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起居注
    内侍在前边引路,青雀迈着不疾不徐的优雅步子,进到宁寿宫。太皇太后在正殿端庄坐着,身穿燕居冠服。正殿,燕居冠服,这么正式,肯定不是普普通通的家常叙话了,青雀心中雪亮。
    青雀依着礼仪下拜,太皇太后默默看了她片刻,温声道:“起来吧。”青雀拜谢后盈盈站起身,恭顺的在一旁侍立。
    太皇太后招手命她近前,仔细端详过她灿烂晶莹、青春洋溢的面庞,悠悠叹道:“真没想到,原来你幼年之时,祖母竟是见过你的。”
    祁青雀就是邓大小姐,邓大小姐就是祁青雀。原来阿原幼时喜欢的那位小姑娘,便是眼前这位新妇。阿原和她,真是有缘份啊。
    青雀眼睛一亮,惊喜问道:“您见过幼年的我?真是太好了,祖母,我是谁家的孩子,我的父母亲人是谁?”
    太皇太后不禁愕然。怎么你连自己是谁家的孩子也不知道么?哪有这个道理。青雀两腮飞红,喜悦的看向太皇太后,“祖母,原来咱们很久之前便见过面了啊,难怪我一看到您,便觉得十分亲切!”
    太皇太后看着青雀眼中的喜悦、孺慕之意,微微笑起来。这孩子跟阿原一样呢,全无心计,一派单纯。
    “听你这么说,小时候的事,全不记得了?”太皇太后慢慢问着青雀。青雀点头,“是,全不记得了。我是被人从深山里救出来的,救出来的当时……”
    说到这儿,青雀顿住了,面有踌躇之色。太皇太后微笑,“当时,怎么了?”青雀小心翼翼看着她,“不大洁净呢,不敢当着祖母的面讲那些。”太皇太后心头动了动,脸上的笑容不变,“傻孩子,跟祖母有什么不能讲的,不洁净也无妨。”
    青雀小小的松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讲道:“我那时候,大概七八岁的样子,五脏六腑都受了伤,还有极重的外伤,浑身是血,根本就是个小血人儿。被救起来的那会儿,只剩后一口气。”
    太皇太后大为震惊,“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先是震惊,说到后来,语气已颇为严厉。
    青雀怯怯的低下头,“……就剩最后一口气,好容易才拣回来一条小命。后来内伤一直治不好,听说贺兰山有位杏林高手,专程到贺兰山求医……”见太皇太后脸色不好,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敢再往下说。
    太皇太后胸膛起伏,显然是气极了。青雀这新婚不久的小媳妇儿在太婆婆面前还是很拘束的,见太皇太后生气,怯生生站在一边,手足无措。
    冬日阳光洒进殿中,温和舒适,灿烂珍贵,带来丝丝暖意。殿角一张金丝楠木的长案几上,一盏样式古朴的青铜鼎状香炉,静静吐着芬芳的香烟。
    “你小时候的事,果真已是全然不记得了?”良久,太皇太后缓缓问道。青雀眸色一暗,“只记得整天整天躺在床上,没完没了的喝汤药。药很苦很苦,苦的难以下咽。还有,全身都是伤,每天要换新的膏药,痛彻心脾。”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温和说道:“好孩子,你受苦了。”语气中颇有安抚之意。青雀甜甜笑,“不苦不苦,后来全好了,活蹦乱跳的。”
    “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太皇太后大为叹息。
    青雀绘声绘色讲着自己疗伤的经过,“一开始在京城,后来渐渐向西北,遍寻名医。最后在贺兰山中寻到一位高人,才算把伤治好了。”
    “那位高人医术卓绝,不过却是孤身一人,并无家眷。他父母亲人都惨死在胡人铁蹄之下,我当日受他医治之时,曾答应过他,终生抵御胡虏,保家卫国。治好伤之后,我便信守诺言,到军中做了一名小兵。”
    太皇太后极为动容,“怪不得你一介弱女子,竟和男子一般上了战场,原来有这段因由。青雀,你真是有情有义、言出必践的好孩子。”
    青雀受了夸奖,孩子气的笑着,天真无邪。太皇太后越看她越觉喜欢,“这孩子,看的人心里热呼呼的。”眼神纯净明亮,嫣然一笑明丽如繁花,令人心生欢喜。
    “青雀,你和宁国公府的邓麒极为亲近,是真的么?”太皇太后看着青雀如花笑魇,忽想起一件要紧事。
    “是啊。”青雀的笑容中有迷惘之意,“祖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邓伯伯,便觉着异常亲切,欢喜无限。”
    骨头管的啊。太皇太后目光悲悯,这孩子虽是受伤太重,从前的事都记不起来了,可是见到亲爹,却是自然而然的想要亲近。天性啊,父女天性。
    太皇太后要留青雀在宁寿宫多坐会儿,青雀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祖母,晋王殿下不喜欢一个人吃饭,回回要我陪着……”还坐呀,阿原会着急的。
    太皇太后眉花眼笑,“回罢,青雀。”赶紧回晋王府吧,莫让阿原孤单。吃个饭也要腻在一起,这小两口可真是恩爱。阿原、青雀伉俪如此合谐,想抱曾孙子,指日可待啊。
    青雀笑盈盈陪太皇太后说了几句闲话,告辞出来。走在富丽堂皇的庭院中,沐浴着冬日暖阳,青雀面目间被映上一层浅浅的金色,顾盼生辉。
    出了宁寿宫,宫人带领着一老一少两名贵妇迎面走来。这老年贵妇已是白发苍苍,眉宇间却全无慈和,满是戾气。青年贵妇生的倒是秀美,举止却不够大气端方,有些束手束脚的。
    见了青雀,宫人忙跪下行礼,“拜见王妃。”那名老年贵妇却倨傲的站着,看向青雀的目光充满憎恶、仇恨。青年贵妇犹豫片刻,随着宫人在路旁俯伏,“妾沈氏,拜见王妃。”
    宫人见老年贵妇傲立不跪,急的悄悄拉她裙尾,“荀夫人,这是晋王妃。”你年老德劭,是宁国公夫人,可见了年轻的晋王妃,你也不能这么笔直的站着啊。
    荀氏满心要把这一辈子受到的冤屈都报复到青雀身上,怎肯对青雀曲膝?她怒目瞪着青雀,恨不得把眼前这明艳照人的女子给撕碎了。
    青雀不理会荀氏,居高临下看着那俯伏在地的青年贵妇,清脆问道:“沈氏,是贪污军饷、通敌卖国、在菜市口被处决的沈复之女?”
    她声音很动听,如珠落玉盘,如黄莺出谷,问出来的话,却很是令人难堪。那青年贵妇迅速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满是怨毒,随即垂下头,忍着屈辱低声应道:“是。”
    青雀淡淡一笑,“沈复父子被杀,家眷全部流放西北,幸免的只有出嫁之女。沈家长女沈茉是宁国公府世孙夫人,膝下一子一女,俱已成年,你年龄不对,想必不是你。沈家次女沈芝嫁给兵部右侍郎席承宗为继室,如今在庄子上静养,想必也不是你。沈家季女沈荷嫁给安阳侯庶子叶知盛为妻,想来便是你了。”
    宫人在旁陪笑,“王妃说的极是,这位正是安阳侯府的少夫人。”沈荷身子微微抖了抖,低声又应道:“是。”
    青雀在宫里是可以乘轿的,正在这时,青雀的轿子到了。宫人恭敬的揭开轿帘,青雀缓步走了过去。荀氏见她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心里的怒火腾腾腾往上冒,厉声喝道:“你回来!祁青雀,你如此傲慢,目中无人,是你尊敬长辈的礼数么?”
    青雀慢下脚步,似笑非笑看向荀氏,“荀夫人出自名门,怎会和这沈氏这通敌卖国人家的女儿在一处?年老之人,请自己尊重些。”
    荀氏眼中快要冒出火来,“不孝的丫头,你敢指责我!你如此不孝,皇家岂能容你?丫头,只怕你奈何不了我,自己先送了性命!”
    不认自己的父族,这是不孝,你还想讨着好处不成。祁家竟敢拿一个冒牌女儿跟皇家结亲,这是明晃晃的欺君!邸报记载的清清楚楚,晋王纳妃,行问名之礼,使者“奉诏问名,将谋诸卜筮”,宣城伯答,“臣祁震长女,英氏出。”这分明是说祁青雀是祁震、英娘的亲生女儿,欺瞒,肆无忌惮的欺瞒。
    这事若是摊开了,宣城伯府是什么罪名,祁青雀是什么罪名?祁青雀你还敢跟我横呢,不知死活。荀氏眼光兴奋,很想把心里话滔滔不绝的骂出来,过足嘴瘾。可是且慢,还是再忍耐片刻吧,到太皇太后面前一举把她扳倒,把她打回原形,岂不更痛快?
    “你就不孝吧,你越不孝,往后越倒霉!”荀氏咬牙诅咒。
    宫人先是被荀氏这生猛架势吓呆了,等反应过来之后,忙上前喝止。荀氏想着要太皇太后面前讨公道,倒也没再坚持。
    青雀微微皱眉,“我乃祁家之女,皇家之妇,对荀夫人哪里谈的上孝或不孝?荀夫人,我看你戾气极重,难以化解,只有我佛慈悲,或可救你于水火。”
    这死丫头竟敢让我出家!荀氏气的直啰嗦。
    “祁家之女,皇家之妇”,好,祁青雀,待我见过太皇太后,看你还是不是“祁家之女,皇家之妇”!荀氏气哼哼转过身,往宁寿宫走去。
    宫人连连告罪,带着沈荷匆匆走了。沈荷临走还偷偷回头看了青雀一眼,目光中的怨恨、毒辣,遮都遮不住。
    青雀淡淡一笑,抬脚上了轿子。
    到了西华门,青雀的仪仗车马旁边,一位相貌俊美出众的中年男子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转来转去,焦灼不安。见到青雀被一众宫人簇拥着旖旎而来,他赶忙迎上去,“妞妞你没事吧?我听说祖母被召进宫,你也被召见宫,快急死了!”
    “令祖母,是荀夫人么?”青雀微笑,“我在宁寿宫门前巧遇荀夫人,她指责我不孝,接着进了宁寿宫。如今,应该正在拜见太皇太后。和她同行的,还有沈荷。”
    邓麒先是脸色煞白,继而暴怒起来,脸色铁青。
    青雀同情的看着他,“令祖母戾气太重,除了归依佛门,怕是没有别的化解之径。她,需要慈悲心,需要除去心魔。”
    只为了一个香秀,犯得上往死里折腾祁青雀么。香秀没招她没惹她,知道宁国公另娶,人家转身就走,毫不纠缠。宁国公始终忘不掉她也好,祁保山比邓晖优秀也好,都不是荀氏仇恨香秀、仇恨祁青雀的理由。
    荀氏纯属自己想不开,钻牛角尖。她如今真是儿孙满堂,备极富贵尊荣,只要她忘记香秀,忘记祁保山,可以活的很自在,很逍遥。可她偏偏不肯忘记,一定要揪着那点不如意,把它不断放大,好像她活的有多么悲惨似的,好像香秀把她伤害的多深似的。
    香秀从来就不认识她好不好,更没起过和她争竞的心思。她把香秀当对手,只能算作是自作多情。
    退一步说,就算香秀真是她情敌,为了些情情爱爱的纷争,犯得上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心狠手辣、日夜算计么,犯得上跟沈荷这种不上台面的女人同流合污么。
    宁国公给她挣来偌大家业,尊贵地位,儿孙们虽没有惊才绝艳的才华却个个孝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做位慈祥和善的老夫人,含饴弄孙,何等美事。
    她一定要这么折腾,是可忍孰不可忍,只好示以薄惩了,否则难得清净。
    邓麒又是气恼,又是担心,“妞妞,太皇太后面前,我和祖父想法子去,不能让祖母连累到你。”
    青雀无语半晌,你是一片好心,可你拿什么到宁寿宫想法子呀,太皇太后认识你是谁?算了,这傻爹,到了要命时候永远没用。
    “我先回府,拦住晋王殿下。”青雀好心的说道:“她若要害我,我自不能由着她害,必定要还击的。她若不闹腾了,还我清净,我也不追究她。旁的不看,总要看你的颜面,对不对?可是,殿下必定不作此想。”
    邓麒眼圈红了,“妞妞,我对不起你。”
    能替妞妞出头的,永远是别人,不是自己这亲爹。
    青雀和邓麒道别,驱车回晋王府。等她回府之后,晋王已经进宫了。“阿原,你不会丝毫不留情面吧?”青雀叹气,“我爹虽然没用,可他到底是疼我的,你别对邓家太狠了,别伤到我爹。”
    宁寿宫里,晋王命内官找出成化十五年九月上旬的起居注,指给太皇太后看,“宁国公在先帝面前亲口所言,邓大小姐之媛已一病身亡。今时今日,宁国公夫人又在您面前亲口说道邓之媛还活着,是我的王妃。祖母,究竟是宁国公欺骗先帝,还是宁国公夫人戏耍您?”
    ☆、115入狱
    太皇太后慢悠悠看了晋王一眼,“阿原,你记的真清楚啊。”要从起居注查一件事的来龙去脉当然可以,不过通常很费功夫,需要内官搬出卷宗细细查找,费时费力。阿原可倒好,哪年哪月记的清清楚楚,信手拈来。
    晋王淡淡道:“先帝召见宁国公之时,我在屏风后偷听。听了那噩耗,我昏倒在地,大病一场,昏昏沉沉在床上躺了许久。祖母,不瞒您说,我病好之后还背着先帝去翻过起居注,盼望那件事是假的。”
    可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宁国公曾孙女邓之媛,病亡。那美丽如小仙子的女孩儿,在她曾祖父口中,在德高望重的宁国公口中,已经病亡。
    太皇太后心生怜悯,“可怜的阿原。”太皇太后还依稀记得阿原那场大病,阿原,多么单纯、痴心的孩子。
    晋王面色倔强,“宁国公夫人总不能无缘无故到祖母面前撒谎骗人图好玩,看来青雀真是邓家大小姐了。祖母,宁国公欺瞒先帝,罪不可赦,阿原要请哥哥依律例罚处,绝不宽贷。”
    太皇太后沉吟道:“青雀若真是邓家的孩子,看在她的份上,咱们倒不好为难宁国公府。阿原,那是她的娘家。”
    晋王撩起衣摆,缓缓跪倒在太皇太后膝下,“祖母,阿原生平最敬爱先帝,每每忆及先帝,泪湿衣襟。先帝良善,却被宁国公肆无忌惮的欺骗,阿原不能容忍。”
    太皇太后眼中闪着泪花,“阿原,不枉先帝疼爱你。”阿原这孩子一向温恭和平,从没听过他要惩处谁的,如今知道宁国公欺瞒先帝,他却是再也忍耐不下。阿原,孝顺啊。
    “宁国公夫人还在偏殿侯着。”太皇太后告诉晋王,“祖母这便命宫人再问她一遍,若她依旧坚持,说不得,只好让你哥哥处治了。”
    事关晋王妃,太皇太后完全能够做主。事关宁国公,那可不是太皇太后说了算的,只能皇帝下旨。
    “谢祖母!”晋王恭恭敬敬叩头。太皇太后怜爱的拉起他,“阿原,你父亲泉下有知,定是万分欢喜。”晋王红了眼圈,太皇太后心里也是酸酸的。晋王失父,固然可怜,太皇太后老年丧子,何尝不伤痛。
    偏殿。荀氏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沈荷坐在她对面,神色不安,“晋王殿下一来,太皇太后便命咱们来了偏殿。若是晋王殿下开口替王妃辩解,咱们岂不……?”
    荀氏轻蔑哼了一声,“就凭你这胆子,怎么敢向太皇太后上书,揭发晋王妃身份可疑、并非祁氏女?你应该低眉顺眼在安阳侯府伺候着,仰人鼻息,做小伏低。”
    沈荷涨红了脸,“揭发祁青雀,是我身为安阳侯府少夫人的本份,也是我身为沈家女儿的本份!于公于私,我都该这么做,从不曾后悔。”
    这话说的很冠冕堂皇,荀氏赞了声,“不赖,跟你长姐差不多,知道话应该怎么说。”沈荷一时弄不明白她这话是褒还是贬,不知该如何接话,干脆低下头喝茶,不言语了。
    荀氏也笑着端起茶盏。虽然方才刚沈荷说话不大客气,但荀氏今天的心情其实极为愉悦。因为沈荷很有胆色的上了道奏章,揭发晋王妃的真实身份、指控宣城伯祁震欺君骗婚、指责晋王妃不孝忘本,太皇太后才会召荀氏进宫,荀氏才能又出了翠竹庵,重见天日。对沈荷,荀氏还是颇有好感的。
    一名中年女官优美端庄的走了进来,缓缓说道:“宁国公夫人,太皇太后命我前来传懿旨。”荀氏忙站起身,走到中年女官下首跪倒,“妾荀氏听旨。”
    中年女官一字不错的传着话,“宁国公夫人,你说晋王妃是你曾孙女邓之媛,确认么?成化十五年九月,宁国公曾面见先帝,称邓之媛已经病故。你夫妻二人所言颇有出入,是何道理?”
    荀氏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先帝都过世了,死老头子十年前说过的话还有人记得么。她虽隐隐觉着不对,但禀性倔强,不愿改口,略怔了怔,结结巴巴说道:“妾,妾所言属实!”
    中年女官微笑,“知道了,你起来罢。”荀氏木木的磕了个头,“妾遵旨。”站起身,恭敬的垂手侍立。
    中年女官笑了笑,出去跟太皇太后覆旨。荀氏头昏昏的,踉跄几步,走到椅子前坐下。不对,不对,自己方才这么说,分明是在指控丈夫!是明打明的跟丈夫做对!
    荀氏忽然觉得一阵心慌。
    荀氏拉住在偏殿服侍的一名宫女,急急央求着,“我有要紧话跟太皇太后禀告,求你带我过去!要不,你替我传个话也成!当年邓之媛受伤了,快死了,我家国公爷并没欺君!”
    宫女笑盈盈,“荀夫人,似奴婢这样的身份,哪有资格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面前去?您若有话,或上奏章,或等太皇太后宣召时当面启奏。”一面笑着,一面不动声色推开了荀氏。
    荀氏着了慌,沈荷也是面如土色。沈家已经完了,自从沈家倒下的那一天起,自己在夫家安阳侯府便是受人讥讽嘲笑,再难抬起头做人。如今想扳倒祁青雀,为沈家翻案,没有宁国公府相助怎么行?偏偏宁国公府又是这种局面。
    太皇太后若认真计较起来,宁国公,宁国公夫人,总有一个是撒谎骗人的,总有一个要受罚。也或许,是两人一起罚。更或许,整个宁国公府跟着倒霉。
    荀氏,沈氏,同时有了不好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那名中年女官又步履从容的走进来,笑道:“传太皇太后旨意,荀氏、沈氏听旨。”荀氏、沈荷忙走到女官下首跪了,“妾听旨。”
    中年女官敛起笑容,静静说道:“你二人所奏之事,吾已知悉,自有处治。你二人即刻出宫,回府之后,好自为之。”荀氏、沈荷恭敬叩头,“妾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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