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将圣旨传于众人看了,然后问众人该如何处置?
    郭云龙说:“依照圣旨裁军是显然不行的。若如此,我们数年之心血付之东流。”
    胡守亮说:“我觉得朝廷之意,其要害并非完全在于裁军与否。三藩之耗,占天下财富一半,朝廷自然不堪重负!然而,永历帝窥伺在外,李定国与白文选又窝住在内,朝廷自然对此心有顾忌,绝不敢轻易裁军而养虎为患。据我猜测,朝廷之举在于投石问路。因为我军休整已有几年,既不进兵,又不退兵,朝廷自然会有所猜忌,所以才用此投石问路之法。我们若依之,自然可证明我等无异心。然而我们便从此成了光杆司令。如果我们不依,又恐朝廷对我猜忌更甚!”
    方献廷说:“胡兄所言在理!我们既不能裁军,使我们无所依托,也不能不裁军,让朝廷生出疑虑之心。唯一的办法,要找到不能裁军的理由。”
    马宝说:“我看此事好办!”
    众人一听,便齐齐地看着他。因为在这种谋划之时,马宝本来尚无策略,今日却出语惊人,自然引起众人的注意。
    马宝见众人都注意起自己来,心里便有些得意。他特意慢条斯理地说:“边疆不宁,便是不宜裁军的理由!”
    众人听完,哈哈大笑。
    马宝便问众人何故发笑?
    方献廷说:“众人之意是:朝廷亦知边疆不宁,却仍然要我们裁军,且言之凿凿,让人无从驳斥,若再依将军之言以边疆不宁而搪塞朝廷,恐怕朝廷难以答应。”
    马宝听了,满脸羞红。
    马宝英勇善战,吴三桂素来喜爱他。今日见马宝受挫,立即接过方献廷的话说:“马将军之言,并非全无道理。不论我们想出何种理由,只怕也是万变不离其宗。”
    杨珅说:“依杨某之意,朝廷之所以如此而为,是对我们存有猜忌之心,而猜忌的原因却来自缅甸。”
    胡守亮问:“来自缅甸?”
    众人见杨珅如此说话,本有与胡守亮一样的想法。但见胡守亮问了,便不再问,只是怔怔地看着杨珅。因为在他们看来:杨珅虽然身为副都统,但也多勇少谋。
    杨珅说:“永历帝寄居缅甸,朝廷恐我有拥永历之心。若我等拥立永历帝,起兵反清,天下趋之者必众,朝廷所以猜忌我等。我想:永历帝一日不除,朝廷猜我之心便一日不灭。若想灭绝朝廷之疑虑,我们只有擒了永历帝。”
    众人一听觉得杨珅之言确有道理。然而,令他们有所顾忌的是,永历帝毕竟是大明一脉。来年若要起兵,拥立永历帝便是最佳之选择。如果灭了永历帝,朝廷自然再无猜忌之心。然而,我们自己也绝了一望。
    吴三桂听了,心中一怔!吴三桂之所以处心积虑地将永历帝驱逐出境,将李定国与永历帝分裂开来,其用心在于:既不让永历帝灭了,也不让永历帝能起来,好等来年为己所用。依杨珅分析,朝廷之意确实在此!但是,若要保全自己的实力,便必须铲除永历帝,以绝人望。
    然而,吴三桂觉得这种丢帅保车之策恐怕会为自己留下后遗症,对自己将来的大业不利。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可用!唯今之计,只有先依杨珅之意,采用此法搪塞朝廷一阵再说。
    其实,吴三桂心里一直在等待着另一个消息。自从他儿子吴应熊尚主之后,吴三桂便交给了儿子一个任务,即买通朝中大臣,及时获得朝廷动态,以便自己能采用相应对策,处于不败之地。
    所以,吴三桂说:“杨珅之言在理,我们先采用此法,上奏朝廷,看朝廷的反应如何!”
    众人一致叫好。
    吴三桂便命胡守亮拟奏。其意大概如下:
    “前者密陈进兵缅甸,奉谕:‘若势有不可,慎勿强,务详审斟酌而行。’臣筹划再三,窃谓渠魁不灭,有三患二难:李定国、白文选等分住三宣六慰,以拥戴为名,引溃众肆扰,此其患在门户;土司反覆,唯利是趋,一被煽惑,遍地蜂起,其患在肘腋;投诚将士,尚未革心,万一边关有警,若辈乘隙而起,其患在腠理。且兵粮取之民间,无论各地省饷动愆期,即到滇召买,民方悬磬,米价日增,公私交困,措粮之难如此;年年召买,岁岁输将,民力既尽,势必逃亡,培养之难又如此。唯及时进兵,早收全局,乃救时之计。”
    吴三桂特意暂时不将永历帝作为重点来讲,是有其用心的。他想将朝廷之目光引到李定国、白文选和土司身上去,好让自己尽量不用丢帅保车之策。所以,在奏折之中,只用“早收全局”一语带过。他心想:等朝廷执意要将灭永历之事提出来时再说。
    正在此时,其子吴应熊派来的特使已到,说有重要情况报告。吴三桂想也未想,便叫儿子特使进来一起商量。
    特使走进之后,见有许多人同在,便欲言又止。吴三桂说:“你尽管直言便是。他们都是我的心腹之士。你不必有所疑虑。”
    特使听了此言,便说:“公子有书信一封,是写给平西王的。平西王看后再说。”特使说完,并不立即取出信来,只是一件一件地脱衣服。
    众人见之,均感奇怪,却又不好言语。吴三桂也不知特使卖弄什么玄虚,便怔怔地看着。但他素知儿子沉稳,有异常人,特使此举虽然怪异,然而定是出于儿子之意。
    特使将身上之衣全部脱下,然后只将贴身衬衣呈给吴三桂说:“公子之信便在此上面!”
    众人一听,大惊:公子难道被人软禁不成?若非如此,其特使为何如此谨慎?
    吴三桂见之,心中也极为激动,但他却面无表情地问:“难道公子有什么不测不成?”
    特使笑笑说:“平西王勿虑,公子安好!”
    吴三桂问:“那你为何如此送信?”
    特使说:“公子怕万一失手,让外人得知他与平西王来往之密,恐对他在京城行事不利!”
    众人听了,不禁赞叹,吴公子真是奇人也!
    吴三桂听了,心里也极为高兴。儿子的心思如此缜密,何愁他会出事?
    四、吴三桂给儿子送去一百万两银票
    吴三桂将特使的衬衣接过来看,却见衬衣上干干净净,并无字迹,正感奇怪,突然听见特使说:“须端一盆水来!”
    众人一听,又感到摸不着头脑,齐用目光注视着特使。
    吴三桂忍不住问了:“衬衣上并不见字迹呀!”
    特使说:“字迹便在衬衣之上,等下便知!”只见特使从佣人手中接过一盆水,然后从裤袋之中掏出一小瓶药汁,并朝水里滴下几滴,便从吴三桂手中接过衬衣,将衣浸入水中,再捞出来。只见衬衣之上果然出现密密麻麻的字迹来。
    众人见之,越发称奇。
    吴三桂看衬衣上的字,正是儿子手迹。信上写道:
    父亲大人安好!
    儿向大臣打听皇上要父削兵之事时得知,皇上之举,确实意在投石问路。朝廷之忧,在于父亲拥兵自重!
    然而,朝中大臣固嫉于父亲权重势大,又有巨额之俸,故对父亲有落井下石之意。
    儿子特去信告知父亲,让父亲教我应变之法,帮父亲渡过此厄!
    儿应熊拜上!
    吴三桂看了书信,默默无语。然后将衬衣递给众人。众人传递一遍之后,字迹便渐渐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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