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宗室藩王,不好意思,扛不过朱老四,还对付不了番邦小国?老爹都会气活过来。
    在这些宗室土豪的对比下,孟清和买的两百多亩水田完全不够看。
    想不仇富,难度很大。
    船行午后,江上起风,船工抬头看了看天色,仍是晴天,却告诉站在船头的刘百户,“百户,怕是要下雨,最好暂时靠岸,等雨停之后再走。”
    船舱里,孟清和和朱能正在棋盘上拼杀。
    围棋都是生手,象棋却没问题。
    朱能打仗一流,下棋都带着杀气。孟清和不甘示弱,战场上赢不了,棋盘上再不成,太没天理。
    刘百户入船舱禀报时,孟伯爷一声大喝,棋盘被棋子砸得啪啪作响,成国公的象被吃了。
    象棋,就是要有这个气势。
    “卑下参见国公爷,伯爷。”
    “何事?”
    “船工言江上恐有雨,当暂时靠岸。”
    朱能同孟清和都没提出异议。
    船工都是在江里行惯的老手,若是小雨,不会刻意提醒。找上刘百户,证明雨势绝对小不了,靠岸躲一躲也是应当。
    自登船之后,这样的事发生了不只一次。
    对船工能提前观测出风雨的本领,孟清和很好奇,特地向资格最老的一名船工请教。
    老船工连道不敢,“不敢瞒伯爷,积年的老农都懂得看天时。小老儿祖上都是船工,在江上过了大半辈子,没有看天的本事,也不敢在桂林府的江面上跑船。”
    孟清和仍感到神奇,比起勤劳朴素的劳动人民,后世的某些砖家真该买块豆腐撞一撞。
    船停靠岸不久,大雨倾盆而下。
    结束了棋局,孟清和走船舱前,看着连成一片的雨幕,深深吸了一口气。
    雨水砸入江面,掀起成片涟漪。
    闭上双眼,雨声在耳边不断放大,清爽的气息,从喉咙一直流入肺里,感觉十分奇妙。
    见孟清和似入定一般,朱能忍不住开口道,“贤弟可是有所参悟?”
    孟清和笑笑,很不伯爷范的抻了个懒腰,“我本俗人,何来参悟?”
    有个和尚师父,不代表也要做个高人。以道衍和尚的所作所为,压根没跳出红尘六界之外的可能。
    何况,大和尚教给他的不是佛法,而是易经。
    比起出家当和尚,还是同侯二代一起过下半辈子更美妙。
    雨下得很大,持续的时间却不长。
    天空放晴之后,官船再次启程。
    阳光透过窗楞,撒在室内,伴着雨后的清爽,连心情都似飞扬起来。
    出了广西,进入湖广。
    一行人换乘马匹,非必要不入府城,只在驿站歇脚。
    连日赶路,终于在八月底抵达应天府。
    队伍到南京时,已是初秋。
    南京城门外,排着两列长队,从衣着打扮推断,应该是北边的鞑靼女真部落头目进京朝贡。
    观察旁人时,孟清和也成了别人的观察对象。
    城门前的朝贡队伍突然起了一阵喧闹之声,三个穿着皮袍的壮汉调转马头,向孟清和一行驰来。
    距离十步远,壮汉们翻身下马,行军礼,为首壮汉道:“泰宁卫千户乞列该见过伯爷!”
    孟清和愣了一下,看着壮实如小山一般的汉子,一时间没记起他是谁。
    只是听到泰宁卫,却不能不出声。
    身为大宁镇守,朵颜三卫都归他管。虽然三卫一体,统称兀良哈,内部却分为不同的部落,互别苗头不是稀奇事。如果不是朝廷压着,哪天挥刀子互砍也不是不可能。
    “先起来。”仔细看着乞列该和他身后的两个壮汉,孟清和皱眉,没一点印象,他的确没见过他们,“你们进京是为何事?”
    “回伯爷,上个月,卑下接替父亲成为部落头目,此番进京是为向天子朝贡。另有要事需禀报朝廷。”
    “要事?”
    “是。草原上传来的消息。”
    乞列该没有多说,孟清和颔首,知道当下不是说话的时机,地点也不对。
    “先进城。”孟清和道,“进城后,你先带人去见过鸿胪寺卿,到会同馆住下,然后到兴宁伯府来见我。”
    “遵命!”
    乞列该领命回到了队伍中。
    孟清和转身回到马车前,将情况大致告诉了朱能。
    “既是泰宁卫千户,贤弟此举并无不妥。”
    作为大宁镇守,泰宁卫的要事,孟清和有权也应当知晓。否则,天子问起,摇头三不知,乐子可就大了。
    没等太久,孟清和和朱能的队伍就到了城门前、查验腰牌和路引的城门守军很快将腰牌递还,行礼道:“见过国公爷,伯爷!”
    经过城门,孟清和意外发现,士卒尽职尽责,丝毫不敢马虎,佩木牌的小旗却是站在一旁,口中念念有词,对本职工作一点不上心。
    孟清和蹙眉,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按军令,这名小旗该打二十军棍。
    “刘百户,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或许是有原因,总不能冤枉了好人。
    刘百户领命,上前询问,了解实情之后,一脸的不可思议。
    “回伯爷,此人在念经。”
    “再说一遍?”
    “他在念诵佛经。听旁边人说,自被凋来守城门,他一直是这样,成日里念经,对外事一概不问。”刘百户也是费解,这样的人会是小旗?简直是给军汉抹黑!
    孟清和无语。
    想念经可以,轮值回家,随便怎么念。可在当值时这样,就是玩忽职守。说句不好听的话,拿钱不办事,压根对不起朝廷发的军饷!换做后世,一样说不过去。
    况且,城门可是京城的脸面,来到南京,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皇宫,也不是内城,就是城门!
    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让国内百姓和番邦使节看到了,心里会怎么想?
    孟清和拧眉,他不相信南京的官员不知道这件事,御史给事中整天盯着朝中同僚,就没发现城门下这一亩三分地?
    还是说,有所顾忌?
    孟清和眉头蹙得更紧,有心先放下,查一查这人到底是什么背景,可看他穿着袢袄却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委实憋气。
    想想出生入死的边军,剿灭倭寇的卫军,在丛林和水网间搏命的征讨安南大军。
    哪个明军的袢袄不是由敌人的鲜血染红?
    此人身在金陵之地,不需要上阵杀敌,却连守城门的事都做不好?
    说他多管闲事也好,怎样也罢,总之,这个小旗必须处理!
    “贤弟。”朱能叫住孟清和,道,“刚回京,行事谨慎些好。”
    孟清和却摇头,道:“多谢国公爷的提醒,这人必须处置。”
    自国朝开立,各地边卫轮换抽调,同应天卫军共同戍卫京城。
    永乐五年,正逢顺天府官军入京戍卫。如今是魏国公在顺天练兵,可北京镇守依旧是沈瑄。
    顺天府卫军出了差错,沈瑄岂能独善其身。
    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
    看着还在念经,貌似有恃无恐的小旗,孟清和的目光变得阴沉。他不会主动去找别人的麻烦,但是,如果有人找上门,他也不惧!
    如果目标是定国公,更要狠狠拍死!
    沈瑄率领征讨大军平定安南,立有大功。难保不会有人想借机生事。
    永乐帝相信沈瑄,几个人的说辞,定然不会让他动摇。可若是说的人多了呢?
    孟清和不敢冒险。
    或许是他想多了,但他宁可多想,也不愿意放过任何可能对沈瑄造成影响的人或事。
    防微杜渐,远比亡羊补牢来得稳妥。
    所以,这个小旗,不能放着不管。
    “刘百户,你去告诉他,身为宿卫不用心,不理应担之责,一心诵经,当问渎职之罪!若一心修善,我朝太祖高皇帝御制文武大诰等书,其中所录,是为趋吉避凶,保身家性命及富贵之道,读之有益。既非方外之人,还是读大诰更能存心忠孝,不越分违法,自然有福。”
    刘百户去传话了,孟清和不期望几句话就能让此人改过,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为摆出态度。
    身为军卒,与其成日里念佛经,不如念大诰更能陶冶情操。
    他的确想把人拉下去敲棍子,但也知道此举不妥。极易给人留下话柄,坐实狂妄之名。
    干脆搬出太祖大诰,多心也好,真有阴谋也罢,高皇帝御制大诰压下来,魑魅魍魉全部退散。
    永乐帝扛着恢复太祖成法的大旗,用力挥舞,御制大诰更是金字大部头,读之自然有益。
    谁敢喷孟清和说的不对,朱棣第一个不答应。
    “贤弟大才。”朱能一扫担忧之情,露出了笑容,“如此,便是都御史当前,也挑不出贤弟的理来。”
    孟清和笑笑,这只是开始。回府后,要立刻给杨铎递帖子,递帖子不妥当,也要派人知会一声。反正已经是“锦衣卫之友”了,不能白担了这个名声。
    皇宫之中,永乐帝正在大发脾气。
    刚从浙江巡视民瘼归来的都察院佥都御史俞士吉跪在地上,脸上煞白。
    “朕命尔出视民间疾苦,归来,民情如何,年谷如何,水患何如,一事不明,问尔,更未有一语!只进阿谀之词,言有祥瑞,民苦不知,何来祥瑞?!”
    说罢,将俞士吉呈上的奏疏掷到地上,又抓起一封都察院弹劾征讨安南大军圈地,侵掠民财,征发役夫,使民劳苦的奏疏,直接扔到了俞士吉的脸上。
    “成国公贪赃枉法,定过公贪虐残暴,新城侯纵部下劫掠,兴宁伯奸邪之辈,小人佞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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