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有不知名的鸟儿振翅飞过:啊,啊,啊。
    石化状态的父女俩中的女儿首先反应过来,她哭笑不得地锤了奥兰多一下,用英文质问他:“你干嘛,突然冷不丁这么叫。”
    奥兰多勾唇,语气笃定:“因为你父亲会喜欢这个称呼。”
    狂妄自大的小子,秦瑞言不动声色抽了抽嘴角,继续表现出视若无睹状,成功夺下女儿的背包后,他直接拉着秦珊的肩膀,把她往自己的揽胜车那领:“回家了,车老挡着大门也不好。”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过奥兰多一眼。
    某位刚不分青红皂白认爹的英国佬感受到来自“bà”的很强大很明显的故作无视和冷暴力,他很识趣地没有再跟过来,只是双手插兜,站在原地,淡淡地望着秦珊被她爸爸拉着往车子边走。
    秦珊回头看了金发男人一眼,做了个口型:“过来。”
    奥兰多没动,日光给他优美的肩线和眉眼都披上一层金箔,他湛蓝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但秦珊就是莫名小心疼,觉得他有点小可怜和小委屈。
    死傲娇!懂不懂曲线救国至贱无敌厚脸皮拯救世界啊!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秦珊不再被她爸爸带着走,停下脚步,微微低头暗搓搓地跟秦瑞言轻声说:“爸,你就带上奥兰多吧,他第一次来中国,人生地不熟的,别把他一个人落在哪儿,好不好。”
    她态度诚恳得就差拱手作揖了。
    秦父铁了心要教训教训这小子叫他长长记性,眼光微凛,透出一分家主的威严和寒意:“我不想见到他,也不希望他踏进我们家门一步。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跟他在一起,就别跟爸爸回家。”
    滴一声,秦瑞言按开车钥匙上的发动解锁纽。
    秦珊拉住打开前门正要往车里走的老爸,拉长嗓门,急匆匆解释:“爸——你们之间的误会有点太大。我们把奥兰多带回去,正好妈妈哥哥都在家,以前那些私人恩怨,我们坐下来慢慢谈慢慢化解,该惩罚的惩罚,该洗白的洗白,好不好嘛。老爸最善良啦,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对暴徒不需要善良。”秦瑞言说这话的时候,刻意用英文放大嗓音,并且还调节出凌厉地目光斜扫了奥兰多一眼,打算示点小威风的。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更来气,这丫压根没往这边瞅,而是站在花圃边上百无聊赖淡定不已地玩手机了。
    示威失败的秦父深吸一口气,努力压着暴怒,劈头盖脸对秦珊说道:“误会?三番五次对你的家人开枪是误会?把我们关在密室里动不动就注射安眠药剂是误会?让我们一家人被迫分裂在地球两端是误会?让你两年没法上学跟着他出生入死是误会?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说到这,秦父激动得眼眶都红了一圈,他实在是忍不住:“小珊,你才多大,懂真爱吗?还有,你说你喜欢谁不好啊,好男孩遍地都是,结果你呢,喜欢上一个三观不正干尽恶事的强盗!这小子哪儿好?你给爸爸说说。”
    秦珊抿唇片刻,弱弱给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答案:“……脸好……?”
    秦父:“……他们欧美人都长得一个样儿!有什么脸好不好的!”
    秦珊:“爸~~~~~带他一起回去吧……求您了……”
    秦父:“不行。”
    中年男人斩钉截铁地说完这俩字,便上了车。她一寸寸挪开女儿死死杠在驾驶座门框上的手,嘭一下把车门带上了。
    他降下车窗,侧头去看车外一脸苦相的秦珊,缓和语气问:“跟不跟爸爸回家?跟爸爸回家就去那边上车。”
    对于秦珊来说,这一次的为难程度不亚于上次在船上做出选择的时刻。
    a,还是b。
    a是老爸,是家;b是奥兰多,她喜欢的爷们儿。
    身后已经有别的车要开进小区来,再焦躁地按着喇叭催促,秦珊不能再多做思考,她上次选了b,这一次,她选a。
    回家。
    比起极端地跟家里人作对导致父母子女决裂,她更倾向于虚与委蛇曲线救国的方针政策。
    “爸,我回家!我跟你回家!”她赶紧绕了个圈,跑到副驾驶边,绕路的过程中,她飞快地斜睇了奥兰多一眼,而金发男人也刚好在看她。她瘪着嘴对他露出一个苦恼的神色,随即做了个口型“wait me”,在收到对方微微的一个颔首后,秦珊才放心地开门,上车。
    秦父的心情秒爽,他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踩油门,从奥兰多身边绝尘而去。
    拐弯的时候,他特别从后视镜里偷窥了奥兰多几眼,尤其是看到金毛小子一个人可怜巴巴站在花圃边目送他离去,身影越来越小的模样,心情别提有多爽,简直快活得要抖腿啊!=w=
    95
    刚回到家的前几分钟,秦珊倒还没什么特殊的感觉,看着或哭或笑的妈妈,哥哥,只有一种久违而熟悉的归属感,这种归属感只让人觉得温馨暖煦,心境平和。
    在玄关处和老妈拥抱了一会,秦珊才换上柔软的拖鞋,跟着秦瑞言把行礼提去自己卧室。
    她的房间还如往常一般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床铺摆设和两年前离家出海前一模一样,像是根本没有被人搬动丢弃过,台灯还是那盏台灯,风铃还是那串风铃。
    熟悉的场景触手可及,直到这一刻,秦珊才好像突然被什么很酸的东西击中了鼻尖,眼泪瞬间汹涌出来。
    终于回家了。
    真好,终于回家了。
    中午,秦珊吃到了一顿家乡饭,在本地念大学的二哥大哥都特别请假回来家里,为自己的小妹妹接风洗尘。
    餐桌上摆满老妈特别烹饪的佳肴,有爆炒腰花、福寿肘子、板栗金塔肉、拔丝鸡盒、湛香鱼片、莲蓬豆腐、三不粘、茧儿羹、豆汁儿、八宝酪、等一道道京帮菜肴和风味小吃,当然,更不会少了老爸的饸饹面和妈妈提前去全聚德打包带回来的烤鸭。
    秦珊的母亲烧得一手好菜,而这种惊人的厨艺天赋和基因也顺利遗传到了女儿身上。不过因工作忙的关系,李筠很少在家自己做饭,偶一动手,更是惊为天肴。
    秦瑞言不停地给女儿夹肉,“多吃点,瘦了这么多,这几天啊,赶紧在家里补回来。”
    李筠附和着:“就是,瘦得妈妈都快认不出来了。”
    性格一向直接俏皮的二哥咧嘴笑了笑,打趣:“哎,还真是重女轻男,我也难得回家一趟。你们也给我夹点啊,我们学校食堂都是什么猪食啊。”
    秦珊抬筷子,迅速从碗里的肉垛垛顶端夹出一块大鸡胸肉送进她二哥碗里,大手笔气派挥臂道:“来,这个赏给你了。”
    大哥淡淡斜扫二哥一眼:“多大人了,还跟妹妹争食。”
    “我这不是为了帮她维持体重嘛,”二哥笑嘻嘻咬着秦珊夹给他的那块肉:“还是小珊对哥哥好,你大哥啊整天欺负我。”
    李筠用筷子尾轻敲了他脑袋一下:“那不叫欺负你,那叫教育你。”女人又转转眼去看秦珊,刚打算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家小女儿正偷偷垂着眼往桌子边下面瞅,她右手装模作样地在碗里划着筷子把小点心往嘴里送,左手却在桌肚里小心翼翼地摁着手机。
    肯定是在和那个混小子发短信!李筠清继而去看秦瑞言,轻咳了一声,女儿刚回来,她也不好意思率先讲她不好。
    秦瑞言只得充大头,喊了喊秦珊:“小珊啊。”
    “嗯?”秦珊飞一样把手机夹回大腿中央,睁大无辜眼去看自己的父亲。
    秦瑞言舀了口汤,抿进嘴里:“难得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个饭,就不要当‘低头一族’了,你妈妈五点就爬起来烧饭,看你还挂念着手机肯定要难过的。”
    秦珊吐了吐舌头,下面的手从腿间抠出手机,塞回兜里,不好意思喃喃:“噢……对不起……”
    “没事,接着吃。”
    李筠给自己的大儿子夹了一筷子菜,朝着他开口:“珂珂,你也多吃点,别光顾着扒饭。”
    秦珂掀起眼皮,很听话地吃着碗沿的绿色蔬菜。
    李筠撑下巴,看向秦珊:“小珊快成年了吧。”
    “嗯。”秦珊重重点了一下头。
    “时间过得真快,成年了,就要上大学,要找男朋友,要结婚了,”李筠感慨道,又故作随意地提了一提:“以后就找你大哥这样的男人当男朋友,知书达理,话又不多,稳重谦逊。”
    正在吃饭的秦珂小幅度勾起唇角,失笑了一下。
    二哥:“我去,妈妈您快把大哥夸飞起来了,您啥时候能这么表扬表扬我啊?”
    “油嘴,自己夸自己就行了。”李筠笑涡盈盈地看向自己的二儿子,当主持人要上镜的关系,这个已经四十多的女人平常保养的很好,这会看起来也不过年过而立的模样,她转头对着秦珊:“妈妈说得对不对啊。”
    秦珊又轻轻点了点,干涩地开口:“对,对……”
    ****
    而此时此刻,我们的船长大人正在王府井街希尔顿酒店的豪华套间内泡澡,男人一头金发湿漉漉的,被他随意捋到头顶,翻涌白色水沫的浪花冲打在他漂亮的**上,他舒适地闭着眼,时不时从大浴缸外边的漆木小案上端起一杯果汁凑到唇畔吸一口,看起来真是非常享受啊。
    看来被秦珊家人排斥在外,连家门,哦不,连小区门都没进得了的残酷现实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打击。
    男人依旧过着高贵而优雅地滋润小日子。
    奥兰多将喝空的玻璃杯放回小圆桌,没过片刻,搁杯子边上的手机就长长地震了一下。
    有短信来了。
    他顺手抽过手边的纯白毛巾擦去手上水迹,握起手机看了看:
    dear shanshan:【在干吗?】
    ↑↑↑↑↑注:上面这个无耻之极的联系人名片是秦珊自己强行修改的,改完成还拿手机当板砖对准脑壳以死威胁奥兰多不准换掉。
    奥兰多平常也比较慵懒,也就懒得再改掉了,虽然看一次恶心一次。
    没有握手机的另一只胳膊肘撑上浴缸边缘,奥兰多用手指抚过修长浓重的眉毛,琢磨着回不回这条短信。
    他考虑了一会,手腕一低,将手机随意丢回原处。
    不回短信的原因很简单:一、让秦珊担心他一个外国人在北京人生地不熟;二、让秦珊对抛下他一个人跟着她老爹回去这件事感到懊悔、抱歉和自责;三、在这种双重情绪的击打下,秦珊必然会想尽办法再一次跟他联系,这样能让秦珊父母知道他在他们女儿心目中的重要程度;
    呵,这种心理战对他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奥兰度在心中冷哼了一声,双手攀住浴缸边缘,借着力量,一整个人从水里利落地站起身。光和水交叠着,流淌抚摸过他层次清晰的肌理。平常锻炼良好才能拥有的属于男性的结实小腿迈出浴缸,奥兰多顺手扯下整齐叠放在木架上的浴巾,随性扎在腰间,朝着卧室走去……
    ***
    如奥兰多所料,没有收到回复的秦珊陷入了无穷的担忧、懊悔、抱歉、和自责。
    她午饭都没有仔细品尝,老妈让她点评一下也只是寥寥说了几句,好在还算中肯加马屁精上身,秦母开心地玩眼直乐,也没有再针对她找对象的事大做文章。
    饭毕,她主动要求洗碗——为了能撇开家人在厨房间里偷偷打个电话给奥兰多。
    李筠当然是不允许的,有这份孝心是好的,但刚刚长途跋涉回家还算应该先做休息。
    好吧,厨房联络计划,失败。
    秦珊打算用新办法,尿遁去卫生间偷偷打个电话,结果她热情过分的老妈硬是跟了进来,要给她介绍家里新配的高科技浴霸。
    厕所计划,失败。
    下午,秦珊想偷偷去阳台打个电话,结果她二哥硬是要跟她寒暄寒暄高考和大学的事,二哥本来就是个话唠,一说就叽里呱啦说个没完,秦珊不忍心折了二哥兴致,嗯嗯啊啊故作感兴趣地倾听他全程絮叨完,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阳台计划,失败。
    傍晚,她冥思苦想跟秦瑞言提议自己要去附近超市买几样生活必须品,好不容易请示成功得到父亲大人许可后,秦珊内心各种激动飙泪地奔向大门,结果特么的才走到玄关处就看见大哥也在换鞋。
    遂问之:“哥,你去哪。”
    一向沉默寡言地大哥难得露出微笑:“妈托我去超市买几样晚饭要的蔬菜,她说你正好也要去那,让我和你去一道去,顺便帮你付钱。”
    秦珊:“……otz”
    超市计划,失败。
    于是乎,一直到晚上吃完晚饭,秦珊都没有再找到任何机会打电话给奥兰多,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生怕激怒了家里人,只好憋闷憋屈又闹心地等到晚饭后洗过澡,以路途奔波早睡为由独自一人回到房间休息。
    而她也终于在此刻拥有了能够联系到奥兰多的上佳时机。
    她掏出手机,心很累地发了条短信:“奥兰多,你还在吗?在就回我一下。”
    等了三分钟,还是没人回。
    秦珊果断钻进被窝,将整个人都埋没进去,在黑暗中悄悄按下通话键……
    嘟了两下后,电话被人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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