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你?你还想害掌柜的?”
    “邵磊,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益怒吼,一步上前,拎起邵磊,劈面就是一耳光,打得邵磊鼻口穿血,却不喊痛,只哭号着:“杀了我吧,是我干的!杀了我,我不想活了……”
    洛雯儿走上前,示意赵益放开邵磊。
    赵益恨恨的哼了一声,将邵磊丢在地上。邵磊翻过身,爬到洛雯儿脚步,抱着她的脚:“掌柜的,是我干的,我错了,您杀了我吧……”
    胡纶接了主子的眼色,急忙上前:“放手,有话好好说,掌柜的也是你能抱的?”
    洛雯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蹲下身子,从怀里掏了帕子,递给邵磊。
    胡纶立刻看向主子,那意思是,帕子要不要抢回来?
    邵磊接了帕子,唇角的血又滴了两滴,却突然拿帕子捂住脸,跪在地上,咣咣磕头:“掌柜的,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洛雯儿等他哭了一阵子,方平静的开了口:“其实你也算对得起我,毕竟,那些客人们也只是病了,并没有丢了命。”
    邵磊哭声骤止,缓缓抬了头,糊了血和泪还有鼻涕的脸十分可怖,然而他鼻翼抽动,眼睛一瞬不错的盯住洛雯儿,忽的嚎哭一声:“掌柜的……”
    “哎呦喂,可使不得……”
    胡纶急忙灵活的钻进他大张的双臂里,代替了他准备抱住并进行感情宣泄的洛雯儿。
    “有话好好说,啊,不急,不急……”
    邵磊无力的靠在胡纶肩上,呜呜了半天,方颤声道:“其实是我爹……”
    他这一说,众人便明白了。
    邵磊有个嗜赌成性的爹,一年十二个月,得有十一个半月扎在赌坊里。
    也不能说不曾赢过,然而赢少输多,家里原本有几亩田,都被他爹给卖了,然后是家里的摆置,再然后是他娘的嫁妆……
    那老东西输得丧心病狂,竟是招了他欠了许多钱的几个债主到家,把他的娘给……
    他娘当夜便上吊了。
    老东西将女人往野地里一扔,连张草席都没裹。
    那年,邵磊七岁,等到他找到娘的尸体时,那个可怜的女人被野狗啃得只剩了一副骨头架子。
    老东西仍旧整年整月的不回家,他与妹妹相依为命。
    然而老东西又输狠了,三年前带着几个人跑回家,抓了妹妹就走。
    邵磊冲上去抢,被老东西领人揍了个半死。后来他才知道,妹妹是被卖去了青楼。
    现在,妹妹早已开始接客,赚了银子,还要给老东西还赌债,然而那是个无底洞,如何填得满呢?
    邵磊的家事,洛雯儿在招工时就知道,因为她需要的不仅是反应机敏的人,人品亦很重要,她很看重邵磊的吃苦耐劳。而千羽墨曾暗示她,这样的人不能用,否则可能会招来祸患。可是洛雯儿同情邵磊,便义无反顾的留下了他。
    “就在我养伤的时候,爹忽然带了人来到家……爹说,只要我给这个人办事,他欠下的赌债就有人帮他还了,而且他保证,自己再也不赌了……”
    周围人发出冷笑,但凡赌徒,对于赌的痴迷,是不死不休。
    “我昨儿怎么看见你爹又被赌坊给扔出来,让人围着打?”
    “是啊,我听说你爹这保证似乎也下了不少次了,有次还切断了根手指,现在九根手指码牌九也码得灵活……”
    邵磊鼻翼抽动,忽然嚎啕大哭:“可他毕竟是我爹啊……”
    众人虽有鄙夷,有冷哼,然而再也没人出言讥讽。
    “那人到底是谁?”洛雯儿忽然开口,声音冰冷。
    邵磊怯怯的看了四围的人,欲言又止,只道:“他给了我一包药,让我掺在饺子里,可是……”
    “呸,”张妈一口啐过去:“掌柜的真是有先见之明,没让旁的人接近后厨……”
    “对,咱们以后更要把后厨守得牢牢的,让苍蝇蚊子都飞不进来!”
    “不过我还是疏忽了。”洛雯儿笑了笑,语气有些落寞。
    邵磊又掉了串泪:“我知道掌柜的对咱们好,我不忍心害掌柜的,可是我爹跪着求我,说他欠了人家十万两银子,一日不还,就要涨上十分的利息,我要是不答应,他只能等着被人打死了。他又说对不起我娘,对不起妹妹,说只要他能过这一关,一定要好好做人!”
    人群中又有人冷笑。
    “掌柜的,我真的真的是没想答应啊……”
    说着,又去抱洛雯儿的脚,胡纶急忙拉开:“有话好好说,掌柜的就在这听着呢……”
    “我爹还说,若是这事过了,他就跟我一起赚钱,把妹妹赎出来,我就,我就……”
    众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于掌柜的,他做下此等事,为不忠;而于家人,他若不做这事,便是不孝。
    邵磊也难,可是……
    “我拿了那包药,没敢按他说的动手,我先找了条狗,把药掺到饭里,结果……狗死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赵益气得就要去揍他,被千羽墨拦住。
    “我吓了一跳。我知道,这药要是真的掺到饺子里,掌柜的恐怕吃的就不仅仅是官司,而是要被杀头了!”
    洛雯儿皱起了眉,究竟是谁这么恨她?同行?然而盛京的酒楼饭庄这么多,究竟是哪一家?
    “我思来想去,我不想害掌柜的,还想救我爹,我,我……”他咬咬牙:“我知道厨房一向不让别人进,可如果想下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我不想牵连掌柜的,我就……”
    “你就选择了酒……”
    “是,酒虽是在咱们这卖的,却是从别处运来的,官府要是查,估计也会花些时间吧,到时掌柜的要么打点明白了,要么逃走了,总之,只要酒楼不开了,就……”
    “你让掌柜的逃走?难道你想让掌柜的蒙受一辈子不白之冤?而且就算逃走了难道没有人去抓么?”有人义愤填膺。
    ☆、202谁主真凶
    更新时间:20130326
    “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邵磊抽泣着:“我就想着怎么能把两边都答对圆满。然后我就趁取酒的时候在酒里放了巴豆叶……”
    “巴豆叶泡酒……当真是泻药!”张妈一跺脚。
    “我说那天怎么看到有叶子在酒缸里飘呢,我还琢磨这都什么季节了,怎么还有这么绿的叶子?然后顺手把它捞上来了,也没多想……”白濂拍着脑袋,悔不当初。
    邵磊垂着头,只是落泪,却不说话了。
    洛雯儿沉默良久,忽然望向众人:“你们都出去!”
    众人一怔,却也有反应快的:“掌柜的有话单独问邵磊,咱们都出去,出去……”
    人们鱼贯而出,只赵益立在原地,目光复杂的看着邵磊,然而终是一跺脚,大步走出,“咣”的一声关了角门。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究竟是谁指使你的吧?”洛雯儿语气悠悠。
    “我……”
    邵磊抬了眼,看着洛雯儿,又垂了眸子。
    良久,方叹了口气,再次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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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知道邵磊跟掌柜的说了什么,或者是有没有说,又从掌柜的口中什么也问不出,只知掌柜的第二日就出了门。
    官府上门拿人时,邵磊跪在门口,说一切都是自己干的,与掌柜的无关,因为他想当领班,而被掌柜的拒绝,于是怀恨在心,然后又具体说了经过。
    官差立刻去了邵磊家,果真在床底下发现了巴豆叶,遂又押着赵磊去了买药的店铺。
    药店老板还记得他,因为那日他精神恍惚,给了银子,没等找钱就跑了。
    官差自是直接将邵磊送入牢房,邵磊的爹便到天香楼门前闹,说天香楼的掌柜看他儿子老实可欺,才让邵磊顶罪。
    又是嚎哭又是打滚又是破口大骂,结果大门一开,赵益领着人拿着扫帚把老东西打跑了。
    老东西边跑还边喊:“你们给我等着!”
    掌柜的直到晚上才回来,看起来很是疲惫。在屋里待了一会,便叫赵益进去。
    赵益出来时,眼睛泛红,拳也攥得紧紧的。
    守在外面的众人问他,掌柜的都跟他说什么了。
    他将牙咬得咯吱作响,半晌方挤出一句:“掌柜的说,从明日起,每天要给雅客居送一千盘饺子!”
    赵益进去这么半天,却只得了这么句话……
    众人面面相觑,然而很快明白过来。
    “陷害掌柜的是雅客居?”
    “生意已经做那么大,竟然……为富不仁!”
    “掌柜的竟然答应了?”
    “天香楼难道是要被雅客居吞了?”
    “啊,不会吧?那咱们怎么办?”
    “我听说雅客居的掌柜特抠门,经常要以各种借口克扣底下人的月钱,要么就撵人走,连钱都不给……”
    “我也听说了,我的邻居伍虎就在雅客居,上个月他辛苦了三十日,结果雅客居的老板打了算盘后,竟然说伍虎倒欠了他八钱银子。伍虎经常找我诉苦,还想来咱们这干,可是现在……”
    “要是这样,我看我还是走吧……”
    “张顺,你这没良心的,咱们走了,掌柜的怎么办?”
    “我这也是……”
    门忽然开了,洛雯儿立在门口。
    烛光在她身后摇曳,显得她的身形更加纤细。
    众人看不清她的神色,觉得她虽有些憔悴,目光却如以往一般闪亮。
    “天香楼不会卖给任何人!咱们只不过是与雅客居合作,虽看似退了一步,有些吃亏,可能还有人认为,理在咱们手上,应该把雅客居告到官府。可是雅客居毕竟在盛京存在了几十年,可谓根深蒂固,扳倒它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再说,雅客居不是还要替邵磊的父亲还赌债么?”
    冷笑。
    “而且,他们也不白拿,也是要分咱们银子的。虽说少了点,重要的是,多个伙伴总比多个敌人强。你们也看到了,天香楼的饺子供不应求,每日只能卖上半个时辰,还有很多人吃不到,现在有人帮咱们卖东西,帮咱们宣传,难道不好吗?所以,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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