐在旁边,脸上没有半点慌乱。
    皇太后见魏国公说得急切,微微一笑道:“魏国公如此关心天子家事,哀家也表示感激,可今日朝会上那道懿旨确是哀家所下,说要立四皇子为太子也是皇上的意思,各位大臣若是不信,尽可以进内室自己去问皇上。”
    魏国公听着皇太后这话说得坦然,一时之间也犹豫起来,跟来的秦王乃是掌管宗人府的,又是许胤塡的叔叔,和皇太后是同一个辈分的,自然关心许胤塡的身体些,他向梁皇后点点头道:“还请皇后娘娘带微臣进去看望皇上。”
    皇太后也转头向梁皇后道:“皇后,你且领着众位大臣们进去罢。”
    梁皇后应了一声,站了起来,搭着绣春姑姑的手,由钱公公在前边指引着走进了清华宫的内室。
    内室的帐幔低垂,显得光线不是很明亮,几位大臣走了进去,眨了眨眼睛方才适应过来那种阴暗的色调,走到床前,一见床上躺着的许胤塡,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床榻上的许胤塡,形容枯瘦不打紧,双眼无光,目光有些涣散,那张嘴更是歪到了一边,不断有口水从嘴里流了出来,钱公公见了,赶紧走上前去,拿出一块手帕子帮许胤塡细心的擦拭着,眼圈似乎都红了。
    “皇上,为何成了这副模样?”魏国公愤怒的逼视着梁皇后:“是不是你给害的?你真是胆大妄为,竟敢如此谋害皇上,你当朝中大臣都是吃素的不成?任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梁皇后却没有因为他的无理而动怒,只是闲闲的说:“魏国公,凡事皆要有依据,等会我自然会告诉你皇上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这话还没说话,就听床榻上的许胤塡已经愤力扭动着身子,手抬了起来指着魏国公,口里咿咿呀呀的说着话,可又没有一个字能让大家听清楚。钱公公赶紧扶住许胤塡的手腕,轻轻将他的手放在床上,然后又帮他顺着气,做得细致周到。
    秦王看着许胤塡这样子,心里也是犯愁,看起来皇上竟是连话都说不清了,那怎么知道他究竟想立谁为太子呢?想了又想,突然灵机一现,对着床上的许胤塡说:“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您身子有恙不能上朝,总得立一位皇子为储君,以太子身份监国。”说到这里,看了看许胤塡,就见他闭了闭眼睛,似乎是同意了他的提议,心里想着这还算好,至少皇上心里是明白的,于是接着说:“现在皇上共有五位皇子,皇上属意谁,便伸多少根手指来告诉臣等,这样老臣也好把皇上的旨意去向百官传达。”
    魏国公听了这话也是兴奋,连声说:“秦王这个主意好!”眼睛得意的瞟了一下梁皇后,心里想着,我就不相信皇上心里真想,立四皇子为太子,要是想立,那不早就立了吗?
    众人的眼睛皆看着床榻上的许胤塡,就见他在钱公公的协助下,吃力的抬起一只手,伸出手指来,众人的眼睛皆紧紧的朝那手指粘了过去——
    一、二、三、四,许胤塡分分明明的伸出了四根手指!
    ☆、三皇子遭人撺掇
    魏国公盯住许胤塡伸出来的手指,眼前一阵发花。
    怎么可能!皇上若是想立四皇子,那不早就立了吗?中宫之子,地位尊贵,还有谁能和他去争?可正因为皇上迟迟不立许允炆,又对许允煜表现得非常上心,女儿才有了非分之想求着自己为魏家能权倾朝野而支持三皇子。
    难道先前都是皇上有意为之,想让魏国公府以为有机会成为储君母族,诱发出他们的野心,最后一网打尽?魏国公的额头上汗水涔涔,一想到多年来为了扶持自己的外孙,不知花费了多少财力,最后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便万分难受。
    躺在病榻上的许胤塡虽然不能说话,但头脑还算清醒,听着秦王问他立储之事,心中也有些欢喜,赶紧吃力的抬起手来,准备五根手指齐刷刷的伸出去,谁知,好不容易抬起手来,手腕上却是一麻,那拇指是怎么也伸不出来,紧紧的贴在手掌上边。
    就见秦王和其余几位大臣看着那四根手指连连点头道:“皇上,臣等明白了,明日朝会上臣等自会向各位大臣证实皇太后的懿旨果然属实。皇上,您便静养罢,四殿下聪明过人,又目光敏锐,定会替皇上好好监国的。”
    许胤塡听了这话,心中大为悲愤,只想对他们说:“错了,朕是手指伸不出去了,朕要立的是五皇子啊!”可是他却没办法表述出来,只能张大嘴说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口水还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钱公公非常体贴的把许胤塡的手放了回去,低声说:“皇上,您歇息罢,秦王他们也该回去准备四殿下的太子册立仪式了。”那话说得非常体贴而轻柔,仿佛在无声的提醒着那五位大臣,皇上要歇息了,你们便退散罢!
    秦王点了点头向随行的几位大臣道:“这册立仪式可来不得半点马虎,准备时间都差不多要一个月呢,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开始准备罢。”
    许胤塡一听到这句话,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可现在他却没有半点能力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梁皇后笑容可掬的陪着五位大臣出去了。许胤塡闭上了眼睛,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些年所做的一起,钱公公站在床榻边上,拿着帕子帮他细心的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子。
    “就是他使的鬼!”许胤塡睁开眼便看到钱公公那枯瘦的手指抓着帕子在他额头上擦来擦去,心里一亮,方才他抬起手来时,钱公公可不是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他的拇指就伸不出去了。这钱公公什么时候成了皇后的人?许胤塡愤怒的看着钱公公,真恨不得能把他撕成碎片吞到肚子里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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