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治搀扶着许东正下楼,十六个人齐齐的站起来,在他们眼里只看得见许东正,看不见我,今天是这样,我猜想以后还会是这样,突然有些后悔,我或许把这事想的太简单了。
    洪门龙头的交接仪式传承已久,一共有四个步骤,混黑道的都讲信义,按照规矩仪式完成,我就是新的龙头大哥,不过看着这十六个人冷漠的眼神,我就明白,这终究只是一个仪式,走走过场而已,对于他们没有任何约束力。
    在大厅摆着祭坛,第一步是开坛仪式由许东正主持,在场的十六个人都需下跪,我坐在正中的位置上,看着他们一脸不服的跪下,我如坐针毡,然后是我单独上香,紧接着刑堂大爷赵治提红柄大刀,以刀背轻拍我的前胸后背,大声传谕洪门三十六誓七十二例。
    最后一步是斩凤凰,就是寻常说的滴血为盟。
    赵治刚提起一只生猛的公鸡,忽然外面有人跌跌撞撞跑进来。
    “越小姐和萧先生不行了!”
    我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想都没想就往外面冲,赵治一把抓住我手臂,在耳边认真的说。
    “就差最后一步,你现在走这仪式怎么办?”
    “能等就等,不能等换个时间再说。”我甩开赵治的手冲了出去。
    我跑回到他们的房间,陈婕居然也在,越千玲和萧连山被好几个人按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我都没有时间问陈婕这两天去什么地方了,冲过去拨开床边的人,越千玲和萧连山都面色苍白,额头不停流着细细的冷汗,整个头发像刚洗过一样。
    我把手分别放在他们额头,烫的要命,越千玲胡言乱语的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表情愤恨充满了戾气,死命用头撞击着床,如果不是有人按在她,早已头破血流,我手按在她皮肤下,有很多细细尖锐的东西刺着我的手,我掀起她的衣袖身体上全是起伏的血点。
    “他们这是中了降头。”陈婕很肯定的说。
    萧连山的情况和越千玲一模一样,我连忙找来两张纸,把越千玲和萧连山的八字写在上面,再让陈婕去摘来桃树枝,绑成十字型,把他们两人的八字贴在上面,用纱布缠绕成两个人型,再用替魂术将他们的魂魄收在人偶里,拿针刺破中指分别在他们额头画下五雷撼天符,越千玲和萧连山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只是我放在桌上的那两个人偶不停上下动弹,它们在帮越千玲和萧连山承受降头术的折磨,很快外面的白色纱布上有血缓缓渗出,我回头看越千玲身体上多出裂开伤口,萧连山的情况一样,他们现在只感受不到痛楚,但身体依旧在被降头术摧残。
    除了容亦我想不到其他人会这样做,看样子容亦在抓越千玲和萧连山的时候,一定从他们身上剪下过毛发,否则这降头术不会如此厉害,我让陈婕帮我照顾着他们,我决定去找容亦,找到他就能找到施法的降头师。
    走到门口被赵治拦下,一本正经的对我说。
    “你就差一步就是龙头老大,你只要坐上这个位置,你只需点点头,我相信你下次见到容亦的时候应该是分成几截放在你面前的,你又何必一个人以身犯险。”
    “没用的,容亦让人下降头,如果我不破法,他们早晚要死,何况我就算当了什么龙头老大,你以为真有人会听我的?”我看着赵治恳求的说。“如果你真心想帮忙,给我安排一辆车,时间来不及了。”
    赵治豪爽的点点头,示意旁边的人给我安排车,我在车上心急如焚,如果没猜错越千玲和萧连山中的应该是千刀降,时间一到会千刀穿心而亡,我正想着如何应对,车猛的一个急刹车,我险些撞到挡风玻璃上,抬头才看见车前站立的人。
    温文儒雅,风度翩翩。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言西月!
    他挡车前没有让开的意思,我心烦意乱走下去,我知道他是谁,只不过他要告诉我的已经说完,至于他不想说的,我逼他也没有,只是现在我实在没时间和他纠结。
    “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有大喜之事我又怎么能不来。”言西月轻笑
    “大喜?我朋友被人下了将头术,我赶去救人,你让开。”
    “我正是因为此是才来恭喜你的。”
    “……”我一愣很诧异的盯着言西月,声音冰冷。“他们是我朋友,可托生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你又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言西月冷静的反问。
    我眉头微微皱起,言西月这个人不简单,我知道的他绝对不会信口开河,我走到他身边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
    “请!”言西月伸出一只手,旁边是一片林荫。“我今天来除了恭喜你外,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我没时间!”我加重语气怒斥他。“我必须去救……”
    “你这次能救了他们,以后呢?”言西月气定神闲的依旧伸着手。“连容亦这样的小角色也知道你的软肋,他能威胁你,别人也能,你又能救的了他们几次,难道你被威胁的还不够吗?”
    我再次一愣,言西月简简单单几句话让我无言以对,事实上好好想想,从魏臃开始,我似乎一直在胁迫中妥协,深吸一口气走到路边的林荫处。
    “第一件恭喜你得到洪门信物,如今黑道二十万余众听命于你,权势权势,有权才有势,你今日权操在手,日后做事事半功倍。”
    我冷冷一笑,等了半天以为言西月能说出什么大论,竟然是这近乎于可笑的恭喜。
    “第二件。”我懒得反驳他,不耐烦的问。
    “第二件恭喜容亦给你朋友下将头。”
    “你……”我勃然大怒冷冷盯着言西月。“再让我从你口里听到这句话,不管你是谁,形同我敌人!”
    “一个铜钱就想号令二十万人俯首听命,许东正可笑,相信你不会。”言西月不慌不忙的笑着回答。“你要让这些人心悦诚服,就要立威,出师无名滥杀败德难以服众,如今容亦送上门来,你说是不是一件喜事。”
    我的眉头舒展一些,瞟了他一眼。
    “继续说。”
    “你单枪匹马除掉容亦,不但可以立威还能服众。”
    “除掉容亦有何难,澜沧江他命大,不代表他每次运气都这么好。”
    言西月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对我说。
    “容亦就是走卒,你杀了他又有何用,要看你怎么杀他!”
    “……这个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你非但要杀他,而且还要别人知道是你杀的,更重要的是。”言西月一本正经的加重语气。“你还要别人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杀的他。”
    我瞟了他一眼大为不解的问。
    “看来这些你都替我想好了,说说吧,我该怎么做?”
    “昔日人屠白起,攻城略地军令如山,其中一条,凡所围之城,一日不降,杀尽老弱,二日不降斩尽妇孺,三日之后破城之日屠戮全城,六国诸侯闻此人而胆寒,称之为杀神,手下亡魂仅长平一战就有四十万余众,白起所围之城无人敢抵抗。”言西月走到我对面直视我说。“你空有帝王之命,却没帝王之气,你差的就是霸,如同白起一样,没人敢反抗,因为知道他的手段,要想以后没人再敢要挟恐吓你,你就必须让别人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让这些人不寒而栗,自然再无人敢在你面前叫嚣,现在机会送上门,容亦伤你两人,你就要杀他两百,他曾经怎么对你,你就复以百倍、千倍还给他。”
    言西月说完那一刻,我心中有种莫名的兴奋,好像一直被我压抑着,此刻被言西月完完全全释放出来,有种溢于言表的舒畅。
    “你不是还有礼物送给我吗?”我的头习惯的高昂着。
    “传国玉玺可在?”言西月问。
    我拿出传国玉玺举在言西月,他毕恭毕敬接过去,翻转过来,我看着上面那八个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言西月的手指着着八个字上面,态度变得深沉。
    “这才是真正的你,帝王之术有王道和霸道两种,你至始至终用的都是霸道,至于王道……你以前不屑一顾,现在更不用理会,否则你就配不上这八个字。”
    我缓缓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那篆书的字体上,我承认言西月把我说心动了。
    “我见过上官婉儿,两朝专美称重天下的才女,口才了得杀伐果断。”我收起传国玺淡淡一下对言西月说。“可比起你,她未免就太不值一提了,就连你刚才提到的白起,他是将军战场上斩兵杀将无可厚非,称为人屠,可他手上那点亡魂恐怕不及你手上多吧。”
    言西月笑而不语,退到一边让出路,我走上车再也没去看他一眼,坐到车上的时候心里已经没有刚才的彷徨和惊恐,因为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
    ☆、第二十五章  具五刑
    容亦不怕我,这点我很清楚,所以我走进他那间废弃工厂的地上室时候,他目光留在我手臂上的时间还是比我脸上多,不光是他,就连他手下也是如此,我记得这目光,那日我在拳台上时,那四个拳手也是这样看着我。
    我走到地下室的正中,随手拖来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他们怕的不是我,是我戴着的手镯,这个道理是我才明白的,为了印证我当着容亦的面把手镯取了下来。
    “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我边说边把手镯放进衣服里。
    瞬间我被几百个人围在中间,都在等容亦的一声令下。
    容亦转过头看看外面,有人小跑着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容亦缓缓的露出笑容。
    “你还真有种,居然敢一个人回来,上次不是因为有手镯,你早该死在这里了,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想求我放了你朋友?呵呵。”
    我摇了摇头,比容亦笑的更轻松和自信。
    “路人遇到一位故人,让我杀你的时候要别出心裁,要所有人都能记住,我想了一路,终于想到最合适的,你想不想听听。”
    容亦头微微一点,离他不远处有三个人各自盘膝坐在一张黄布上,上面画着诡异的线条,每个人前面都摆放着一尊我没见过的神像,他们手里不约而同拿着两个草人,这些我曾经在和苗人环斗法的时候见到过,着三个人应该就是容亦找来给越千铃和萧连山下将头的降头师。
    他们手中的草人身上已经插满了钢针,我离的远,只看见他们口中一直在蠕动,念着我听不懂的术咒,一边念着一边拿起旁边的钢针,一条蛇被钉子钉在头上,身体拼命扭动,他们把钢针沾上蛇头的血后,再扎在草人身上。
    看见容亦点头,这三个将头师动作更快,我知道他们扎在草人身上的钢针越多,越千铃和萧连山就越威胁,如果在平时我多半会分心忌惮,可现在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还能用上。”容亦不以为然的问。
    “我那位故人对刑罚颇有心得,研究出很多有意思的,其中有一个叫具五刑!”我直视着容亦昂着头冷冷的说。“估计你不懂,我给你解释一下,就是在你身上用到五种不同的刑罚后再处死你,这儿工具不多,所以我从简了,按律法盗赃一百钱者剜双眼,岩未的翡翠雕像不止这个价,污言辱君王者,割舌三寸,毁人骨骸形同掘坟,犯者断膝骨,邪法惑众伤人害命者,枭首,弑君谋逆罪不可赦,处车裂,就这五个,我今晚会挨着在你身上用的。”
    围在我身边的那些人,手里提着刀,可听完我说的话,个个都面面相觑的对视,容亦在椅子上换了一个姿势,表情有些不自然。
    “你所说的是什么律法?”
    “大秦律法!”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高傲的仰着头。
    容亦眼角抽搐一下,已经避开我的目光,我刚才的气势让围在身边的那些刀手左顾右盼迟迟不敢上去,容亦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
    “给我具五刑,老子先成全了你,给我砍碎了他!”
    身边那些刀手虽然有些迟疑,毕竟我就一个人,在听到容亦的命令后,最前面一圈的七八个人同时冲了上来,明晃晃的钢刀在灯光下折射着夺人心魄的寒凉,我端坐在椅子上,连头都没有回,一直冷冷盯着容亦,我看见他愉快的笑容。
    但仅仅保持了不但半秒的时间,就凝固在他脸上,一脸惊恐的看着我。
    所有的砍下来的刀都停在半空中,那七八个人很吃力的想要把刀砍下来,可任凭怎么用力,也无济于事,就如同有人死死抓住他们的手。
    咔嚓!
    我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站在我正面的刀手一脸苍白,浑身都在痛苦的颤抖,虽然看他表情及其痛苦,但在这地下室里竟然听不到他发出的喊叫声,只有从他口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
    我看见他的手凭空逆方向折过去,然后整个人脸憋的通红,剩下的一只手拼命在脖子上抓扯。
    咔嚓!
    他另一只手也应声而断,是活生生被折断的,皮肉完好无损的连接着里面断裂的臂骨,两只折断的手无力的低垂在身旁,我看的出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口中发出嘶哑的呻吟声。
    围着我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向后退,我从头到尾都没动,没人知道冲上来的那些刀手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当看到那个无缘无故断了两只手的刀手缓缓脚已经离开了地面,一寸寸悬空起来的时候,容亦也跟着站起来,脸上一片死灰,那些围在外面的手下往后退的更多。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悬空的刀手身上,我看到好多人拿刀的手都在抖,心满愿足的笑了笑。
    咔!
    依旧是骨头断裂的声音,不过这一次更加快速和干脆,那个悬空的刀手顿时不再挣扎,他的身体正面对着我,可他的头如今却对着他身后的那些人。
    我听到刀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不止一把,我很喜欢看他们现在目光中的那种恐惧和惊吓,毕竟一个人悬在空中,头转到身后这样的情形估计是人都会害怕,何况在着阴森的地下室里。
    容亦惊恐的转头盯着我,在他脸上再也看不见笑容,如同死人一般苍白的脸没有半点血色,我都没有去管那三个还在施法的降头师,看到这边发生的事,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我开始相信言西月告诉我的,当对我不寒而栗的时候,就再没人敢威胁我。
    我突然发现原来我是这样喜欢看这些人恐惧的表情,心里有种莫名的满足感,我缓缓挺直腰,和我一起直起身的,还有围在我身边其他几名刀手,和之前那个折断颈骨的人一样,在我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咔嚓声,他们的双手都被折断,就连结果也一样,缓缓从地上悬浮起来,然后同时一起头被折断转到身后。
    更多刀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没有丝毫的血腥,可此刻我相信这里的每一个人所有的呼吸中都流淌着恐惧和诡异,容亦的人开始慌乱和不安,我看见很多在回头看离开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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