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她写的。”她指指墙上,那里确实有一幅字,上面写着:好罪犯,好警察,“一般人都会挂些有禅意或者意境的书法作品……”
    “她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是啊。”她发现谷平盯着那个砚台看,禁不住笑了,“那东西只是摆摆样子,她都是买现成的墨汁。有一阵子,她迷上了毛笔字,整天乱涂乱写,她还为每个房间都取了名字,写完了贴在门上。”
    “取名?”谷平的眼睛发出亮光,“她为我的房间也取名了?叫什么?”
    “好像是……”她仰头想了一会儿,“一下子记不起来了。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她写了没几天就都撕了,后来再也没写过……”
    水开了,谷平快步过去关了煤气。
    “嘿,我刚才说的话,你在听吗?”她在他身后问道。
    “我听到了。”他往自己的茶杯里注满了水,“……我记得过去李老师总是跟我一起喝茶,早上六点。那时候,你还在睡觉。她说那个时间,一边默默冥想,一边喝绿茶,对身体很好。”他专注地望着茶杯里的绿茶。
    “是啊,她喜欢给你做中式汉堡。两片馒头中间夹根油条,是不是?”
    “其实我还是喜欢分开吃。异书……”
    “什么?”
    “真不敢相信她已经走了……”
    她拍拍他的肩,没说话。
    “我12岁就跟她通信了。如果没有她,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走到现在。与其说她是我的心理医生,倒不如说她更像个好朋友,像个长者。”他眼圈发红,低头沉默了良久,“异书,我一定要找出杀她的凶手。”
    “我真的没有杀她。”
    “我知道。但是我得证明这一点。”
    “那你就得好好听我说。”
    他抬起了头。
    “你刚刚在说什么?”
    她又小睡了一会儿。等她醒来时,她看了下桌上的小闹钟,十点了,这时候言博应该已经到家了。她拨通了言博的手机。
    电话铃响了一阵才有人接。
    “异书。没想到是你!”听起来,他十分惊喜。
    “我有事找你。”她直截了当地说。
    “你说。”
    “你能找到舒巧吗?”她问道。
    “舒巧?你找她?”他显然非常意外,随即就笑了出来,“你找她有事吗?”
    “她没在你这里?”
    “是的,她去接女儿了,她把女儿寄养在她农村的表姐家。她说她想接女儿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对不起,异书,我不是故意要提起这件事。”
    “没关系。”
    难道这女人没跟言博说过自己的想法?52她那天明明说她已经放弃了。为什么言博好像完全不知情?
    “言博,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那天,那天她跟我见面的事?就是3月5日晚上。”
    “那天她跟你见面了吗?什么时候?”
    “晚上十一点左右,是她约的我。她对我说……”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舒巧说的话说出来。如果言博完全不知情,那舒巧那天说的话会不会只是她耍的“花招”?
    “她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要辞职。”
    “这我知道。不过,我没想到她会告诉你。有另一家事务所请她过去,收入和工作前景都比现在好。再说,婚后我们也不方便在同一个地方上班。”
    “我给她打手机,她一直关着。”
    “你给她打手机?为什么?你找她有什么事?”言博很好奇。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她决定先问点别的。
    “你问吧。”言博笑道。
    “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她说你是他的初恋情人。你们过去是同学吗?”
    “中学同学。”
    “你们从那时候起就……”
    “是啊,那时候年轻不懂事。”
    “她说你们的孩子今年14岁。”
    “虚岁15。我见过她,跟我长得很像,我们也做过亲子鉴定。没办法,是男人就该负起责任。其实我很后悔,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唉!”言博在电话那头重重叹气,“我妈一直不同意我跟舒巧结婚,但看见我女儿,她也只能认了。”
    “也就是说,她怀孕的时候是17岁,应该读高中。”
    “应该是吧。”
    “她那时候怀孕,学校有没有处罚她?”她又问。
    “我不知道,我后来转学了。她也没来找我。”
    16年8月3日,那时候正好是暑假。
    “你知道那年暑假她去了哪里吗?”她接着问。
    “她没说,我也没问过。异书,你为什么突然对她那么感兴趣?”
    “警方在找舒巧。”她不想再绕弯子了,“他们没联系上她。所以让我先找到你。你换了手机号?”
    “是的。你说警察在找她?”言博非常惊讶。
    “我妈死了。”
    “这我知道。”
    “她是被谋杀的。而我妈生前在调查舒巧。”
    “有这种事?!”言博大惊。
    “你知道舒巧为什么要见我吗?她让我把你家的房门钥匙还给你。”
    “为什么?”
    她不说话。
    “她要跟我分手?”言博的声音有些紧张。
    “她没跟你提起过吗?”
    “她离开的那天上午,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要去表姐家接女儿。她说那边信号差,让我别给她打电话。”
    “你有她表姐家的电话号码吗?”
    “我有。我现在就给她打个电话。一会儿再聊。”言博在放下电话的时候,忽然又问,“那天她还说过什么?”
    “她只是说她要放弃。她很失望很害怕。”
    “真是莫名其妙。”他好像在责怪她,“我现在就过来拿钥匙。”他突然道。
    虽然她知道自己再也不必费心为言博梳妆打扮了,但听说他要来,她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紧张,立刻冲进盥洗室。她认真用洗面奶洗了个脸,然后按照过去习惯的程序,依次在脸上拍上爽肤水,涂上润肤露,搽了粉底,最后,她还搽了点蜜粉。
    这款香奈尔的蜜粉,是言博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她已经大半年没打开过了。舒巧出现后,她曾经把它丢进垃圾桶,但后来又捡了回来。她喜欢这款蜜粉的颜色和粉质。而且看见它,有时候还是会想起他对她的好。
    谷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谷平。”换上干净衣服后,她脚步轻快地走到客厅,“一会儿言博要来。你最好离开一会儿。”
    “他要来?他来干吗?”
    “他说他要来拿钥匙。就是舒巧要还给他的那把。”她忽然想起,那把钥匙不知让她放到哪儿了。
    “你在找钥匙?”谷平见她东张西望。
    “当然,他马上要来了!”其实她知道,拿钥匙只是借口,言博只不过是想来探探她的口风。他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他的未婚妻会成为一桩杀人案的嫌疑人。
    “啊!在这儿!”电视机柜里有个黄色的纸袋,她拿出来一看,果然是舒巧之前给她的那个袋子,“好了,现在你最好出去散散步,我不希望他看见你在这儿。”她把纸袋扔到沙发上。她现在又打算去涂点唇彩了,唇膏太隆重了,唇彩就低调多了。想想看,已经多久没见他了?
    涂完唇彩,她走回到客厅,发现谷平正在打量她。
    “你今天会跟他滚床单吗?”他直截了当地问。
    “当然不会!”她嚷道,“我只是不希望他看见我很颓废的样子。我要让他知道,没有他,我过得很好。你该走了吧?”
    “你让我上哪儿去?”
    “随便什么地方。”她瞄了一眼墙上的钟,言博家离这里只有两三公里。他开车过来的话,最多不会超过10分钟,“楼下有家便利店,你可以在那里吃碗方便面。”
    谷平朝她做了个鬼脸。“你想过没有。我这时候下去,很可能会在附近跟他巧遇。也许还没走到便利店,在小区里就碰到了他。”
    “那……”
    “这样吧。我就在自己的房间,保证不出声。——不过,你到底准备留他多久?”
    “我不知道。他应该说完话就会走。”
    “他来干吗?”
    “他知道舒巧是嫌疑人。他有可能过来跟我吵架,因为他很可能认为,我是为了拆散他们,才故意把舒巧定为嫌疑人的。他不知道我的小组已经解散了。”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我不想让他有生气的借口,而且,我们毕竟还是夫妻。”
    “那好吧。如果他对你动粗,我就在房间。”
    “谢谢,你别忘了,我是个带枪的女人,而且曾经是拳击手……”她把他往房间里推,“快进去!”
    “嘿,等等,”他看着她的脸,“你这儿有块白的……你擦粉了?他来找你麻烦,你还梳妆打扮?”
    “跟你没关系!”
    她丢下他,冲进了盥洗室。
    言博站在门口。
    “你好。”他朝她微笑。但她看得出来,他有些忧心忡忡,“能让我进来吗?”他问道。
    “请进吧。”她大方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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