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陪着儿媳进产房,这样的事,真的不多。
    后来的事情,已经不用说了,王北城选择了要小孩,正因为这样,王炮才会来到这个世界,王炮知道,对于以前的事情,自己的祖父还是耿耿于怀,他经常看到那个年迈的老人一个人喝着酒,抽着烟,捧着自己儿媳的相片,哭的双肩耸动泣不成声。
    王北城经常告诉王炮,王家这一辈子最大的荣幸就是拥有如此刚烈如此以大局为重的好儿媳。
    王北城不信神,不信佛,更加不信耶稣上帝,可他每逢初一十五每逢佳节,总是会恭恭敬敬的给自己的儿媳妇上一炷香,随即咬着牙喃喃道:“兰兰,下辈子,爸给你做牛做马,你是为王家而死的。”
    陈小兰,这是王炮母亲的名字,对于自己的母亲,王炮只知道这么多。
    王炮无数次的问到自己的父亲,可王北城总是只字不提,他只是说,时机未到,你真要想知道,就好好的练习祖辈留下来的手段。
    王炮不愿意,他哭,他闹,到了十五岁的那一年,他甚至要离家出走。
    王北城跪下了,跪在了自己孙子的面前,他给自己的孙子讲了一个关于老王家的故事,那一夜,王炮一夜未眠,就跟今天晚上一样,心情无法平静。
    王北城告诉他,王家,是神偷世家,从宋代开始就一直在市井混生活,后来随着一代一代的传承,偷盗的技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最风光的时候是清末,曾经还为老佛家为皇家偷过东西,到了民国年间,王家人丁开始凋零,就只剩下了王北城一人,可王北城的偷盗技术无疑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当年,适逢日寇横行,王北城年轻热血,与江湖上的众好汉共同参与了八门聚义,杀的日本人望风而逃,王北城更是凭着自己高超的轻功潜入日军司令部,将当时的日军最高指挥官的佩刀都给偷了出来,扬名江湖。
    王炮很喜欢听着祖辈的故事,他感觉那是自己从小到大最快乐的日子。
    王北城年纪已经很大了,可那个晚上,却依然讲的是热血沸腾,或许人的一辈子都会停留在自己最风光最轻狂的时候。
    “爷爷,后来怎么样了?”王炮看着王北城。
    王北城坐在老王家老宅的太师椅上,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当年参加八门聚义,是我一生当中最为风光的时候,小炮,你知道的,我们这种人,很多时候都被人看不起,小偷小摸,难登大雅之堂,可是八门聚义那一次,我却成就了老王家的无限功勋,也让世人都知道,偷者,也能名垂千古。”
    王炮点点头,英雄不问出处,当时如此。
    “八门聚会那会,是江湖上三教九流最为团结最为齐心的一次,可世事就是如此,在民族大业没有利益驱使的情况之下,人,都能做到舍生忘死,可一旦有了利益有了某些世间的俗物,性质,难免就变了。”
    说到这里,王北城的脸上有些痛楚了。
    “爷爷,出什么事了吗?”
    王北城摇摇头,眼泪瞬间滑下,“八门聚义期间,以杀门张青阳大哥为首,大家齐心协力,一起对付日寇,在一个冬天的晚上,将日军少佐野田平志给杀了,从他那里,得到了一张热血图。”
    “热血图?”王炮第一次听说过这种东西。
    “对!”王北城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说道:“热血图上写着四句话,穿肠现,敌国乱,涅槃重生,白发红颜,它指的是我们中国的四块宝玉,穿肠玉,敌国玉,涅槃玉,红颜玉,佩戴穿肠玉,传闻能够千杯不醉,拥有敌国玉,能够富可敌国,而涅槃玉,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至于红颜玉,却能让人永远年轻,一生一世青春永驻。”
    王炮惊的呆住了。
    “爷爷,这些东西,是真的吗?”
    王北城凄然的笑了起来,“真与假,有那么重要吗?我只知道,当众人听说了这四块宝玉之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诧异,到最后,就慢慢的变成贪婪了,我,也是其中的一个。”
    王炮当即释然,如此宝物,谁人能不心动?
    “后来呢?爷爷!”
    王北城再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来,日本人走了,八门聚义也解散了,可是关于热血图的事情,每一个人都开在津津乐道,更有甚者,他们开始找到张青阳大哥跟当时的周佛荣大哥,他们想以自己为国为民的功绩要求知道热血图的更多秘密,说是要求,跟强逼没什么两样,张青阳大哥跟周佛荣大哥不想看到大家互相残杀,商量之下,将热血图交到了国家的手上,给放在了国家博物馆。”
    “这种抉择未尝不是一种最好的办法。”
    王北城点点头,“是啊,张青阳大哥直到现在他还是我最最敬佩的人,八门聚义那会,也只有他那种人才能够领导全局,带领着大家打败了日本鬼子,跟他比,我王北城连狗屎都不如。”
    “爷爷……”王炮分明看见,眼前的这个老人脸上写满了悔恨。
    “哎……”王北城又是一声叹息,他抹去了自己的一把眼泪。
    “爷爷,后来呢?”王炮再次问道。
    王北城沉默的点燃了一根烟,抽完之后才说道:“很多事情,本来已经是过眼云烟,可我心中却始终忘记不了四块宝玉的事情,终于,在你父亲结婚的那个晚上,我一时高兴,就将八门聚义跟四块宝玉的事情给他和你大伯说了一遍,可我没想到,就是因为那一次,成了我终生的遗憾。”
    王炮不说话了,这是自己的爷爷第一次主动的提到自己的父亲。以前,从来没有过。
    “我将四块宝玉跟热血图的事情告诉给了他们,可我没想到这两个小子竟然如此的大胆,竟然直接去了国家博物馆,他们两个将热血图给偷了出来,不过,在逃脱的时候,你父亲还是因为触碰到了警报被人发现,两人被追击到了深山,后来……后来……”
    王北城哽咽的哭了起来。
    “爷爷,到底怎么了?”
    王炮知道,事情,肯定不寻常了。
    王北城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下来,摇摇头,“后来,有人在深山之中发现了你大伯的尸体,可你父亲,却再也没有出现。”
    “我爸,我爸怎么了?大伯,大伯怎么死的?”王炮有些乱了。
    “你大伯,是被人用匕首直捅心脏而死的,在刀柄上,只有一个人的指纹,是你父亲的指纹。”
    王北城的话刚刚说完,王炮顿时犹如晴天霹雳,自己的父亲杀死自己的大伯?这,可能吗?
    “爷爷,我爸杀了大伯?”
    王北城又哭了,哭了很久很久,到最后才说道:“你爸跟你大伯平时形影不离,他怎么可能杀死你的大伯?从那以后,你父亲成了全国的通缉犯,而热血图,却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可那匕首之上为什么只有我爸的指纹?”王炮也想不通了。
    王北城抹去了眼泪,“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很久,我也始终想不通,后来,你妈也因为思念你的父亲积郁成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最终导致了难产,可她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她认为你父亲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杀死你大伯的,而你父亲这么多年没有出现,他估计也早就死了,我虽然不知道当初的事情是怎么样的,可我始终感觉,那天在深山之上,除了你父亲跟你大伯之外,肯定还有一个人,他,就是所有事情的真凶,而热血图,也一定在他的手上。”
    王炮震惊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终于明白自己的爷爷为什么不给他讲自己父亲的事情了,他也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宁愿自己死也要生下自己,她是希望自己好好的长大,去为老王家揭开这个永远猜不透的谜。
    “小炮,从小,我就严格要求你,你的童年比别人辛苦,别人在笑,你在哭,别人在玩,你在练习老王家的手段,我希望你明白,爷爷这样做,其实真的很心痛,可我没有办法,我老了,我活不了几年了,老王家只剩下你一个,这些事情必须由你来完成,我真的不相信我的儿子会杀死我另外一个儿子,小炮,你记住我的话,这个处心积虑要弄到热血图的人,他一定会千方百计的找寻四块宝玉,只要四块宝玉出现,他,一定也会出现……”
    说完这些,王北城就不再说话了,没过一个星期,他就郁郁而终,临死的时候,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是死死的盯着王炮,王炮明白,老人是想告诉他,老王家的这个谜不解开,他,死不瞑目。
    第十四章  不打不相识
    王炮手中的香烟早已经燃尽,长长的烟灰经他手指一抖,掉在了地板上,他擦了一把眼睛,将倔强的眼泪狠狠的给憋了回去。
    十多年了,王炮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老人的眼神,那是一种充满了哀怨跟期待的眼神,王炮知道,老王家的这件事情不弄个水落石出,别说是自己的爷爷,就是他自己,相信也会死不瞑目。
    当年自己的大伯是被匕首直中心脏而死的,可在匕首的刀柄之上却只有自己父亲王小跳一个人的指纹,可从那以后,自己的父亲就彻彻底底的消失了二十多年,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王炮最最想知道的事情。
    爷爷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杀死自己另外一个儿子,王炮的母亲更加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杀死他的兄弟,他们的一生或许都很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等待王炮去开启的这个真相。
    王炮将香烟的烟蒂丢在了烟灰缸里面,他逼着眼睛靠在了椅子上。
    自从王北城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王炮之后,他就彻底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十多年来,王炮不管是身法还是手段,都早已经超过了王北城,甚至是王家的任何一个人,从以前的铁锁铜锁等等金属小机关,王炮慢慢的精通密码箱保险箱甚至各种高科技产品的偷盗技术,在王炮看来,世界上,没有打不开的锁,没有能够关的住他的墙,当然,更没有身法能够快过他的人,王家的祖传绝技踏雪无痕,那可绝对是能够让人目瞪口呆的。
    说王炮自负,他倒真是有一点这样的意思。
    不过,几个小时之前,王炮一切的想法都改变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快过他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张青阳的传人。
    王炮知道,对于张青阳这个人,自己的爷爷是给予了很高的评价的。
    王炮苦苦的找寻了十多年,没想到到最后线索还是出现在了倾城市,这个当初八门聚义刺杀野田平志抢夺热血图的地方。
    而藏着涅槃玉的盒子,竟然还在张青阳传人的手上,王炮只能说,这是一种时代的宿命。
    王炮不信命,却相信缘分,或许这就是缘分。
    本打算靠着自己的手段来逐步的解开所有的谜团,现在看来,要改变计划了,不为别的,王炮只是不想与张青阳的传人为敌,爷爷说过,他这辈子最敬佩的人就是张青阳,张青阳才是真正的为国为民侠之大者,他的传人,能卑鄙如鼠辈么?那是绝对不可能。
    自己的目的不是所谓的四块宝玉,王炮不爱钱不爱财,他只求找到心中的那个答案,以告慰自己爷爷跟母亲的在天之灵,这也是老王家压在他肩膀上的最大责任。
    好男儿,当双肩扛起重担,坦然面对一切。
    王炮似乎想通了,他站了起来,走向了阳台,看了看远处,太阳,已经缓缓的开始从东方升起了。
    黄雀一个晚上几乎都没有睡觉,他也在想着那个跟他较量过的高手,能让自己追的气喘吁吁,还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蹬墙逃走,这个人,不得不让黄雀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说过,会专程前来登门道歉,会是真的吗?
    说实话,黄雀真的有些期待了。
    “怎么了,雀仔?”
    赵道途竟然一直在客厅喝茶喝到天亮,见黄雀魂不守舍一般,不由的问了一句。
    黄雀一笑,并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段时间,他的脑海中有着太多的问题跟谜团,特别是昨天晚上,似乎又多了一个匪夷所思了。
    “你在想,他会不会来?”赵道途点燃了一根烟,老神棍最近似乎也真的是操心劳力,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黄雀点点头,“你认为呢,大伯?”
    “我不是给过你答案吗?”赵道途悠然的说道。
    “大伯,你真相信他会出现?”黄雀有些不太相信。
    赵道途点点头,“当然,他,一定会出现,而且,就在今天。”
    黄雀感觉更奇怪了,再次问道:“大伯,你这么有把握?你不会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吧?”
    赵道途摇摇头,“这个我还不能确定,不过,能跟你比拼速度,这个人,我相信也八九不离十了。”
    两人正说着话,刘金银跟邢不该也相继走了过来,邢不该依旧负责十月枫的一切餐饮食物,刘金银想对来说就比较忙了,不但要考虑怎样让黄雀学以致用,还要不断的照看着十月枫的生意,毕竟现在的十月枫黄雀还是很多东西搞不清搞不懂的,没有刘金银在一旁协助,他一个人是绝对完成不了的。
    “好了,都别想那么多了,老邢最近研究出来的海鲜粥,要不要来一碗?”
    “当然要!吃饱喝足,我想,那人也应该出现了。”
    赵道途十分的有信心,将烟掐灭,众人围坐在十月枫客厅中的小方桌旁边,风卷残云了起来,黄雀也一个晚上没有休息了,吃着香味扑鼻的海鲜粥,倒是感觉自己的身体来了一份力气。
    凤尾巷巷口,此时已经有一种车水马龙的感觉,即便是老城区,也丝毫掩饰不住一丝都市的繁华,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缓缓而行,他望着远处十月枫的招牌,深呼一口气,似乎在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最后,还是大踏步的走了过去,气定神闲。
    “老银,来客人了!”
    邢不该擦着桌子,一边乐呵呵的看着门外的年轻人,吆喝了一句,刘金银顿时露出了那种奸商特有的笑容步伐轻盈的走了过去。
    邢不该的吆喝声同样惊动了刚刚吃饱喝足的赵道途跟黄雀两人。
    黄雀转过头,看着门外的方向,他的目光突然变的锐利了起来。
    赵道途是什么人,一丝轻微细小的变化都是丝毫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看着黄雀,轻声一句,“雀仔,不会是我们要等的人到了吧?”
    黄雀点点头,同样轻声,“大伯,你猜的,可真准!”
    赵道途一笑,看着门外的年轻人,细细的打量。
    门口出现的正是王炮,跟黄雀刚刚分别了没几个小时的十月枫深夜造访者。
    既来之则安之,王炮此时此刻就抱着如此的想法,他大踏步的走进了十月枫,打量了起来,古色古香,跟他深夜所见,倒是有着很多的不同,不过,什么位置摆放什么东西,什么地方能够容人通行,这一切,他都了如指掌,入别人之家不发出一点声音,需要的就是这种境界,要不然,老王家的脸可真就让王炮给丢尽了。
    王炮的眼神同样放在了黄雀的身上,两人初次见面视线不是很好,这一次,却是瞧的真切,王炮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的年轻,看上去竟然比他还要小上不少。
    “不打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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