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低头绞着帕子道:“快满六年了,我在辽河边上等你,天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那会儿逃出宫的时候我才十五,到现在已经二十一了。六年时间过起来也是一转眼,其实这辈子都没想再有机会见你,要不是我那个黑了心肝的舅舅嫌我不肯嫁人,串通了外头牙婆把我倒卖出来,我还不知道你做了东厂提督呢!”她说着痴痴看他,嘴角浮起苦涩的笑,喃喃道,“真好,你还活着。我先前也怨你,为什么知道我在哪里也不来接我。现在看见你,那些怨恨都是小事了,只要你好好活着,比什么都要紧……那时候咱们多难啊,他们打你,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把攒下的月钱都拿出来请人外头买伤药,结果钱拿去了,连个药沫子都没见到。也亏得你早早安排下,要是我继续留在宫里,现在恐怕已经填了井了。”
    肖铎起先浮躁,后来听她一递一声说着,心里也怅惘起来。宫里的苦日子,在那红墙绿瓦里待过的人都知道,走得好平步青云,走不好粉身碎骨,连那些后妃都是这样道理,何况人下人呢!
    他慢慢转动指上筒戒,扫了她一眼道:“钱之楚救你之后,可向你打听过我以前的事?”
    月白想了想道:“旁的没问,只你老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我好歹在宫里待过,有些话听来很寻常,稍有闪失就会害了人。况且你如今提督东厂,我更不能随意把你的事透露给别人,万一他要对你不利,岂不叫我悔断了肠子么!”
    肖铎听了点头,算是个聪明人。不过宫女太监之间长情的不多见,他起身绕室游走,踱了几步回头道:“前后六年,白蹉跎了青春年华。为什么不择个女婿嫁了呢?你焉知我还活着,这样等我?”
    月白脸上一红,低声道:“咱们拜堂那天我就暗暗发过誓的,此生心无二致,就算你死了,我也给你守一辈子的寡……”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惊恐望着他,颤声道,“你怎么说这样的话?是不是今时不同往日,你已经不想要我了?”
    事情至此终于变得十分糟糕了,他冷冷盯着她,表情阴鸷,“你也知道我以前在夹缝里生存,挨打是家常便饭。有一回被打伤了脑子,差点儿没能再醒过来,所以好些事都不记得了。你说和我拜了堂,可有凭证?”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为什么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了呢?这样陌生,似乎从来就没有熟络过。月白奇异地看着他,怯怯道:“咱们成亲是背着人的,在他坦里对着菩萨画像磕头就算行了礼。你腰上有个铜钱大小的胎记,每回给你擦背我都爱戳两下,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她哽咽起来,大泪如倾,上前几步拉住了他的袖子轻摇,“怎么办……我的玉哥儿!你仔细瞧瞧我,你怎么能忘了我呢!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如果不是遇见了钱大人,是不是路上擦肩而过你都想不起我这个人来了?”
    肖铎沉下嘴角,眼里阴霾渐起,却还按捺着问:“这些事有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月白怔怔摇头,“那时候你是个小火者,没有资格结对食,叫上头知道了是要打死的,所以这事除了咱们俩,从来没向别人透露过。”
    果然灯下黑,他最该知道的东西不能派人查,结果竟像个疖子捂在皮肉下,今天浆痘破花,打他个措手不及。他定了定心神,收回袖子道:“从今天起你不要见外人了,没有我的吩咐也不许下船去。我会派人照应你的起居,有什么需要只管同他们说就是了。”
    没再看她的眼泪,他转身出了船舱。
    这是个不好的兆头,接下来的事不知还在不在他的掌控中。留着那女人,不说是个祸害,至少是个把柄。可要是下决心除掉她,似乎又对不起故人。他仰起脸长长一叹,踅过身叫云尉,“好好看着她,太平无事最好,可若是有异动……那就杀了吧!”
    云尉呵腰应了个是,打哨子叫哨船过来接人,天色也不早了,是该歇着了。他上了画舫甲板往后舱楼上看,刚才还亮着灯的,一转眼就熄了。他无奈一笑,打翻了醋缸满世界酸味,眼下能睡得安稳么?答应去见她,这事就算编出个理由来也得对她有交代。
    进了舱,撩袍顺着楼梯上去,她卧房的门阖着,叩了两声也没人答应,可是拿指尖一推,居然顺顺当当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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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点绛唇
    他悚然一惊,忙推门进去,以为人去楼空了,可打起床上帐幔一看她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河上处处张灯结彩,外面的光照进来,她的轮廓清晰可见。这是气大发了吧,看看这别扭的身形!她背对他躺着,长发水一样流淌在迎枕上。不是想装睡么,这微微颤动的肩头是怎么回事?他坐在床沿,伸手去触那青丝,勾缠在指间,有缠绵的凉意。她就是个直肠子,这样赌气了还给他留门,终归为了等他的解释吧!可是怎么解释呢,有些话他还是不能同她说。如果紫禁城回不去,带她远走天涯也不是个坏主意,然而到底是一手创下的基业,就算是留恋权势也无可厚非,牺牲了那么多,立刻变得一无所有,他怎么甘心?
    他轻轻叹息,抚了抚她玲珑的肩头,“音楼……”
    她没好气道:“已经睡着了,明儿再来吧!”
    他嗤地一声笑:“那这是梦话……”
    没等他说完她就扑了过来,把他压在榻上,恶狠狠地问他,“那个女人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叫你玉哥儿?你们俩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嗳了声,“你先放开我,这样不好说话。”
    “我压着你嘴了?怎么不好说话?”她又使劲推了推,“别把人当傻子,我糊涂的时候糊涂,明白起来比谁都明白。你的那点小九九,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
    他好歹是东厂督主吧,被她这么拿捏着很没体面,可是闺房之中乐趣也在此,他不挣扎了,四平八稳仰着,干脆把她捞到身上来。她还不屈服,昂着头想造反,被他楸住了后脖子一压,服服帖帖枕在了他胸口上。
    他在她背上安慰地轻拍,声音有些落寞,“如果我求你别问,你还坚持吗?”
    他说话的时候胸腔嗡声震动,音楼骑在他腰间姿势不太雅观,但是可以踏踏实实和他贴在一起,似乎也觉得满足了。怎么会这样呢,她一定是太爱他,一不小心就被他蛊惑,他说这话,她就觉得其实不是多大的事,可以不予追究的。
    “但是我心里有点不舒服。”她抬起头,尖尖的下巴抵在他肩胛上,“我等到现在,就是想听你说她认错了人,你不是她要找的人。还有那个乳名……你要是真叫玉哥儿,也只有我一个人能叫,你让她闭上嘴行吗?”
    他的心里泛起温柔的疼痛来,“你又想听我跟你说情话是不是?我说过这辈子是你的人,怎么还不信呢!我不叫玉哥儿,你说得对,她认错了人……”他无力地叹息,“她认错了,我不是她要找的人,她要找的人其实早就死了……我有很多心里话想告诉你,可是不能够,还没到时候。今天遇见的人和事,里头暗藏的玄机太多,我觉得前路恐怕不好走了。”他苦笑了下,“太平了六年,该来的终归要来,只是太快了点,在我刚刚感到幸福的当口……”
    音楼在黑暗里睁着大眼睛看他,往上攀爬,和他鼻尖抵着鼻尖,“到底是什么话,你说给我听。遇见了过不去的坎,咱们也好有商量。”
    他牵起嘴角,带着嘲讽的声口道:“你答应过我不在人前摆脸子的,做到了么?”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坏丫头,要叫我提心吊胆到几时?也是太年轻了,怪不得你。以往遇到的事不算什么,你是个有福气的人,总有贵人相助,所以那点风浪没有对你造成影响。可要是把那些话告诉你,你就被我拖到九泉底下去了。所有的事让我自己背着吧,你只要高高兴兴的。如果可以,我宁愿你和我撇清关系。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事,你还可以找个避风港安稳地活下去,不至于被我带累。”
    他说了这么多,突然让她陷进无边的恐慌里。果然是要出事了,他不是无所不能的吗?为什么给她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她紧紧抓住他肩头的衣裳,“是因为东厂以前的作为,朝廷要翻旧账了?”
    他闭着眼睛摇头,“不是,比这个糟糕得多。我这样的人,爬得越高摔得越重,为了站在权利的顶峰不择手段。但是这世上,厉害人物不止我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或许我最终也只是别人的一颗棋子罢了。”
    音楼越听越心惊,“那么……我会成为你的致命伤么?是不是和我纠缠不清你就会有危险?如果是这样……”她低下头,把脸埋在他颈窝里,瓮声道,“咱们就分开吧!我不愿意你被人抓住把柄,你是肖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知道你不能有闪失的,一步走错就会被人从云端里拽下来,你这么骄横的臭脾气,怎么能受人践踏呢!”
    他听了也是会心一笑,骄横的臭脾气,以前可没人敢这么说他。道理都对,真要能像她说的那样倒好了,可是分开,谈何容易!若是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他现在也许就不会那么被动。只是甚无奈,就像喝了罂粟壳煎的汤,太多太多,上了瘾如何戒得?
    一对苦命鸳鸯,他心头隐隐作痛,舍不下抛不开,还有一丝希望他都不能放弃,否则她怎么办?会哭,会伤心欲绝吧!他慢慢抚她的脊背,茧绸中衣下的身子很柔软,夹带着香气,温驯地攀附在他身上。这甜蜜的重量压得他有些晃神,遐思席卷而来,他深深吐纳,只道:“再等等看,这样无疾而终,就算能保得住荣华富贵,我后半辈子也高兴不起来了。”
    她嗯了声,微微哽咽,“我不想和你分开,可要是山穷水尽了,你不要瞒着我,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做个识大体的好女人,一定不叫你为难。”
    她的话一字一句凿在他心坎上,他转过脸来,在狭小的间隙里和她四目相对,“如果真的回天乏术,我带你远走高飞,你愿不愿意?可能要隐姓埋名,这辈子都不能回中土,但是我们在一起,你愿不愿意?”
    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嗓子,不管能不能成行,他有这样的心便足了。她低声抽泣,“你这么聪明人,这个还用得着来问我?”
    他心里有了底便松泛了,这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但凡有转圜,谁也不想亡命天涯。他笑了笑,抵着她的额头道:“娘娘,我好像有点把持不住了。”
    音楼还在伤感,他忽然换了个套路,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叫她一时反应不过来。等弄明白后才红了脸,嗡哝道:“那我该不该拦着你?”
    他唔了声,手从她衣摆下游了上去,在那光裸的身腰上细细抚摩,“条件放宽一点也不要紧的……只放宽一点儿……”
    这样的夜色,外面有悠扬的吴歌小调,拖腔走板唱着:“日落西山渐渐黄,画眉笼挂拉北纱窗……”光彩往来,她的脸在明暗交替间滟滟然,他眯眼看着,就是个铁铸的心肠也要化了。
    她凑过去亲他,这件事上她总是很积极,从来不用他发愁。亲了一下再亲一下,他有绵软的嘴唇,虽然有时候说话刻薄,但是滋味真不错。一切都顺理成章,没有半点不自在,之前的不快也忘了,他不让问就不问吧!他没有许她明确的未来,可是她相信他,即便有怀疑也是转眼即逝,只要他一个笑脸,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多好,天不要亮,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也不要找上门来,让他们这样安静温情地独处。可是总觉短暂,总觉不够。她的声音在他唇间蔓延,“今晚你留下,好不好?”
    他半吞半含口齿不清,微喘着调笑,“为什么?娘娘想把臣怎么样?”
    她扣住他的脖颈嘟囔:“我怕你半夜溜到人家船上去,我得看着你,哪儿都不许你去。”
    他笑起来,捧住她的脸用力回吻过去,“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唇齿相依,浓烈的一种感情袭上脑子,混沌不清像酒醉了似的。他听见她满足地轻叹,心头的火燃得愈发高了,翻起身来把她压在床褥间,绵密的吻从那细致的下颌一路辗转到锁骨。她缩了缩,肩头从薄薄一层缎子下滑出来,娇小孱弱的,扣人心弦。
    他的手在她肋间盘桓,似乎有些犹疑,还是没能克制住,缓缓往上推了些,露出半边饱满的胸乳。支起身子看她,她的眼眸在窗外那片火光下更显得明亮。没有羞赧,只是坚定地看着他,两只皓腕舒舒搭在他胳膊上,旖旎唤他,“方将……”
    说不出的滋味在他胸口盘旋,逾越了,虽然本来就应该属于他,但这样的处境下,即便再爱也得留条退路。
    他谨小慎微,却敌不过那傻大姐的肆意张狂。这件事上总在这里止步不前,音楼知道他欠缺,可是不妨碍她想和他亲近的心。任何口头上的爱都是纸上谈兵,她着急,只想留住他,也许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就像在他身上盖上了她的大印,他以后就跑不掉了。
    她往床内挪了挪,坐直身子抽掉了胸前的飘带,几乎没见她有任何犹豫,很快就把中衣撂在了一旁。肖铎目瞪口呆,她就那么俏生生挺胸坐着,雪白的皮肉衬着墨绿色的七寸宽锦缎主腰1,美得扎眼。密密的一排葡萄扣,解起来有些费时,她咬着唇往前凑了凑,“你来帮我。”
    男人遇上这种事,除了窃喜真的再没别的了。他很顺从地去触那盘扣,嘴里却颇为难:“我不能……”
    “我知道。”她声音里带着哀致的味道,倾前身子靠在他怀里,伸出一双玉臂紧紧搂住他,“我总是害怕,怕你哪天突然离开我。如果咱们之间牵扯得更多一点,给你足够的回忆,你就舍不得抛弃我了。”她苦涩地笑,“所以我得施美人计,叫你这辈子都忘不了我。”
    所有的钮子都解开了,胸前空荡荡一片,她终于还是红了脸,连耳廓都发烫起来。这是无声的邀约,彼此都明白的。舱前的花灯隔着纱帐照进来,迷蒙的,像个妖异的梦。
    他的手覆上来,她瑟缩了下,背上渐渐汗意升腾。他呼吸不稳,舔了舔她的耳垂转而来含她的嘴唇,含糊叫她傻瓜。温热的吻一路向下,她弓起身子,因为太紧张,牙齿扣得咔咔作响。
    这回算是迈出了一大步吧!肖铎横下心俯身相就,可是楼下却传来曹春盎的声音,慌里慌张通传:“干爹,不好了,那位月白姑娘沉湖自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1主腰,明朝时期的一种内衣,和抹胸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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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双雁儿
    中途被打断果然是扫兴之极,他坐起来恨声道:“船上的人在干什么?任由她跳么?”满腹的牢骚没处出气,平复了半天才又问,“眼下怎么样?死了没有?”
    曹春盎啊了声,“干爹息怒,姑娘是从窗口跳出去的……人捞上来了,还没断气,可也醒不过来,您还是过去瞧瞧吧!”
    真是会裹乱,还在犹豫要不要杀她,她自己倒寻短见了。撂着不管是不成的,既然姓钱的把人送到他身边来,必定时时关注着,闹了这么一出,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吗!旧情人相逢没有甜蜜温存就罢了,还寻死觅活的,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端倪。
    他抚了抚额,回头看音楼,她四仰八叉躺着,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就这么走了总感到留恋,他重新躺回去,把她掬在怀里亲她的颊,“我得去看看。”
    她推开他,手忙脚乱找中衣披上,一面招呼他:“那就快点儿吧,人命关天呢!戏都做到这份上了,紧要关头泄了底就功亏一篑了,那位枢曹大人一定在暗处看着吧!”
    不追问并不表示她什么都没察觉,既然是错认了,之前在钱之楚舫船上的惺惺相惜又算怎么回事呢!所以里头总有玄机的,她知道他有他的道理,不方便告诉她她也不会刨根问底,只要不拖他的后腿,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
    肖铎听了有些意外,边扣盘扣边觑她脸色,“你明白的时候果然是极明白的。”
    她头摇尾巴动地哼了声,“锋芒毕露有什么好处?我这叫藏拙,你不懂。”
    他不懂,是啊,他一向都是耀武扬威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他的权势,藏拙这点果然还不及她悟得透。不过这得瑟的脾气真招人恨,他扣腰带的当口照准她屁股上来了下,“你忙什么?你也去么?”
    她扭了个身道:“她是个可怜人,要找的人不在了,身边又没有个贴心的丫头伺候。这回投了河,心里不知道多艰难呢!我去照料照料她,和她说说话也好。”
    他却皱了眉,“哪里用得着你照料,你踏实在房里休息就成了。”他是不赞成她去的,一则怕她露马脚,二则也担心她从月白那里探听到什么,回头又叫他里外不是人。
    说她是个面人儿,其实很多时候她也不那么顺从,不爱听的话直接忽略了,探头往下叫彤云,“别挺尸了,赶紧起来!”
    先前真是糊涂了,他到现在才想起她那个焦不离孟的好丫头没在她身边值夜,原来被她打发到下面舱里去了,想来是准备好了要干点什么的,所幸曹春盎及时叫住了,否则真着了她的道儿。
    鸡零狗碎的小事多了,原本井井有条的生活就开始变得纷乱。只是觉得又气又好笑,果然是司马昭之心,下死劲地打他主意。碰上这样的女人,真叫人无可奈何。不过这会儿没空追究那些了,他束好了腰带踅身出门,曳撒上的褶子像开阖的扇面,他走得脚下生风,也不等哨船来接,腾身几个起落就到了河对岸。
    他这么连跑带跳的,音楼又不会,只得巴巴儿等云尉。打听打听问月白姑娘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想不开,云尉口风紧,木着脸一问三不知。彤云耷拉着嘴角冲她耸了耸肩,看来只有上船才能见分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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