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听eric说的?”晚好瞄了她一眼,心情却起伏不定,路琳的秘密还真是一个个不小的惊雷,连她都震撼住了。
    小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缠着他打听的,就连当初唐总为什么会答应和她结婚的事儿我也问清楚了。原来你俩离婚后,路琳就一直吸毒,那会儿唐总送她强制戒毒不成,但是又碍于青梅竹马的关系一直照顾她,后来是路琳自己提出的,说要是她戒毒成功,就希望唐总和她结婚。”
    这些和周子尧说的差不多,晚好猜想都是真的。
    “唐总那时候和你误会重重,也没喜欢上你,会答应也不奇怪吧。”小曹说起来还是一副慨然的样子,“后来遇上你,他大概也在犹豫,恰好那时候发现了路琳背着他和其他男人有染,又发现她重新开始吸毒,大概就彻底放弃她了。”
    这里小曹还有一点不知道,晚好想那时候唐启森一定也刚好发现了北北的身世,所以才决定取消婚约。
    事情大概都清楚了,难怪他们离婚四年,唐启森和路琳都一直没结婚,还有那次偷听到周子尧的电话内容,想必这四年因为路琳的改变,唐启森对她始终都不冷不热,这才导致她性格越来越偏执扭曲。
    曾经意难平,一度以为自己是次选,如今看来只是造物弄人。晚好心里唏嘘至极,终于忍不住问小曹:“他,现在怎么样了?”
    小曹也有精明的时候,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居然一脸愁容地看着她拼命摇头道:“非常糟。”
    ***
    晚好以为是小曹骗自己,可真的看到唐启森时,终于明白那个“非常糟”真的一点不夸张。她昏睡这四天真是天翻地覆,不仅路琳离世,连老太太也驾鹤西游了。
    唐启森站在老宅门口看着她,此刻近距离地端详,晚好才发现他似乎老了不少,整个人神色都很倦怠。
    她心脏狠狠揪了一下,望着他,喉咙像被什么生生扼住,太多的话卡在喉间,还是他率先开口的:“怎么就出院了,不多休息一下?”
    晚好摇了摇头,本想安慰他的,却率先红了眼眶:“我能去看看奶奶吗?”
    唐启森伸手握住她颤抖的肩膀,声线低沉地说:“奶奶走的很安详,别哭,别让她放心不下。”
    晚好用力点点头:“我会克制。”
    话虽这么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晚好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或许是短短几天之内一连逝去两位故人,对她来说真的太难承受。她忍不住去看唐启森,他高大的背影就在她一步之遥,可明显身形已经瘦削不少,她一个旁人都如此难受,更何况是他。
    但唐启森始终沉默着,到了家里祠堂,甚至替她燃了香。晚好作揖磕头,老太太两天前才出殡,她终究是晚了一步,是唐启森告诉周子尧要瞒着她的,生怕再刺激她。
    晚好越想越难受,再抬头看过去,就见唐启森微微仰着头看那些灵位。唐家依旧保持了旧时的传统,这里除了列代祖先之外,最近的就是唐启森的父亲和奶奶,以及妹妹唐莫宁。
    她看着他冷情的侧脸,面容沉静却染着悲伤,这个人连难过都不懂倾诉。就在晚好即将收回目光的时候,惊讶地在他鬓角发现了几缕白发!
    唐启森居然有白头发了!
    他比她大了整整快十岁,可这个人太骄傲太不可一世了,在商场上关于他的传说神之又神,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无坚不摧。晚好简直不能将他和脆弱悲伤等等情绪联想在一起。
    可事实上,他也只是个普通人啊。
    晚好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像被一块巨石压的几乎透不过气,她起身走近他,却听他近乎低喃地反问:“是我造孽太多,报应吗?”
    晚好垂在身侧的拳头用力紧了紧,伸手覆上他肩膀,安慰似地拍了拍:“别乱想,你说过,不能让奶奶放心不下。”
    唐启森微微仰了仰头,什么都没再说,只是维持了那个姿势很久很久。
    ***
    唐家祖宅离市区很远,晚好下午留下来吃饭,餐桌上异常冷清,唐仲骁夫妻俩上午刚刚返回青州,偌大的宅子里只有唐启森和几个下人在。
    晚好看着一桌子菜,可唐启森几乎没吃几口,他很快就找借口离开了,还是下人轻声告诉她:“先生这几天什么都没吃。”
    再找到他的时候,晚好见他正坐在池子边看鱼,这几天他是不是都是这么过来的?就是一个人坐在这傻乎乎地吹着风?
    唐启森的肺炎还没好,偶尔还能听到他剧烈地咳嗽声,可他就那么待着,像是谁也不想理。
    晚好悄悄走过去,在他身后的石头上坐定,沉默片刻说:“刚才是谁说,不想让奶奶牵挂的?刚说完就忘了?”
    唐启森没有说话,晚好想了想又说:“如果你不开心,就跟我说。”
    依旧没有回应,晚好侧过身看了他一眼:“真的不理我?那我走了。”
    垂放在石头面上的手却被他宽厚的掌心压住了,他的手指慢慢挪开,与她十指紧扣。晚好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指,轻轻叹了口气。
    “奶奶离开的那天,我好想你能在我身边,我第一次发现自己也会害怕,可你不在,你也一样躺在冷冰冰的医院里。”唐启森如今回想起这一切,依旧心有余悸,他看着面前沉静平和的池水,心底却波澜起伏。
    晚好紧了紧手指:“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唐启森,一切都会好的。”
    “我知道。”唐启森点点头。
    两人就那么沉默对坐着,唐启森一直用力抓着她的手指不松开,天色渐渐暗淡,夕阳的光将湖面照的一片赤红。
    晚好打了个喷嚏,唐启森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揽住她肩膀说:“回去吧,你刚刚好,别着凉了。”
    “你自己还不是?”晚好这才记起他的病,小曹说他感染肺炎,结果因为要处理奶奶的身后事连夜就出院了。她站在他身前说,“离开的人不在了,但我们留下来的得好好活下去,明天一早就去办入院手续?”
    唐启森看着她沐浴在余晖里的温暖脸庞,难得笑了下:“好,听你的。”
    晚好狐疑地又看了他一眼:“那你现在去好好吃饭。”
    “好。”
    忽然这么听话,晚好都有些诧异了,只见他一直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似乎有话要说。
    果然很快他便开口了:“路琳和奶奶的事,让我明白了很多。原来有时候人的生命可以这么脆弱,我曾经想,如果你不原谅我,哪怕十年二十年我都等,直到再也等不动——”
    晚好微垂眼眸听着,她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分明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原来有些悲伤光是待在他身边也能感同身受。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也许下一秒,我们就会失去对方,也许走出这道门,我就会遭遇不幸。我还有太多话想对你说,生怕晚了一秒,就再也没机会了。”
    晚好抬起头,正好看到他赤红的眼慢慢对上自己的,他明显休息的并不好,眼底充斥着森红的血丝。
    他深深地望着她,说:“姜晚好,我说过很多次‘喜欢你’,可从没告诉过你‘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北北在一起,我不想再一个人,我们的一生太短暂,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在误会上……”
    ☆、第五九十九章
    下午的住院部很安静,有暖黄色的阳光倾斜地落在被褥上,晚好盯着窗外的天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明明很简单的画面,无端让人心生悲凉。本来想了一肚子话要说的石晓静,在推开病房看到床上的好友时,忽然湿了眼眶。
    她听到公婆回国的消息,心里骤然一紧,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再然后给晚好打电话便怎么都打不通了,之后打给唐启森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时隔几个月而已,怎么忽然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一般——
    晚好收回目光,转过头时也刚好看到了她,目光顿时明亮了不少,又惊又喜地说:“你回来了?”
    石晓静忍过涌向鼻腔的那阵酸涩,快步朝她走过去,几次三番才强迫自己没有哭出声来,“你怎么回事啊,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我!”
    晚好朝她笑了下,反问:“钟嘉铭呢?”
    “和我一起回来了。”石晓静挨着她坐下,捉起她瘦骨嶙峋的手用力握紧,“我还没来得及回钟家,等我回去就和老太太说清楚。”
    “别。”晚好反手握住她,脸色都变了,“你要是说实话,他父母伤心之余一定会怪罪你的,那样你在钟家的日子会更难过。晓静,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很多次了,我的态度不会变。”
    说到底,石晓静在钟家会有今天的地位全依赖这个孩子,要是没有北北,她不知道要被那个家族给欺负成什么样子。豪门最看中的就是传承子嗣,母凭子贵的事并不止发生在过去的旧社会。
    石晓静听了这话却是比她还要急,大着嗓门对她吼:“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阿好……你为什么还要替我考虑!”话说到最后,她彻底地哽咽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晚好看着她发红的双眼,轻轻摇头:“说实话,我又怎么会不想和北北团聚?我连做梦都在想,这是母爱天性,你当初告诉我钟嘉铭有希望治好的时候,我也一直幻想北北能回来。但晓静,正因为我生病了才更不能这么做,如果我运气不好——”
    “不会的!”石晓静马上打断她,“怎么会运气不好,不许胡说,都说人一辈子的坏运气是有限的,你之前二十多年几乎把坏运气都耗光了,以后只会剩下好运的。”
    晚好看她喋喋不休又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真是又酸又暖,她伸手抱住石晓静,用力点了点头,“晓静,谢谢你。”
    石晓静撇了撇嘴巴,眼底全是晶莹的水汽。她埋在晚好肩窝里,用力勒紧她肩膀,像是要把她牢牢护在自己怀里一样,“我不管,姜晚好你要谢我就拿出实际行动来,说句‘谢谢’谁不会啊。”
    晚好眼底的笑意越深,微微颔首道:“好,那先欠着。”
    “要收利息的,你别欠太久……”
    晚好感觉到肩膀处湿湿热热地晕开了一小片,黏糊糊地贴着自己的皮肤,她缓缓闭了闭眼,嘴角却带着微笑,“我知道。不过这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石晓静红着眼看她,只听晚好说:“如果不是你们,北北连户口都解决不了,更别提这么好的教育和生活条件,他是早产儿,那会儿三天两头跑医院,自从去了钟家,所有情况都变好了。你们是孩子的救命恩人,晓静,人不能没良心,更不能过河拆桥,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么做。”
    本以为能等到钟嘉铭痊愈,那至少他们有机会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看样子,她是等不到了……
    石晓静瞪着眼看她,最后任由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落,不停抽噎着说:“姜晚好,你就不能自私点吗?你活成这样累不累!”
    晚好自己也觉得挺累的,但人活一辈子,不就是追求无愧于心、坦坦荡荡?她这辈子虽然吃了不少苦,可总算没白活,有这么好的朋友,还有那么懂事的孩子——
    唐启森推门进来,目光安静地落在她脸上,他似乎总是熟悉她的气息,轻易就能找到她。他微微牵了牵唇角,说:“到时间吃药了。”
    “嗯。”晚好也回以微笑,其实她心里清楚,唐启森是怕她哭才对。这人这段时间特别紧张,每隔几分钟就会朝她看一眼,过个几分钟就要喊她一声,简直绷得比琴弦还要紧。
    看着在给她倒水试水温的男人,晚好默默地想,对于多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也算得偿所愿了吧?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
    “真的不后悔?”石晓静走后,唐启森干脆上床和晚好躺在一起,他从她身后拥着她,却贴着她耳垂低声问出口。
    晚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静默片刻轻轻摇头,“我不想北北失望,更不想看到他伤心。”如果真有万一,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孩子的眼泪。
    唐启森抱得她更紧了,恨不能把人嵌进自己身体里。这个女人总是让他心疼,却又总是让他心生敬意,换做是他,大概早就借故把孩子抢回来了。
    “再说——”晚好翻身面对他,笑眯眯地用食指点他鼻梁,“也许我心里有牵挂,反而能撑下去呢。”
    唐启森捉住她作乱的手指,放进唇齿间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她轻哼一声,他才眯着眼故作凶狠的样子,“我吃醋了。”
    “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你好意思吗,唐先生?”
    唐启森舌尖缓缓地滑过她指尖,声线黯哑,“姜晚好,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每分每秒都和你在一起,上帝是公平的,从前你那么爱我的时候我错过了,如今,你一定想不到我有多在乎你。”
    他说这话时眼神再专注不过,人的眼睛真是神奇,仿佛有多少深情多少不舍全都倒映在里面。
    晚好抿着唇微笑,许久才小声憋出一句:“你最近看了很多偶像剧?怎么忽然这么多甜言蜜语。”
    “对喜欢的人说话,只要用心,甜言蜜语很简单。”他开始在她白皙的颈项上亲吻,含弄她小小的耳垂。
    晚好这里最敏感,缩着脖子躲他,偏偏病床就那么小,躲来躲去反而蹭得他全身都是火。
    “唔,你欺负病人!”
    唐启森在她唇上又啄了一口,笑的再正经不过,“我会轻点,你只要负责叫就行。”
    晚好被他说得整张脸都红透了,拉过被子捂住脸,“唐启森,我过去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啊!”
    唐启森也掀开被角钻了进去,被褥下彼此的气息暧昧交织,有微弱的光线投射进来,他们能看到彼此明亮又专注的双眼。他贴着她同样通红的耳廓直笑,低低哑哑地说:“要是不喜欢叫也没事,你不出声的样子我也很喜欢,很性感。”
    “肉麻死了!”晚好捂住脸,羞得要命。
    接着居然有轻如羽毛的吻落在她手背上,湿湿热热的触感,温柔的几乎要将她融化了。
    晚好移开手指,从指缝间看到他英俊的五官,他重新吻上来,从她指尖缓缓往下,最后拉开她的双手,含住她粉嫩的双唇。
    窗外有细小的风声从枝桠间吹过,明明还是寒冷的冬,晚好却觉得有绚烂的花朵在绽放,或许这就是恋爱的滋味,仿若像是迟来的春天,让人心里满溢着温暖。
    他终究还是担心她身体,做的不是很激烈,始终拢在她上方深情地注视着她,时不时说着让人害臊的情话。
    晚好全身都红透了,还时不时要警惕门口的动静。
    在最后关头,他的大手覆在她脑后,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阿好,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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