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立马刹住了王大老爷的火气,只见他脸一阵红一阵白,随后一甩衣袖气急败坏道:“如今倒是来奚落为父了。我这半个府上的家产都交给了你,难道就不懂为父的心意?”
    说完看着王青彧一脸了然的神情,顿时明白他是故意说出那话。心中气急的同时却也无可奈何。
    当初他可是亲自出马要赶春雀走,怕她害了彧儿害了全府。甚而知道她入青楼是被人所陷害,依然极力阻止她回府。
    如今……他以为自己大手笔的拱出半个府上家产,他们只会喜滋滋的接受,也会忘记当初他的种种做法。
    思及此他不由叹了口气,若不是青文不争气,四房全部没能生个子嗣出来。而眼下王青彧二十年来不闻情事,如今终于得了春雀,还有了喜……他哪里会这么委曲求全。
    “这孩子为何不要?为父不明白。”王大老爷不解道,随即又摆了手道:“我自是不信你刚才那话。”
    “我说我还有十年好活,你,信吗?”王青彧淡淡道,轻轻看了一眼怔愣的王大老爷,就想起身离开。
    王大老爷嘴巴颤颤微动,满眼的不相信,脑海中一堆惊疑交叉旋转。好端端的怎么就只有十年了呢……那岂不是更应该留个子嗣……
    王青彧轻叹了口气,走到紧闭的门前,沉默了会说道:“二十年前,你让一个怀了你孩子的人在冰族苦等了一辈子。难道旋转你要我让她守着个孩子虚度了以后的大好年华?”
    话毕,王青彧打开房门,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屋中,王大老爷的神色惨白如纸,浑浊的目光中两行液体黯然而下。
    屋外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袭青衣在看着王青彧离开后,阴鸷的目光狠狠的盯了眼房内,随后阴森离去。
    第二百零一章 真相(十)
    王府出一处隐蔽的凉亭,亭中两位男子风华绝对,俊容无双。只是此刻二人之间的神情不是很愉快。
    “你拉我至此到底要说什么?”王青彧不耐道,望着逐渐暗下的天色,心中越发焦急。再晚些,城门便会关了。
    华殇离满是纠结的看了一眼王青彧,半晌闷闷吐出:“这几年我待你如何?”
    “好。甚好。”王青彧道,回答的不假思索,这让华殇离有些心安。
    “那若我瞒了你件事情,你可否会原谅我?”华殇离轻声道,像做错事的不安的孩童。
    王青彧未出声,这样的华殇离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若不是什么大事情他不会如此……自责。
    “好。”王青彧淡淡道,口气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华殇离小心的看了眼王青彧,心中直觉不相信这一声“好”字带来的那点安全感。脑海里不由想到了春雀临了说的最后一句话,于是一闭眼咬牙道:
    “我知道你娘亲的下落。”
    王青彧不说话,眉眼挑了挑,寓意不言而喻。
    “这些年我便是受她所托,随行你身旁,克制你的噬血魔怔,阻止你滥杀无辜。”华殇离说道。
    王青彧听到这话,双手紧紧握了下随后又放开,道:“她为何不来见我?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难道她真的已经另嫁他人,自觉无颜面对,故派了她的儿子来……
    “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华殇离说道,神情有着难以察觉的哀伤与愤怒。随后说道:“我是还债的人。”
    王青彧不由皱了皱眉头,不得已的苦衷,还债的人?这话是指的她们是母子关系吗?有点像,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此刻他也顾不得想这些了,只觉胸中一股闷气在体内四处冲荡,抬手间一道寒冰而凝聚的气息直冲华殇离而去。
    华殇离不避不闪,挺起胸膛硬生生的受了这一掌。只听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吐出,却是连擦都没擦,等着受王青彧的第二掌。
    王青彧面色怒急,双眸亦是怒火燃烧。望着华殇离一脸自责,被鲜血覆盖的嘴唇,又觉得眼中刺疼无比,那抬起的手终究没有发出第二掌。
    半晌,他颓然的放了下手,问道:“冰族在哪里?”声音疏离无比,清冷无比。
    华殇离此刻才觉得心被针扎了千疮百孔,如此还不如再挨一掌。心中如是自责的想,口中却还是说了出来:“那地方极其凶险,你若无了必死无疑啊。所以……”所以你娘亲才不让我告诉你她被困之地,托了我来保护你。
    可华殇离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王青彧冷声打断:“我的生死与你无关。你骗了我这么多年,还想再骗我到几时?我娘,我是见定了。你不说,自然有人知道。”
    说到我娘二字时,他加重了口音。说完似是再不愿意看华殇离一眼,起身急急离去。
    半晌,华殇离落寞的神色上浮起了一丝自嘲,他喃喃道:“自己与你相识这么多年,却还不如小雀儿与你几个月的相识。当真,是我错了吗?”
    亭中秋风瑟瑟吹过,呜咽低鸣,似是在应和华殇离的话语。
    春雀已经独自坐在这饭菜前半天了,来喜亲自端了饭菜送进了房间,免了她下楼用饭。
    来喜也亲自送来了红花汤,免得她喝下后疼痛时寻不到床边。
    看来彧是打算好了,他打问他娘亲下落的同时还不忘吩咐来喜送来这红花汤。至于在晚饭时候送来,意思不言而喻,吃饱了才有力气对抗流掉孩子的疼痛啊。
    “你觉得我该喝吗?”春雀问道,抬起头望着站在门边的来喜,声音无悲无喜。
    来喜一听这话,眼睛就红了,听着春雀这没喜怒的口气,更是心酸不已。他不明白公子明明这么喜欢雀儿,为何却偏偏不要这孩子。难道……这孩子不是他的?
    不会的!来喜不相信。
    来喜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几番之下,看的春雀眼睛都花了,却愣是一个字都没吐出。
    春雀其实也没指望来喜会说出什么,只是心烦想找个人聊天罢了。况且她心中早有了打算,怎么可能为因为这碗红花汤还放弃。
    她慢悠悠的吃了饭菜,她并没有如别的孕妇那般害喜严重,平日一日三顿吃饱睡好,除了偶尔犯呕心外就再也没别的症状,就连这许久不见隆起的小腹也都显示着一切如常。
    只是心中却与这肚子里还未成型的孩子有着微妙的感觉,却是旁人无法体会。
    饭毕,她放下碗筷,端起红花汤走到窗前的青竹盆栽前,将这红花汤一股脑的都倒进了土里。汤已经凉透,空气里有着一股难闻的药味。
    自始至终,春雀未说一句,神情平淡如常。来喜将一切看在眼里,嘴上未说,心里却偷偷的为春雀与公子欢喜不已。
    只是这气氛实在有些压抑,为了缓和这气氛,春雀拿着空碗重新坐回到桌旁时,来喜笑嘻嘻道:“今日我们小楼里可是出了件天大的喜事呢。”
    春雀好奇的望向来喜,喜事,好久没听到了。
    “大老爷今日请了公子过去,说要将府中一半的家产都要划到公子名下呢。可不是见天大的喜事?”来喜说完,笑的更甚。
    这着实引起了春雀的好奇与不解,王大老爷一向与彧淡漠疏离,如今为何突然这么大手笔。
    她脑海里一下子想到了王青文的嘴脸,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彧突然得了这么一大笔家产,王青文定不会放过他的。
    华殇离与自己聊了那么晚,不知可有和彧说上话。如果没有,算算时间他也该从外面回来了。不行,自己得去府门口守着去。
    来喜见春雀刚才还略有些生机的脸庞此刻又黯淡了下来,只觉无奈,心想这么大的消息都逗不了她一笑,又能有什么办法,收拾了饭菜垂头丧气的下去不提。
    来喜前脚刚走,春雀就下了楼梯,刚出了院门口便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打前面走了过来。看那身形,像彧又不像……
    “彧?”春雀试探性的叫了下。
    黑影似是这时候才看到前面站了一个人,他停下了脚步,随后阴森森的笑道:“怎么?耐不住寂寞想他了?”
    春雀一听这声音,只觉一股阴风从身体里吹过,她下意识的推开院门迅速跑了进去,便想反手将门拴上。
    第二百零二章 真相(十一)
    突然 一只大手横空伸了进来,挡住了春雀想关紧的院门。
    “我又不是豺狼虎豹,怎见我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要闭门谢客?”王清文的声音阴阴响起,在黑夜里凭添了几分刺骨的冷意!
    豺狼虎豹……都比你仁慈十分!春雀心里腹诽道, 随即转身让了地方让王清文进来!
    王清文看了一眼春雀,神情似笑非笑,春雀不搭理他,他也不恼自顾往小楼里走去.
    “彧不在楼里,若是找他请晚些再来。”春雀沉声说道。和王清文待一起多一秒她都觉得难挨。
    王清文似是没听到春雀的逐客令,自顾迈进了房里。春雀见状面色沉思了下便跟了进去。
    “倒是没想到你跟进来了,刚才还小兔子模样惊慌关门,现在不担心我会吃了你?”王青文漫不经心的说道,借着厅中的明灯抬头望着墙上的幅画。
    那是一幅泼墨山水画,群山笔墨粗狂中不失细腻婉约,山脚下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条蜿蜒潺潺的溪流,除了山水间数笔草草勾勒的叠树外,便再无其他景色点缀,甚而连个落笔题名都没有。
    春雀自第一日进此楼它便一直挂在大厅正中,那时她只是觉得看在眼里有一股简单大气祥和的感觉,但又觉得这幅画不循常理。
    一如今晚言语间多了几分随意的王青文,少了几分阴鸷,添了几分人味。
    春雀对自己的想法不由皱了皱眉头,只因他连连说了几句玩笑话么?思绪间依然不忘回答王青文的话:“这是你府上,我还怕个什么不成。”
    “倒碗白水与我。”王青文吩咐道,目光盯着这副画,眼里有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暖。
    春雀依言倒了杯水递于他手中,随后站到一米远处。
    “你觉得这画如何?”王青文轻抬了下空着的手,问道。依然保持着赏画的姿势,春雀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更对他莫名其妙问这个无关紧要的话题而感到困惑。
    今晚的王青文,当真,古怪!
    起码最初春雀是认为他会因为王大老爷将一半家产交给彧的事情来说些或做些恶毒的事情,所以她才会第一反应闭门,虽然知道收效甚微,可潜意识里她还是想做些来保护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却没想到……
    “此画虽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山水,但不失婉约大气,其中粗犷豪迈之气尽显其中。“春雀沉默了会,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末了添了一句:”其实我不识画。“
    王青文听到这里倒是楞了一下,微微偏头轻瞥了一眼春雀,那眼角的笑意春雀看的真真切切。
    “这是弟弟入府那年我与他有日兴起时合力制作而成。这山是他所画,这水是我下笔。这些树木乱影是我们随笔添写……那时他还叫我题词落笔,挂起来做个纪念。那时我并未应他,还粘了我好一段时间……”王青文回忆道,声音有些感慨又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夹杂其中。
    光听王青文这话春雀便能想象出刚认祖归宗的彧是多么喜欢这个比自己只大一个月的哥哥,渴望亲情呵护的他那段与王青文相处的日子定是快乐无比的。
    “你如今别看他一天到晚拉长个脸,以前也是很爱笑的。不对,自从你出现后他便有了些往日的气息。”王青文说道,望着春雀,神情却像是嘲讽。
    “彧心性如此,你为何还三番五次的陷害他。你可知道若不是他为你作了假证,你如今早被押入了大牢。他心里永远顾及着你是他的亲人。”春雀放缓了声音。
    想起翠花的死,她心头忽的被针扎了一般刺痛不已。
    虽然心底里隐隐觉得王青文不是单单来回忆往事这么简单,可她还是希望通过自己的提醒能让王青文拾起自己的良心,顾念着点亲情。
    况且如今廖淼已死,虽然一直还未找到廖淼的残肢所在,但他也绝不可能复活,或许真的是他暗里带走埋葬了也未可知。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王青文心底里还有良知的……
    王青文并未说话,低眼望了下手中的水,随即一甩手直接往画的右下角泼过去。
    水杯里的水并不多,那水迹顺着空白的画面上急速流下,水迹到达之处不一会儿就露出黑乎乎的字迹来。
    春雀与王青文都静静等着字迹变得清楚,可直至过了许久,那字迹依然模糊不已,只能依稀辨得出字体的飘逸灵秀。
    “原是要送与他这几年我一直未说的秘密,只是时不我待,就连着字都不再是从前。”王青文幽幽道,随即脸上泛起了一股嘲弄:
    “待他回来时,你劝他放弃那半家产业。我,不再为难你们二人以及你肚子里的孩子。”此时语气冰冷,哪里还有丝刚才的温和。提起孩子二字时,更像是从牙缝里阴冷挤出一般。
    春雀终于明白王青文此番来的目的,意欲借着往日两人之间的兄弟之情劝彧净身离开。
    春雀只觉得怒火中烧,刚才还对王青文抱着一丝改邪归正的幻想顷刻破灭。她冷声道:“这家产对你就这么重要?所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害你的弟弟!”
    王青文偏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春雀,墨色的瞳仁中一丝血色迅速闪过看的春雀心头一惊,却依然强作镇定怒瞪回去,望着对方眼里再度如常的阴鸷神色,春雀知道王青文这次是铁了心不会放过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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