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娘这是怨怪侄媳妇儿不曾给二房修葺厢房?可这毕竟是分了家的,我也是不能够插手,这二房里头的事,都是你做主。若是手头拮据,我便将银子借给你。”龚青岚笑吟吟的说道:“那六七间厢房,加快工程,也就三四天的时间。”
    龚青岚这话便是撂在这,你厢房不能住人,我便给你银子。三天时间内,赶紧把人弄走。
    萧笑丝毫不见恼,笑的更加的慈善:“二婶娘便谢过侄媳妇儿慷慨解囊了。”
    “二房诸多开销,还是省着点用好。二婶娘的一番好心,侄媳妇儿心领了。随便在府中凑在一起用膳,倒也是热闹的。”龚青岚拒绝了去外用膳,疲倦的朝院子里走去。
    “那今儿个便到二房去用膳,权当二婶娘的谢礼。”萧笑眸子里蕴含着笑,却透着丝丝的诡异。
    龚青岚点了点头,随着齐景枫一同离开。
    心中觉得萧笑越发的古怪了,无论你如何说她,她就是不恼,反而是恨不能凑上来,给你说个高兴。
    这样巨大的反差,一时摸不透她要做甚。
    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反正不是好事便是了。自己与她可是撕破了面皮的,以她对弟弟的袒护偏爱,自己害死了她弟弟,断然是不会轻易善了。她如今这般做作,无非是在等寻着时机。
    时机么?
    脸上的笑意渐深,却是不达眼底。
    齐景枫察觉到她的异样,侧头望向她,触及她眼底的冰冷,伸手抚摸着她的头顶,揉了揉:“莫要想太多。”
    龚青岚斜睨了他一眼,嘟囔道:“烂桃花。”
    齐景枫手一顿,意味不明的睨了她一眼,进了内室净房。
    龚青岚则是躺在软塌上,红玉蹲在地上,替她垂肩捏腿:“大少奶奶,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累着了。可要休憩一会,再去给大夫人请安?”看着她眼睑的青影,红玉心疼。
    龚青岚摆了摆手,既然回来了,再累,也都是要去请安。
    “你待会把雪柔给二叔送去。”龚青岚阖着眼,觉着回到这内宅,一样累。
    雪柔?
    红玉微愣,这不说,都要给忘了。是季姨娘送来的通房,与含情是一块。含情生了不好的心思,则被大少爷发落了。只雪柔在府邸,却是安安静静,如同隐形人一般,仿若没有这个人。
    “总要有个说头。”红玉敛眸,送出去也好,免得哪日在大房生幺蛾子。
    “这些日子大少爷不在府中,劳烦了二叔打理家业,身边没个伺候的人,不大妥帖。毕竟是齐府的二老爷,便将雪柔送过去充充门面。”龚青岚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却也让人寻不到错处,她这样做,无非是为了齐府的声誉?
    红玉眼前一亮,忙应声离开。迫不及待的将人给送了过去!
    回来的时候,红玉笑的两眼弯弯,笑道:“二老爷很喜欢雪柔,日子好不好,得看她的手段了。”
    这是二夫人表现出不喜欢了?
    龚青岚嘴角微勾,萧笑将近三十才嫁,心中难免寂寞孤苦。二老爷又是生的风流俊秀,虽然年逾四十,却是越发的成熟充满魅力,萧笑喜欢上二老爷,并不意外。
    她给齐景枫塞女人,给自己添堵,可齐景枫不沾旁的女人,她又有何计较,徒增烦恼。
    可,并不代表她就忍了萧笑的作为。
    二老爷极好色之人,给他送美人,来者不拒。萧笑自己种的因,就品尝得的苦果吧。
    季姨娘恨不得她过的不如意,早已挑好了人,找人调教着。雪柔也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又是花楼里出来的清倌儿,定是有几分勾人的手段。就着她来齐府这段时日的作为,便知是个极聪明的女子。
    龚青岚起身,沐浴更衣后,便将从京都带来的礼品,拿着给大夫人送去。
    大夫人听闻了燕王府的噩耗,头风发作,缠绵病榻。整个人的精神不济,恍恍惚惚。
    见到龚青岚来了,眼底的泪水落了下来,拉着龚青岚的手说道:“振啸是个可怜的孩子,他如今走了,王爷、王妃如何受得住?”
    龚青岚垂眸,安振啸还是死了,提前了几年。燕王府只有他这一个后辈,并没有其他的子嗣。这爵位定是要从旁支选来过继到燕王爷的名下,若是如此,断然是会与齐府生疏了去。
    大夫人似乎窥出了龚青岚的想法,眸子一暗,试探的问道:“若是枫儿选去过继到燕王名下,你可有何想法?”
    龚青岚一愣,这件事儿她从不曾想过。齐景枫过继给燕王?老夫人怕是死也不会同意。不说她憎恶燕王,光是齐景枫继承了齐府偌大的产业,过继到燕王府,岂不就是连带着齐家的家产也一同归属了燕北王府?
    老夫人恨不得从齐景枫身上拔下一层皮来,若不将财产留下,怕是又有一阵闹腾。
    “大约不会吧?燕王应当是从旁支过继。”龚青岚心中还有一层顾虑,燕北王若是要过继齐景枫,怕是燕北王旁支也不会同意。虽然齐景枫体内流淌着燕北王府一半的血脉,毕竟是别姓。
    大夫人勉强的笑了笑,略有些苦涩,并没有多说什么。询问了她一路上的情况,疲倦的闭上眼。
    龚青岚见状,便叮嘱了一番,退了出去。
    大夫人直到龚青岚出去了,才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锦盒来,拿出里面的物件,手指微微颤抖。若事情是龚青岚想的那般,便好了。哪里会有这么多凶险的危机?
    她深入简出,原以为会就此避开这些个纠缠祸端,却是无论如何,也是逃不脱,挣不开。
    ——
    燕王府换下了红纱,一片素白,往日庄严肃穆的燕北王府,死气沉沉。
    门前两座雄武的石狮,盖上白布,摆放着两个做工精致的纸鹤。昂扬着头颅,带着睥睨一切的倨傲。在这喧嚣的尘世间,这两只白鹤依旧不染一丝铅华,透着一股仙风道骨之气。
    燕王府的安世子,十三岁开始,便镇守边关,立下赫赫战功。一身正气铁骨,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却是死的极为凄惨,找到尸身时,是在边关窑子里。流言蜚语漫天飞,传言安世子不过是受祖蒙荫,剥夺别人的战绩,适才有这一身功名。实则是与浪迹花街柳巷的纨绔将军,与将士争夺美人,被暗算致死。
    这无疑是对燕王府的屈辱,许多燕北大族,都等着看笑话。适才停灵期间,大门紧闭,并不像旁的府邸做丧事,接待着吊唁的各府人。
    燕王府内,笼罩着浓浓的哀伤,燕王妃哭昏了好几回,燕王铁铮铮的汉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慕思雨原本沉浸在张罗婚事的喜悦中,却不想,不过几日,便是人过境迁。
    原本说要娶她的人,此刻,面色灰白,紫青的躺在灵柩内。
    目光空洞,如木偶一般,跪在一旁,烧着纸钱,听着哀乐,只恨不能随他去了。
    可她不行,即使心里痛得肝肠寸断,却依旧不能忘了她肩负的使命。
    齐景枫只身一人来了燕王府,上香吊唁,便被人领着去了书房。
    书房内,魏太妃、燕王、燕王妃三人早已坐在里面。
    魏太妃头上裹着青色汗巾,神色哀伤,拿着白色的帕子,按着眼角道:“振啸这孩子是我一手带大,却不想年纪轻轻,遭此厄难。”说着,泪珠滚落,语不成声。
    燕王妃听着魏太妃哭,也捂着脸痛哭失声。她就这么一个儿子,突然就这么没了,叫她怎么承受?
    齐景枫心里也难受,安振啸是与他一同长大的人,自他病情加重,他上了战场,便不轻易能见面。
    他那样忠心耿耿、铮铮铁骨的硬汉,却是被这些个腌臜的手段迫害,如何不痛心?
    燕王宽厚黝黑的大掌,抹着眼睛,沉声说道:“枫儿,你也知晓,即使啸儿没有出事,这燕王世子,也是由你来做。只不过,提前了几年罢了。”
    燕王经历丧子之痛,整个人苍老了不少。鬓角白发丛生,眼角堆积了皱眉,满脸的沧桑。
    他一心忠心为国,却是落得晚年丧子的下场!
    皇帝不仁厚,他安家又为何要愚忠?
    齐景枫没想到事情来的这样快,想到做燕王世子,付出的代价,不禁沉默了。
    似乎看出他的心思,魏太妃目光陡然凌厉,口气严肃的说道:“枫儿,你莫要忘了,你是先燕王选中的人!”
    “我没有忘。”齐景枫收紧了手指,目光蒙上一层寒凉,坚定不容置喙的说道:“岚儿始终是我的妻。”
    “啪!”魏太妃一掌拍在桌上,保养得极好的容颜上,布满了怒火,第一次如此的失态:“她既然与你成婚,自是没有休了她的道理。可作为未来的燕王妃,她的身份低下了一点。莫要以为你在背后动手脚,撮合了思雨和啸儿,你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齐景枫眸子里闪过不悦,寒声道:“魏太妃,岚儿身份底下,好歹也是书香门第。我不过是一介商贾,岂不是配不上她?”
    “你——”魏太妃气的面色铁青,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燕王见向来注重形象,就连发怒都是含笑的魏太妃,被气成这样。便开口呵责道:“枫儿,许多事,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岚儿,是个好姑娘,可……”后面的话,燕王觉得说出来不妥,顿了顿,说道:“她做侧妃,也不会委屈了去。何况,她与思雨相处极好,定然不会发生内宅之争的事。”
    “所以呢?”齐景枫眼底无波无澜,任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那样被他放在心上珍藏的人,被他们如此作践了,贬低了,心里又怎得会爽快?侧妃?齐景枫低垂着头,露出淡淡的讽刺的笑。即使是燕王妃的位置,她也看不上眼吧。
    若她当真如此的势力,何不与凤鸣在一起了?
    魏太妃以为齐景枫妥协了,脸色恢复如常,露出得体的笑容:“这就对了,思雨是识大体的人。自小便被我养在身边,当燕王妃教养,举止气度,都是一等一。断然不会为难了岚儿,会很好的相处。”
    燕王妃也忍不住的出声:“景枫,倘若岚儿有个好出生,我们也是不会为难于你。你也知,燕王府成了皇上的眼中钉,时刻盯着,找寻着错处。你若娶个出身了得的女子,皇上又多了层顾虑。”看着齐景枫依旧面无表情,叹息道:“岚儿那个孩子是献亲王的外甥女,就是这一重身份,皇上也不会轻易的放了她。于燕王府来说,不过是雪上加霜。”
    齐景枫听出了话中之意,原先是要他休了龚青岚么?如今,他们识大体的接纳,他便要识时务。
    齐景枫轻笑道:“你们也知我身中寒毒,活不长久,这个燕王世子,你们还是另择人选。以免,日后我死了,你们又要兴师动众的找人过继,还要另寻一个慕思雨来做燕王妃。何必绕这一个大圈子?”
    “你胡说什么?”燕王脸色阴沉,眼底闪过戾气。
    “舅舅,即使你不愿承认,可我身患寒毒是不争的事实。人人都说我活不过二十四,离这个年纪不过还有三年罢了。”齐景枫云淡风轻,窗外淡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脸色苍白略带病态,依旧俊美的让人移不开目。
    慕思雨站在门外,就这样看着他。心想,他的毒已经解了,还能面不改色的说活不长久,也就他一人了。
    她早就知道她未来的夫婿会是他,可她心底已经藏着一个人。她也知道他心中亦有一个人,她又何不为自己争取一下?可结果终究是徒劳。
    若是齐景枫不做世子,她的夫婿会是谁?
    突然,慕思雨有点不敢想。齐景枫是与她一同长大的人,他的品性如何,最是清楚不过,与其另找一个陌生的男子,何不就嫁给了他?
    心底虽然喜欢龚青岚,可命运太过残酷了,她无力改变,便只有遵从,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想到此,脸上露出一抹极浅的笑容,推门而入。
    ☆、第七十九章 宠之入骨
    夜幕降临,二夫人张罗着晚膳,将老夫人、齐蝉也一同请了来。
    长顺给龚青岚带了口信,大少爷留在燕王府用膳,莫要等他。
    龚青岚叮咛几句,让长顺提醒他少饮酒。
    收惙了一番,去了二房。
    走到大厅门口,便是听到里头一阵欢声笑语。龚青岚嘴角翘了翘,掀开帘子进去。
    果然,里头的人,一瞧见她,霎时噤了声。
    老夫人这一月里,龚青岚没有在府里。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府里上上下下,谁不孝敬奉承她?又没有糟心的人在眼皮子底下晃,心气平和了,自然就气色好。
    此刻,见到龚青岚,耸拉着眼皮子,有些不悦的扫了眼二夫人。早先听闻龚青岚回府,原以为萧笑宴请他们,不过是为了冷落了龚青岚。如今,这般瞧来,倒是替这贱人接风洗尘!
    当即,便落了脸子。起身,便要走人。
    齐蝉眼明手快,立即拉住了老夫人的衣袖。老夫人瞪来,齐蝉眼底有着不赞同,缓缓的摇头。
    老夫人冷哼一声,双手交叠在腹部,并没有搭理龚青岚。
    龚青岚笑了笑,端庄的给老夫人见礼,随即,起身就着齐蝉身旁的位置坐下。
    老夫人手指收紧,气得咬牙切齿,这贱人太目中无人!给她请安,她可有唤她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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