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不舒服,心情自然不会好。
    暴躁之时,急需一个出气筒。
    不开眼的倭寇撞了上来,自然要倒霉。
    谁让他们异想天开,狂妄到以为自己刀枪不入,凭借几搜小舢板就敢跟踪明朝的超级舰队?
    一艘木板小船,跑到无敌战列舰前嘚瑟,不亚于一只兔子蹦跶到老虎跟前,挑衅的比着爪子,撇着三瓣嘴,小样,有能耐拍死我!
    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下场往往会相当凄惨。
    暴躁的郑和,加上一个更加暴躁的王景弘,两相叠加, 暴力值顿时飙升。
    船上的人瞅见头顶黑气的郑公公和王公公都要加倍小心,生怕这两位气不顺踹人下海。
    敢出现在明朝船队附近的倭船,纯属于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上杆子找死。
    倭寇的打探行为被视作挑衅,暴躁的郑公公当即下令,收拾了这群不开眼的。
    “开炮!”
    两个字,决定了一船倭寇的命运。
    死就死了,想抓倭寇总能抓到,不差这一船。
    郑和船队中,有专门搭载火炮的战船,船上的官军均由舟师调拨,大部分都同倭寇打过交道,对倭寇恨之入骨,很不能啖起肉喝其血。
    平日里不能轻易下海,逮不住这帮孙子,今天遇上了,绝对是一个也别想跑!
    黑色的实心铁球不断砸进海水里,砸起冲天的浪花。
    被水柱包围的倭船在浪花中颠簸摇摆,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偶尔还要来个平位移动,简直像在做极限运动。
    海水不断灌入船舱,桅杆折断,船上的倭寇完全被吓傻了。
    不停的在船上翻滚,甚至被卷进海浪,顷刻不见了踪影。
    是人就会恐惧。
    往日里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的倭寇,面对随时可能丧命的险境,也被吓破了胆子。
    许多人表情扭曲,嘶声大喊“妖怪”。
    不能怪他们没见识,换到后世,有哪个地球人见到了高尖端的外星文明,宇宙战舰,估计也是同样的反应。
    炮轰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一船的倭寇却像是在地狱里苦熬了一个世纪。
    有人眼泪鼻涕横流,拼命叫嚷着投降。无奈没有高音喇叭,又有炮轰和水声遮掩,明军压根听不到。
    有人承受不住压力,彻底崩溃,不愿再受折磨,直接跳海了事。
    战船上的明军也觉得火炮准头太差,不愿再浪费炮弹,干脆停止了炮击,加快速度,直接朝着倭船撞了过去。
    咔嚓一声,两船相撞,小船断为两截,整船的倭寇全部葬身大海,无一幸存。
    看着沉船时的漩涡,船上的官军表示,加固在船头的一层铁皮,果真很好用。出了这个主意的兴宁伯,果真是智谋之士。
    解决了一船找死的倭寇,郑和的船队没有停留,继续朝日本前进。
    大海恢复了平静,除了几块漂浮在海上的木板,炮声和沉船,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
    远处,一艘三桅的大食商船目睹了刚刚在海上发生的一切。
    船上的成员都被明朝战船的威力震慑,见多识广的船长也没了声音。
    一名做阿拉伯打扮,却是满头红发的男人站在船舷处,眺望郑和船队离开的方向,眼中是控制不住的兴奋。
    陌生的旗帜,陌生的船队,这股可怕的海上力量,就来自于传说中的黄金国度?
    良久的沉默之后,大食商船转动风帆,向南驶去。
    商船的目的地是安南,红发的男人向船长提出,希望能在明朝登陆。
    “你确定?”
    “是的。”
    “好把。但我承诺的是带你到东方来,一旦到了陆地,你付的价钱,不足以让我派船员保护你的安全。”
    “我明白。”
    红发男人感谢了船长,坚持要提前下船。
    船长点点头,没再多说。
    他已经尽到了提醒的义务,这个人是生是死,就和他无关了。
    郑和的船队没有发现这艘商船,在开往日本的途中,又遇到了几艘倭船,能抓就抓,抓不住就送进海里喂鱼。
    随着距离日本越来越近,这支庞大船队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源氏耳中。
    此时,日本刚结束南北朝,实现统一不久,掌握政权的是室町幕府,统治者是足利义满,即史书上记载的征夷大将军源道义。
    建文年间,源道义曾下令严禁边民寇掠明朝,虽说效果不大,却得建文帝派遣使臣宣谕招抚,获赏金印。
    建文帝下台之后,永乐帝登位,倭寇依旧屡有扰边,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朱棣是谁?
    想要皇位直接抢,把北元打得满大漠跑的猛人。
    惹到了他,甭管是谁,都必须付出代价。
    于是,郑和和王景弘带着威胁意味十足的诏书出发,一路杀到了日本。
    源道义有些慌神,据得到的可靠情报,明朝船队近两百之数,有巨舰大炮,船身之巨,仿佛山岳,发炮之声,似海啸地动,威势非寻常战船可敌。
    船上成员,多为着袢袄皮甲的军士,动辄以“神器”扬声海上,赫赫然,有万军不挡之势。
    明朝的使者,源道义见过,明朝的战船,他也见过。
    但是,那都是怀带着“友好”的目的前来访问。而郑和带领的这支船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和友好不沾边。
    说他们是来攻打日本,发动战争,还更可信些。
    万分心焦也想不出办法,源道义干脆召集手下,共商对策。
    人来了,却各个愁眉苦脸,门一关,集体沉默。
    很显然,对于明朝船队的来意,大家都不看好。
    万一真要打起来,该如何应对?或者说,该往哪个方向跑?
    有人提出,先派使者前去试探。
    立刻被反驳,试探不出,更加惹恼对方该怎么办?万一被当贼寇解决掉,还能以正义的名义报仇吗?!
    双方争执不下,源道义头疼,手下也是一样。
    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先派人到港口等着,万一明朝真是派军队前来攻打,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打不打得赢?
    总之,先看情况再说。
    日本人惶惶不能安,正为打仗和跑路做两手准备。
    郑和的船队已渐渐靠近下关,巨大的黑影出现在海面上,像是一头头巨兽,张开了大口。
    这次下东洋之行,终于抵达第一站,饱受晕船折磨的郑和同王景弘,终于能缓口气了。
    于此同时,孟清和在大宁的办学计划也初见成效。
    大宁城西,新建的儒学正式开始授课。
    两层的建筑,门前立着兴宁伯亲定,经天子审批的学规。
    最先一条,入学的学子,不分贫富,民族,无论边民还是归附部族,全部一视同仁。
    入学之后,统一发蓝色布衫,戴四方平定巾。入冬发棉袄,棉帽。
    鞑靼和女真入学者,先随训导学习汉文,评定通过之后,再进行下一步学习。
    儒学中设有武训,有武师教授骑马射箭。不要求人人习成文武全才,至少不能是手无缚鸡之力文弱酸丁。
    学中每月两次考核,文武皆优者,奖宝钞两锭,单项优异者,奖宝钞一锭。
    这种考核方式,倒和了鞑靼和女真学子的胃口。比之乎者也,基本都要倒数,论拳脚功夫,马上作战,十次里,有五六次能拔出得头筹。
    曾有御史弹劾大宁儒学违圣人之道。
    永乐帝下旨询问,孟清和立刻送上早已写好的奏疏。内中所奏,再次瘙到了朱棣的痒处,再有御史上言,一律驳回。
    理由很简单,圣人言,有教无类,循循善诱。君子六艺,古已有之。大宁儒学所为,不过因材施教,何言有违圣人之道路?且北疆边塞苦寒,时有寇边之祸,学中士子习武,临到危急时,亦能保家卫国。
    “兴宁伯即是以士从军,靖难立有大功!众卿不必多言,且观今后便是。”
    天子金口玉言,一锤定音。
    即使仍有御史给事中上言,也影响不到孟清和分毫。
    群臣只看到了大宁儒学文武兼修,却完全忽视了儒学中开办的“汉文学习班”,以及各项学规的深远意义。
    起初,朱棣也没将此事放在眼里,但在孟清和上疏之后,永乐帝顿悟了。
    负手在殿中踱步,立定,重又拿起孟清和的奏疏,几乎要将每个字掰开了看,深深印入脑子里。
    “白彦回。”
    “奴婢在!”
    “传朕旨意,赏大宁儒学,令边卫效仿行之。”
    “是。”
    白彦回领命退下,到内阁去传话,今日入值文渊阁的是杨士奇和杨荣,听完天子口谕,心中各自起了思量。
    翌日,赏赐大宁儒学的旨意送出京城。
    隔日,永乐帝再下令,赐大宁镇守,北京留守行后军都督府同知,兴宁伯麒麟服,赐钞五百锭。
    原本,皇帝给钱是好事,就算是宝钞,五百锭也能买不少粮食。
    可问题在于,发钱的时机不对。
    正赶上宫中赏赐奉天靖难功臣家眷,国公,侯爵,伯爵,都督,指挥,千户,百户,卫所镇抚,典仗命妇皆有赏赐,其中国公夫人即获赐冠服,赐钞五百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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