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突然走到沈青岚的身边,指着她的衣裳说道:“世子妃衣衫上便沾有这样的毒液。”
    沈青岚一怔,瞬间想到了什么。难道是那些毒蛇,爬到了她的衣裳上?所以将毒液滴落在她的衣裳上了?
    目光流转,心中霎时明白,断然是安平发现蛇王不见了,已经被他们给擒住。因此,她便将计就计,用蛇毒涂抹在她送进宫的兵符上,嫁祸给她。
    心中微恼,她倒是疏忽了,才让安平钻了空子!
    看着月白衣裳上,那点点暗渍,在阳光下,泛着幽绿的光芒。沈青岚心底蒙上了一层阴霾,阴冷的说道:“你确定?”
    太医被沈青岚给反问住,他确定沈青岚的裙子上有蛇毒,可是没有确定是不是与兵符上属于同一种蛇毒,若是误判,倒霉的是他!可若没有给太后一个交代,太后亦是不会放过他。
    一时间,太医陷入了两面为难的境地。
    “多谢太医提醒,才不至于让奸人暗害了我。”沈青岚撕裂了裙摆上的毒液,扔在地上道:“你瞧仔细了,可是一种毒?”
    太医冷汗涔涔,手指发颤的捡起那一块撕裂的裙角,仔细辨别后,面色古怪了起来。
    太后见此,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连忙问道:“太医,究竟是什么?”
    扑通——
    太医跪在地上,面色难看的说道:“世子妃身上不是蛇毒,是老臣误判。”心中直打鼓,根据色泽辨别,分明就是蛇毒,怎么是染料呢?
    沈青岚将手指拢进袖中,手中紧紧的捏着沾有蛇毒的布条。看了眼齐景枫,嘴角翘了翘。“今日也是碰上了我,脾气好,便让你们随意诬陷拿捏。太医医术不精,在这宫中,伺候的可都是矜贵的人,稍有不慎,不是耽误医治了?”
    太医明白沈青岚的意思,他将太后得罪了,留在宫中当差也是送死。摸了把冷汗,顺势道:“老臣医术不精,自请告老还乡,钻研医术!”
    太后面染薄怒,俨然不打算息事宁人。
    逍遥王苛责道:“莫不是因着你们胡乱诊治,误判了父皇的病因,才导致父皇病逝?”一句话,将即墨擎天中毒的事,归结在太医误断上,一笔揭过。
    太后气极,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她暂且拿不出证据来。
    沈青岚看着拂袖离去的太后,眼底闪过一抹暗芒,安平真是无孔不入!
    “你们出宫吧!”逍遥王伸懒腰,也亏得太后这一闹,倒是解决了他的烦心事,不用看着这碍眼的夫妻两。
    齐景枫也不客气,住在宫中,自是比不得府中。拦腰抱着沈青岚,在众目睽睽之下,款款离开。
    沈青岚实在是累及,也没有挣扎,自然而然的抱着他的脖子,任由他抱着回府。
    迷迷糊糊间,嘀咕道:“景枫,凤鸣该回京了。”
    齐景枫脚步一顿,看了眼睡过去的人儿,如湖水般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终究是闪过一抹无奈,将长福唤出来,让他去信给凤鸣。
    长福之前失责,没有将信给世子妃,差点惹出祸事。正不敢见齐景枫,听到他的吩咐,迫不及待的离开,暗叹了一声:好险!
    ——
    远在燕北的凤鸣,坐在葡萄架下,一袭红衣散落在地,与脚下姹紫嫣红的百花相呼应,形成一抹艳丽的景致。
    手中执着一只玉壶,一手拿着刚刚收到自己部下寄来的信。
    当看到信中提到秦姚亡故时,水波潋滟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她恐怕很难过。
    放下手中的玉壶,上面记载着皇上病重,燕王世子被禁,安平公主失去踪迹。目光忽明忽暗,想着是否该要回京了?
    眼角余光扫到穿着同样一袭红衣,梳着高高马尾的女子时,微微一顿,手指一收,信纸辗为粉末,散落在泥尘中。
    曲明倩见凤鸣原本兴致还行的浅酌,一封信的功夫,便心事重重,心知他怕是心又飞到了京都。而令他如此牵挂的人,也只有沈青岚了!
    想到那日二人一同喝酒,沈青岚给她出的计谋,曲明倩抓了抓后脑勺,至今都没有得逞!
    觑了他好几眼,将水囊挂在腰间,大步流星的朝府外走。
    凤鸣眉心一动:“上哪去?”
    曲明倩没有理会凤鸣,当初她本来是要离开大越回东月国,可半道上被沈青岚拦截住。说替她办件事,事成之后,凤鸣定会手到擒来。
    她信了,姑且一试,便来了燕北。不到半月间,嘿!好家伙,这男人还真的来了!
    她对沈青岚的料事如神,又更深入一步的崇拜。
    心里谋算着回去后,多向她取取经,如何俘获了凤鸣这个闷骚的男人。
    而凤鸣却尤不知自个被人惦记着,起身跟在曲明倩的身后。他知道曲明倩留在燕北,是替沈青岚办事。沈青岚没有交给自己的人,而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别国王爷,断然是极重要隐蔽的事,不能给任何人知晓。
    所以,他更加不能离开。
    尽管,京都局势险峻!
    曲明倩翻身上马,朝寄夏山庄而去。走到半道上,便被一个邋遢的老人给挡着道。手中拿着破碗,向她乞讨。
    眉头一皱,伸手朝怀中掏出两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就要往碗里扔。
    凤鸣淡淡的提醒道:“她曾经是燕王世子的祖母。”
    曲明倩不明所以,打抱不平的说道:“那更加应该带回去,好好款待一番。”
    “她曾经虐待燕王世子,谋害燕王世子妃。”凤鸣眼底闪过一抹讽刺,见齐老夫人听闻这句话,枯瘦的手,缩回破烂不堪的衣袖里。嘲讽的意味更浓了,她此刻拦住道,不过是看见他在,希望他会怜悯她,看在是齐景枫祖母的份儿上,款待她。
    可惜,她错了!
    曲明倩面色一变,没有想到这可怜兮兮的老夫人,心肠狠毒。将银票揣进怀中,驱马往回走,不到片刻,提着一袋子包子过来。拿出一个包子,给马吃了一个,随即又掏出一个,马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嫌弃的撇开头。白花花的馒头上面沾满了口水,曲明倩扔在齐老夫人的破碗里。
    “虽然你心肠歹毒,但是你还是岚儿的祖母,不救济你,也说不过去。可救济你,我良心又过不去。左思右想,不饿死你就好!”曲明倩眼睛晶亮,闪过一抹狡黠,看着老夫人瞅着碗里亮晶晶的馒头,脸色变了几变,份外的精彩,不由得心生愉悦。
    齐老夫人心怀恨意,这贱人居然作践她!把畜牲不要吃的东西,扔给她!原以为凤鸣是个好东西,看在她这么落魄的份上,不说救济她,至少会把她送回京中,交给齐景枫。谁知,也不是个东西,联合这个女人作践死她!
    抬手要将馒头给扔了,听到曲明倩说道:“残害骨肉,畜牲都不如,给你吃畜牲都嫌弃的东西,岂不是正配你?”
    “驾——”
    曲明倩看都不看老夫人一眼,驱马离开。
    凤鸣敏锐的捕捉到老夫人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怨毒,冷笑一声,不管落魄到何种地步,依旧是本性不改!
    紧跟着驱马离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马后蹄子奔踏的时候,踩落了老夫人手中的破碗。‘啪’的一声打碎,馒头滚在地上,沾满了灰尘,脏兮兮的。
    老夫人高声咒骂,看着地上的馒头,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以前还能捡剩下的,可是她年纪大了,抢不过那些年轻的小乞儿,被赶了出来。见到凤鸣的时候,是以为看到了救命稻草,没有料到是一颗毒草!
    爬着捡起地上的馒头,干咽了几口口水,心里想到馒头被马舔了几下,直犯恶心,想要扔了,又仍不下手。虽然畜牲吃了,但是总比没有吃来得好。
    小心翼翼的剥掉馒头上的皮,露出里面白嫩的馍馍,脸上露出一抹笑,这不就是干净的了?
    正要放进嘴里,一只脏兮兮的手,把馒头抢走了。后背一痛,被人踹倒在地:“呸!这老不死的又偷东西了,还是肉馍馍!”两个乞丐目光死死的盯着馒头,手忙脚乱的分成两半,一人一半的细嚼慢咽的吃了,舔了舔手指,凶神恶煞的看着死盯着他们的老夫人,威胁道:“下次再敢私藏东西,小心打死你!”一脚踩在老夫人枯瘦如柴的手指上,磨辗了一下,大摇大摆的走了。
    老夫人痛得嘶叫,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两眼发黑,爬到被她扔掉的馒头皮上,伸手想要捡起来吃掉,可是手指痛得根本不能用力,只能趴在地上,一口一口的舔着吃了,灰尘在嘴里‘咯嘣、咯嘣’作响,烙伤了牙齿,合着血水吐了出来。仰倒在地上,望着澄澈的天空,心里涌起了一阵阵的悔意,不禁想到,她若是不曾偏心,就算不对齐景枫好,也不对付他,是不是不会落到老无所依的地步?
    而走远的曲明倩,又打转回来了。心里终究是放不下,即使她以前作恶多端,可是已经不得善终的下场。她见到这一次,又奚落侮辱了她,说不定她心中早已悔过当初做错的事。
    她相信,沈青岚看到齐老夫人这么可怜,心中也不会快意。反正馒头都买了,倒不如给她,权当是扔了。
    看到她躺在地上,眼角闪烁着泪水,‘啪’将馒头扔在她的身边,冷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岚儿虽然不是大善之人,也不会残害无辜。你们若不是将她逼急了,也不会不管你。相信你对她做的事,能让她有理由弄死你不下百次,可到底是念在血缘的份上,没有对你赶尽杀绝。我今儿个给你馒头,是因为我知道岚儿看到你如此落魄,心中不能原谅你,应当也是愿意扔你几个馒头。她是我的好姐妹,便替她做了她做的事,也算圆了一场你们的情份。”
    老夫人枯瘦的手,紧紧的抱着一袋包子,听着奔腾而去的马蹄声,猛然坐起身子,抓着馒头,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塞着塞着老泪众横,心里一片悔意,当初她怎得就猪油蒙心了!
    手中的馒头,如何也吃不下去了,紧紧的抱在怀里,缩在了墙角。
    曲明倩回到了寄夏山庄,看到凤鸣靠在树上,目光悠扬的望着远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天边只有层层叠叠的白云,再无其他。
    凤鸣收回视线,侧目看着曲明倩,目光深沉。半晌,才道:“她眼光很好,你很特别。”
    曲明倩一愣,凤鸣这句话说的逻辑不对。
    她很特别,跟沈青岚眼光好有什么关系?
    凤鸣也没有要解释,转身进了寄夏山庄。曲明倩几步跟了上来,按照沈青岚给她的地图走,来到一座不起眼的破败屋子。推开门,快速的退了出来,紧紧的捂着鼻子。
    凤鸣被曲明倩挡住后路,退不及,刺鼻的臭味扑鼻。眉头拧成结,脸色阴郁。心想这女人是故意为之?这地儿这般宽广,那儿不去,藏他身后?
    曲明倩拿着手中的地图,左右翻个转,是这个地方没错!
    可是,谁那么缺德,将宝藏藏在茅坑里?
    这里显然是没有人清理,才会臭气熏天。又不能找人打理,一时为难起来。
    压下胃里的翻滚,看着眼前的凤鸣,眸光微闪,拉着他后退了几步,将手中的地图塞进他的手中:“呐!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你呢?”凤鸣脸色更加阴沉,如乌云遮面。
    曲明倩握拳,竖着大拇指,朝后指了指:“为了早日回京,我们分工行动。你也知晓我很爱慕你,巴不得将活儿全揽了,伺候你大爷一样。现在是非常时期,若是可以,也舍不得你干这粗糙的活儿。可我要做的另一件事,需要女人才能做。无奈下,只能先委屈你了!”
    见她说的大义凛然,凤鸣眼中的怀疑更甚。
    曲明倩见他不信,扬眉道:“你若信不过,便随我一道去。别后悔就是!”
    凤鸣脸部肌肉抖了抖,宽大的袖摆一甩,如绚烂绽放的彼岸花,妖冶绝艳。
    “免了!”
    曲明倩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虽然喜欢这男人,可该坑的时候,还是要坑的!
    自己的男人才是需要爱护疼爱,他暂且还不是,所以无须她为他设想!
    马尾一甩,阔步去了沈青岚说的金子造的屋子,看到金碧辉煌,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的大殿,曲明倩惊讶了,难怪大越国库空虚,感情都造这屋子了!
    脚步一转,去了沈青岚说的瑶池温泉,三下二除一的褪去衣裳,如一尾美人鱼,在里面欢快的游荡。
    忽而,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曲明倩心中一惊,难道这里面有人?
    下意识的出手,击向对方的死穴。
    手腕去被大掌包住,随后提了出来。
    曲明倩盯着眼前玉色倾城的面容,几分怒火,稍稍坏了美感,可他肌理分明,比例匀称的身材,弥补了那一点的不足。
    “你怎么在这里?”曲明倩蒙住眼睛,食指与中指分开,透过缝隙,觑他的美色。
    凤鸣额角青筋跳动,看着她不着寸缕,触电一般收回手,将她甩开。脸色阴沉,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就是你说的要事?”
    曲明倩丝毫没有意识到男女有别,她是接受女尊男卑的思想观念长大。女子可以‘坦诚相对’,而男子只有对自己的妻主展现他们的身材。
    她此刻哪里知晓两国的思想差异?心里不由得沾沾自喜,可算是夺了他的清白。又为沈青岚的神算,升起了至高的敬意。
    其实她哪里知晓,沈青岚不过是根据凤鸣的习性猜测罢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见成事在人,终归给她撞上了!
    凤鸣有洁癖,被臭气熏染了,自是要沐浴净身,选的必定是瑶池温泉。他哪里算得到这个女人对寄夏山庄如此了如指掌,连这隐蔽的地方也寻到了。
    两人各怀心思,一个心怀怒意,一个心里美滋滋,想着坏了凤鸣的清白,回京该要提亲才是!
    这样一想,曲明倩便颇有气概的说道:“你放心,我曲明倩一人做事一人当,定不是那种登徒子,一定会对你负责。既然你的清白给我毁了,那么就好生去休息,淘宝的事交给我。”
    胸脯拍的啪啪作响!翻起了一阵阵白浪。
    凤鸣耳根红透,幸而池面萦绕的白雾遮掩他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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