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傅沧泓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眸,看了他一眼,“谁?如此大胆?竟敢搅朕龙兴……推出去,杀,杀头……”
    “皇上!”火狼一声怆喊,跪倒于地,“皇上!请您振作起来吧!就算没有夜小姐,您还有我们,还有这偌大的北宏……”
    “北宏?”傅沧泓“嘿嘿”笑了两声,“北宏是个什么东西?”
    看着他这副模样,火狼只觉手心阵阵发痒,本想劈面一个耳光将他打醒,可却到底慑于他的身份,以及,为人臣子的本分。
    “皇上,”将牙一咬,火狼心中已有计较,“若您真要夜小姐不可,那么就赶紧清醒过来,秣马厉兵,带着百万铁骑杀过去,到时候,不管是夜府,还是璃国皇室,都会对您,俯首称臣!”
    “什么?”傅沧泓微微睁大了眼,像看陌生人一样盯着他,“你说什么?”
    “皇上,应该……一统天下,到时候,天下都是皇上的,难道,还锁不住一个,夜璃歌吗?”
    “锁?”傅沧泓邪气地笑了,抬起右手,摸了摸下巴——这大概,是他此生听过的,最有趣的话了。
    是呵。
    从前他总是依着她,惯着她,顺着她,宠着她,处处顾虑着她,可结果呢?却还是失去她……一统天下,想必,一统天下之后,便再没人来骚扰他们了吧?璃国算什么?虞国算什么?一切的一切,都算什么?
    “哈哈哈哈——”立起身来,傅沧泓仰天长笑,那笑声中却带着不尽的悲凉,甚至是凄苦……
    他不想这样的,一点都不想。
    可是世事的发展,却从来不遂他意。
    他心心念念所求的,不过一个夜璃歌。
    却那么难吗?难如登天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让我,逆天而行吧!
    ……
    一室静谧中。
    夜璃歌忽然睁开了眼,继而抬手捂住胸口——痛,真的好痛,为什么会这样的痛?
    “璃歌?”
    旁边的安阳涪顼也随之醒转,睁大双眼看着她。
    “我没事,”夜璃歌摆摆手,“你……睡吧。”
    安阳涪顼“唔”了声,重新躺下,耳听得夜璃歌下了床,拉开屋门走出,虽然,他很想知道她此刻真实的想法,却聪明地选择没有追问。
    直觉告诉他,她有心事。
    夜璃歌漫无目的地在幽静的树林里穿行着。
    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定自己是感应到了什么,可又很快淡灭。
    本以为,躲到这天远地遥之处,可以忘记所有的一切,可真的能够忘记吗?
    倘若一段感情,能够说开始便开始,说结束便结束,也算不得,是情了吧?
    她承认。
    是自己离开得太匆促,没有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承认,每一次的离去,都是她太过狠心。
    “唔……”抬起手来,夜璃歌捂住脑门,发出声痛哼。
    “既然放不下,还是去看看吧。”
    一个幽凉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停下脚步,夜璃歌蓦然转头:“西楚……泉?”
    “嗯。”西楚泉点头,满脸无所谓,一只手撑着下巴,意态悠闲,“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告诉你。”
    夜璃歌不说话,只是拿眼瞅着他。
    西楚泉漂亮的眉头向上扬起:“北方紫宸星座不稳,且四周黑气团聚,有凶煞之象。”
    “说明白点。”
    “主……瘟疫。”
    “瘟疫?”
    “对,瘟疫,而且,”西楚泉撇撇唇,摆出副莫测高深的模样,“这瘟疫最后,要落在至贵之人身上。”
    “至贵之人?”夜璃歌忽然打了个寒噤。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西楚泉摊摊手,转身而去。
    乌云从天边涌来,遮蔽了月光,整片树林沉入黝暗……
    ……
    “皇上,请三思!”
    “皇上,请三思啊!”
    满朝文武跪了一地,端坐在御案后的皇帝,却始终一言不发。
    良久,方直起上半身,眸光里却透着许久不见的阴戾:“三思?你们让朕三思?已经死了几万人,还让朕三思?!”
    “皇上!”年纪最长的礼部尚书费徇挪动双膝,跪行出列,“瘟疫比不得其它,皇上身系……”
    “够了!”一声戾喊,傅沧泓将整个御案掀翻在地,大殿中顿时响起一阵旱天雷般的巨响,皇帝浑身罡气勃发,头上发丝竖起,“朕意已决!无须再议!”
    扔下这么一句话,皇帝拂袖而去。
    大臣们个个面色错愕,愣怔在地,好半晌才纷纷摇头叹息着离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赌注
    “冯大人。”
    穿过长长的甬道,在照壁前,户部尚书张弘远,和工部尚书卫宕,快走几步,截去冯翊的去路。
    “二位这是?”冯翊一拱手。
    “连日以来,皇上只单独召见过冯大人,所以我等想知道,皇上为何作出御驾前往疫区的决断,而且态度如此坚决?”
    冯翊沉默,对此,他的确不好作答,纵然是他,也万料不到,傅沧泓会如此地孤注一掷,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不过,他的举动,倒不像是为国为民,而是……像在与某人赌气。
    赌气?
    他是北宏的皇帝,在这北宏国内,还有谁,敢忤他之意?
    如此算来,让他真正下定决心的,只怕是那个人——纵然天涯远,他们之间的牵系,依旧是千丝万缕。
    “圣心已定,再无他议,两位大人,还是请回吧。”
    张宏远与卫宕对视一眼——原本以为,机智过人的冯翊会有办法说服皇帝,可是现在看来——
    卫宕浓黑眉头紧紧皱起:“倘若皇上出了事,国内必定人心大乱,到时候……”
    “卫大人所言不差。”张宏远接过话头,“眼见着国势稍定,是再经不起变故了。”
    “两位大人的忧虑,冯翊心知肚明,”不待他们把话说完,冯翊便出声打断他们的话头,“在皇上离宫之前,我会,再次进言劝阻。”
    “既如此,一切仰仗冯大人了。”张宏远与卫宕当胸抱拳,作辞离去。
    伫立在照壁前,冯翊唇边却满溢苦笑——要说服傅沧泓,谈何容易?
    可是,这千里好山河,真的要因为一个帝王的私情,而不复存在吗?
    ……
    “火狼。”
    “属下在。”
    “你已经跟了朕四个时辰,想说什么就说吧。”
    “皇上,灾区的疫情,确实凶险……”
    “愈凶险,才愈好。”
    “什么?”火狼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那男子却垂下双眸,不再说话——很多事,都不足与外人道。
    没有人懂得,他为何会对夜璃歌如斯执著;
    没有人懂得,要如何,才能让那个女人,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他等过,没有结果。
    他追逐过,也没有结果。
    或许,现在该换一种方式了。
    倘若她还顾念一点情分,一定不会,一定不会……
    想至此处,傅沧泓不由紧紧握起拳头——是赌吗?
    确实是赌。
    以生命为筹码,去赌这一局。
    赌她会不会回头,赌她还爱不爱。
    而这些,火狼,或者外面那些人,怎么会懂呢?
    “去准备吧,明日,启程。”
    ……
    立在树下,夜璃歌双手环胸,仰望着空中冰莹的月轮。
    心里很烦,很乱。
    本来已经拿好主意,就在这山中呆着,哪儿都不去。
    可是——
    他为什么如此任性?
    虽然,她并不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可是心里的感觉不会错——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每次他要出事的时候,她就会预先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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