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装快马加鞭,总比带装备军粮的大队人马快得多,不过快两个时辰的功夫,百里明镜和封子安便回到了神机营,直奔总提督薛丁所在。
    “这是太后给你的密令。”薛丁也直接,二话不说便将未开封的信递给百里明镜。
    要说的其实早已面对面说得清楚,这封信,也不过就是个形式做做样子,但百里明镜还是有模有样的拆信仔细看过之后,才面无表情点头道:“属下知道了。”顿了顿,又问:“敢问总提督,属下那几个人也随大队走了吗?”
    薛丁道:“平郡王说都是今年的新人,去也没多大用处,就没带。”
    百里明镜也不揭穿那是轩辕彻故意留下来好护送他的,道:“属下要带上他们。”
    薛丁不疑有他,点头:“太后知你没能及时赶来,已经吩咐,一切由你做主安排。”
    百里明镜也不罗嗦,直接道:“那属下这就去领人回去准备,今晚或明早就出发。”
    薛丁点头。
    ——
    百里明镜忽然消失又忽然回来,还是跟封子安及总提督薛丁的副将一起,乍一见,研究厂里除了个别外,都是一怔。
    “哟~,这不是小明……”
    陈述话没说完,封子安就在一阵风从他身边掠过直到敖志明跟前,道:“手里的事别做了,要出门。”
    敖志明一听,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事跟封子安一起又是一阵风的掠到百里明镜跟前,瞧了旁边薛丁的副将一眼后,惊愕的众目睽睽之下,就抱拳对百里明镜行了一礼。
    陈述一怔之后,才猛然想起前些日子被告知的查到的百里明镜的身份,赶紧迎上去,语气称谓都改了:“百里公子许久不见。”
    众人更是惊愕不已,呆呆的看着百里明镜,暗自猜测着他究竟何方神圣时,就见他理也不理热脸贴上去的陈述,直直的看着张青。
    张青傻傻的站在那里,搞不清楚状况的大脑艰辛运转,却实在不明白百里明镜那么盯着他干嘛,但莫名的心虚,跟着又听到百里明镜应那陈述:“我要去南海城,后会有期。”
    那话理该是对陈述说的,可张青却有一种其实也是对自己说的错觉,不禁愣在了那里,等再回神时,百里明镜已经走了,而众人正围着陈述问百里明镜的身份。
    张青默默的低下头去做事,却没一会儿,就猛的放下东西,拔腿便往外跑。
    陈述还在那里故作神秘的卖关子,乍见人一阵风的出去,不禁和众人一样怔了怔,随后便不在意的撇撇嘴:“赶去投胎呢~”
    张青倒不至于是赶去投胎,但,却是赶着抓住机会改变自己,虽然他不知道百里明镜究竟是什么人,但忽然消失又忽然回来,连薛总提督身边的副将都对他客客气气,可见身份非比寻常……
    他也不想一辈子都活在父亲的影子下,碌碌无为不知哪天就被踢出神机营,但他一直提不起勇气,不敢跨出那一步,也一直没有人支持他跨那一步,直到百里明镜出现。
    他承认,他就是那么胆小没用,渴望被肯定,却没有支持就不敢动,而这种支持也不一定要物力势力,哪怕是一种精神他也满足,而至今为止,就只有百里明镜表现出了可能会支持他的意思,所以,他脑子一热就追出来了,想肯定一下,百里明镜是不是真的会支持他,如果是,那他也豁出去了!
    神机营大门口,张青总算追上了百里明镜。
    “我……我……”面对马上个子不大但面无表情的百里明镜,张青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了。
    怎么问?我想改变,你可以支持我吗?
    怎么想都觉得很囧……
    百里明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淡淡问:“你怕死吗?”
    张青被问傻在了那里,回过神来却见百里明镜调了马头准备直接越过他离去,赶紧一拐身继续拦路,脱口而出就道:“是个人谁会不怕死?我当然怕死,所以我不会随便去死。”
    百里明镜倒是没料到这个愣头青会有这样的答案,不禁勾唇笑了起来,却转头直接就跟奉命送他们出营的副将道:“劳烦副将大人回头跟薛总督说一声,这个人我也带上了。”
    副将一愣,转头看了看比他更呆明显搞不清楚状况的张青,迟疑了会儿,还是点头:“是。”
    “就送到这吧,麻烦大人了。”百里明镜淡淡却客气的颔首送副将。
    副将点头,也不再送。
    “不对,到底……”张青回过神来想问,却被封子安一把扯上了马背,而后,随着马儿长啸开奔,甩出长长一串惊叫声:“啊啊~”
    ——
    次日傍晚,百里明镜一行顺利和停下扎营的轩辕彻会合。
    瞥了一眼被强行拽来还没缓过神的张青,轩辕彻勾唇忽略掉,转而直接对百里明镜一行道:“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四皇子,这位是陈监军。”
    轩辕凌早知道随后还会有特别人员追上,但见到百里明镜一个小不点,还是忍不住意外。这孩子算哪门子的特别人员?
    陈监军更意外,不过,他约莫也从百里明镜那显眼的外貌特征中猜出了身份,但还是问轩辕彻:“平郡王,这几位是……”
    “这是今年新进营的小明镜。”
    轩辕彻旁若无人的一把圈上百里明镜脖子,按着他脑袋就是一个劲揉,一副自己就是百里明镜邻家大哥两人熟得不得了的模样:“你们可别看他年纪小,他可是个天才,机关术兵器术只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百里明镜可谓一弩扬名,就算平日不刻意打听消息的轩辕凌也听说过神机营今年新进了个了不得的新人,不想竟是跟前的小不点,不禁又是一愣,随后,就总觉得百里明镜给人的感觉很……
    像某人!
    陈监军至今只是同行的这两天才有机会远远看到苏静卉的身影,自是不觉百里明镜跟谁像,只知眼前这人确是心中想的那位,面上就不禁多带了几分友善的笑:“原来是百里公子,失敬失敬。”
    随行的乾豹等人乍见百里明镜等人来,已经很惊讶了,再看那眼睛长头顶的陈监军竟然这个态度,不禁更是愕然,随后,乾豹就抿唇紧紧的看着百里明镜,准备等人转头过来就凑上去话。
    好在,百里明镜那脾气还真不是讨喜的,人家陈监军明显跟他示好,他却直接给人家一张雷劈不动的冷脸,更三两句就甩了人,转回乾豹等人这边。
    在研究厂的,自是认识同百里明镜而来的封子安和敖志明,但广烨和尚泽就不认识了,不过与两人相比,张青也随行在列反而更让众人惊讶,于是……
    人迅速分成两拨,一拨围着百里明镜好奇他的身份,一拨围着张青拐弯打听百里明镜的身份以及他怎么跟来了。
    张青还在状况外,众人那么一围,顿时更晕了。而百里明镜,直接半天打不出一个屁……
    “好了好了,不说总有不说的原因,你们就不要再追问了。”乾豹适时站出来做和事老,左劝右抚,总算把好奇心膨胀的众人安抚了。
    而后,乾豹只是给了百里明镜一个和善的浅笑。
    百里明镜暗暗好笑,面上则依旧面无表情也不说什么,但还是微微点了下头回他。
    ——
    京城距离南海城路途遥远,八月初出发,一路快行,也月末才到。
    已近九月,位于北方的京城已起秋风,而位于至南的南海城还热若盛夏,一行基本北方人居多,初来乍到,不少人直接出现了水土不服的反应,一直处于深闺娇生惯养的苏静卉赫然在列,为此受直接牵连的,自然就是百里明镜了,此时封子安等人的存在,无疑帮了大忙——
    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近身探望!
    如此一来,自然更惹人好奇张望了,四下眼睛盯紧,自然直接造成轩辕彻想陪他也不方便,明目张胆的大门进屋只能停留一下,想多呆还得偷偷摸摸用潜的,再加上他身为此行主帅重任在身,忙着熟悉地形情况以及召集四城五处驻军都焦头烂额,哪有太闲余的时间陪她……
    屋漏又逢雨,那之前先来一步本不想理会的魏宸竟然自个儿找上门来了,还主动开口帮忙照顾由北而南水土不服的众人。
    轩辕彻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的目标是百里明镜,但也不好直接拒绝,再有封子安四人是太后亲点的,也不是吃素的……
    一番权衡,笑着点头,但也直白的道:“旁的人倒是好说,但那小明镜身份不一般,自带的侍卫医术也相当不错,就不劳表叔操心了,免得一不小心让他有个什么好歹,您不好过,我也跟着倒霉。”
    魏宸浅笑,早料到一般也未勉强:“他的身份我也约莫听说了点,既然自带的侍卫都是能人了,我自不需要再去逞那个能,你说如何就如何吧。”
    事情愉快的就这么决定下来,轩辕彻却并不高兴,而轩辕凌和陈监军都对魏宸的出现抱持疑心。
    待人一走,轩辕凌立马凑近低声:“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问我,我去问谁?”轩辕彻没好气道:“不过算了,他来了来了,又委着长着我们一辈的身份主动开口帮忙小事,我们能拒绝吗?只要他不伸手军务正事,不理他就是,还有……”
    斜了斜追着魏宸出去的陈监军,低声道:“小心这位监军大人和他那位小妾吧。”
    一提那个小妾,轩辕凌俊脸就倏地拉了下来:“身为监军责任重大,他竟还带个小妾,当这一趟是游山玩水吗?”
    轩辕彻耸耸肩:“我可实在没什么资格说他。”
    这话倒是让轩辕凌想起了苏静卉,拧眉:“三堂弟妹好些了吗?”
    轩辕彻摇头叹气,一下抽干了精神似得。
    “一路都让你别带她别带她,送她回去还来得及,你偏不听!”比起怜悯,轩辕凌更多的是生气:“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弱女子,哪里受得了长途跋涉赶路的苦,再加一个水土不服……”
    话到一半突兀断了去,到底太难听不吉利的,不好说出口,换做沉沉拍肩:“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这儿我收拾就行,你赶紧回去看看,再坚强也不过一届柔弱女子,到底还是希望你能在身边多陪陪她的。”
    轩辕彻听得欲哭无泪,暗道如果她也这么想就好了,再有……
    呜呜,她压根就不在他能直接回的那屋啊啊啊——
    ——
    夜幕降临,月色皎洁,某屋的灯……
    省了。
    某郡王一身黑袍,夜贼装扮,悄悄上房默默揭瓦,只为摸黑探探佳人好不好,柔情执意,直让某些察觉的人都不好意思提醒他——爷,我们已经知道是您,所以大晚上的您其实可以走正门的……
    不过,真相一般都残忍,而吐露真相的那一个往往总是死得早,所以,他们默契的默默闭嘴了,自我催眠的说,嗯,人家平郡王与众不同嗜好不一般,肯定更喜欢上房揭瓦用偷什么的。
    于是,我们平郡王就这么小心翼翼的一块瓦一块瓦的揭,直到开的口子可以容纳他穿下屋去才停手。
    房里没点灯,但皎洁的月光透过纱窗映进来也不显得黑暗,更披上一层朦胧醉意的美,如果床上的人不是躺着而是坐着迎他,那就更美好了……
    轩辕彻轻轻走到床边,床沿坐下,已经很轻,却还是立马就惊醒了床上的人,警觉戒备在看清是他后才收敛了去,换做柔光一荡,头也爬枕着上了他腿。
    大手怜爱的揉上那颗小脑袋,一直不想说,但此时也忍不住叹气出口:“你这是何苦……”
    本来可以拒绝,一路都有机会可以反悔,却一路陪他至今,从未抱怨过辛苦,更未说过后悔,他知道这不全是为了他,但还是很大一部分,到底是因为他……
    百里明镜勾唇浅笑:“已经好多了,明天就能出屋了。”
    轩辕彻瞪眼:“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再躺几天。”
    “我想看看海……”百里明镜闭上眼,自说自话:“以前就很想近距离的看看真实的海,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大家都不许……”
    白天说太阳会灼伤她,晚上说海风会害她着凉,春天湿气重,夏天又太热,好不容易等到秋天却说海风凶,而后冬天又来了……
    其实她知道,起初她并不是真的差到出个门都不行,而是那位国王大人不许她出去,怕她变成出笼的鸟儿振翅逃走,怕对手知道她的存在将她掠夺出现本可以避免的争斗,他不允许他的磨刀石出现任何的损伤,免得造成他想要的刀子无法达到预期的锋利,而后,她身体越来越差,就真的是无法出门了。
    那时候,她说好听了,就是养在温室里名贵的花朵,说难听了,其实就跟实验室的小白鼠没有多大的区别,一样没有自由,一样要不停的吃药甚至手术,等她好不容易抢到一点自由,拥有反抗的能力,却已无力再去海阔天空……
    她的上辈子,就那么一个遗憾重叠着一个遗憾,根本没察觉间就那么过去了,而如今重获生命一切崭新拥有无限可能性,她就不知不觉的边回想了起来。
    她的语气总是很平静,包括此时,但轩辕彻还是感觉到了深处曾经硬生生被埋葬了一世的渴望,那么深沉,让人听着都似乎心脏压上巨石一般沉甸甸,却又那么轻巧,因为紧紧只是看看那么简单易办到……
    嘴上,却是没好气的嗔:“真没出息,好歹来个想扑进海里喝两口再游游泳抓抓鱼什么的。”
    百里明镜勾唇:“至今只在房里的浴池扑腾过,实在没胆量跟大海叫板,就怕它一个热情拥抱,把我送到大鱼家,带时候,本想烤鱼的我指不定还被鱼生吞了。”
    轩辕彻忍俊不禁,轻弹他额:“半夜三更四下静寂,不要惹爷发笑,万一暴露了,我回头该如何回去跟平郡王妃解释半夜不抱她而跑来抱你。”
    “平郡王妃虽是女子,但十分宽容豁达,既能容小妾于后院,自也不会多……”
    话没说完,嘴一下就被大手捏了个变形发不出声,大手的主人抽着嘴角瞪他:“宽容豁达是好事,但好歹也该有个限度,男女通收她竟然也看得过去?怎么不问问爷吃不吃得消?”
    吃不消你跑来干嘛?
    百里明镜默默的转眸,去透过那个缺了瓦盖的洞望天,满眼写着“诶哟~,今晚月色真不错”……
    轩辕彻一阵无语后,一把将枕在自己腿上的脑袋推回枕上,翻身滚进床里就长臂搂腰腿缠腿的闭了眼,一副“你赏你的月我抱我的人睡我的觉”。
    一个忍俊不禁,百里明镜笑了出来,但只轻轻冒了个头,后续就被大掌一把捂堵死回了肚子里,一道牙缝挤出来的声音传来:“这么看来,你明天出屋看海什么的确实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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