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沧泓面红耳赤,却发作不得——这个规则,事先是由他同意了的,结果如此,他纵有万般不甘,也只能同意。
    双眸一眯,他忽然伸手环住夜璃歌的腰,就那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带着她掠向空中,如一只大鹏鸟般飞远。
    “傅沧泓!”安阳涪顼急得直跳,但是,论武功,他绝非傅沧泓的对手,除了眼睁睁看着他“破坏规则”,竟然无计可施。
    隐入树林之中,傅沧泓终于停了下来,目光深凝地看着怀中女子。
    “沧泓?”夜璃歌伸手,抵住他的胸膛。
    “我答应你,让你跟他走。”傅沧泓咬牙,眸中锐光烨烨,“但这绝不是妥协!而是——为了你。”
    看着这样的他,夜璃歌不禁屏住呼吸。
    “为了你,我可以暂时放过安阳涪顼,但并不代表,以后也会,”他的眸色转而深黯,“倘若——”
    话未出口,他已经觉得胸口像炸裂一般地痛:“倘若你们在一起,我定然——”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但那赤裸裸的威胁,已经再清楚明白不过。
    如果是从前,夜璃歌会选择无视,甚至反唇相讥,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
    她感觉得到,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并且说得到,就能做得到。
    对这样一个男人,要如何抗拒,怎样抗拒呢?
    “我记住了。”
    她只能这样回答。
    而他却嫌不够。
    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如声势洪大的激流,覆没了她的理智……
    ……
    璃军退了。
    北宏军也退了。
    界河两岸重新恢复平静与宁定。
    看着光秃秃的草滩,杨之奇眸底划过丝阴戾——那个女人,总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居然能令两个帝王平息干戈。
    得夜璃歌者,得天下,难道这话,不是假的?
    如今,璃国与北宏势均力敌,既可因夜璃歌成仇,也可因夜璃歌而联合,如果两国始终呈平衡状态,那他们,将失去争夺天下的机会。
    嗯……托着下巴,杨之奇开始细细地深思起来。
    “之奇。”一双手臂忽然从后方伸来,环住他壮实的腰身。
    杨之奇无声叹了口气,转头面对身后娇俏的女子:“不是让你在帐里呆着吗?”
    “怪闷的。”虞绯颜朝他挤挤眼,“我想要你带我骑马。”
    “好吧。”杨之奇知道,对于她的要求,最好不要拒绝,否则后患无穷。
    携着女子朝营地走去,他脑子里却忍不住继续思索,关于璃国,关于虞国,关于北宏,关于天下。
    天下……
    每一个胸怀抱负的男人,都会对其存有无尽的向往,而他杨之奇,也自负才学过人,当有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作为,是不会久居于人下的。
    况且,他一向觉得,自己论才论智,绝不会输给傅沧泓,也不会输给夜璃歌,偏生那两个人凑成一对,却像凭添了无穷的能量,令整个乾坤为之震动。
    想到这里,杨之奇不由蹙起眉头。
    “你怎么了?”虞绯颜不满地小声嘟哝,拉拉他的手。
    “没,没什么。”杨之奇笑笑,强迫自己集中起注意力,来应对面前这个小女人。
    “你该不会是,”虞绯颜上下瞅瞅他,“在想那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吧?”
    “说什么呢你?”杨之奇轻嗔,“我对她没兴趣。”
    “真的?”虞绯颜惊讶了,脑海里不禁想起昔时在章福宫中,与夜璃歌那一场短暂的交锋——那个女人,令天下无数人胆寒,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嗯。”杨之奇点头。
    “为什么?”虞绯颜却不依不饶。
    为什么?
    杨之奇不禁抬头看了看天空——是啊,为什么?
    这天下间有无数的男人,为夜璃歌绝色的容颜所折服,独他,确实并不怎么上心,他所忌惮的,乃是她通天彻地超凡绝俗的智慧,那是一个帝王应当具备的。
    帝王?
    为什么这样的才识器具,却会赋予一个女人?
    她若争天下,呵呵,只怕无数男人都会拱手相让吧?
    北宏皇帝傅沧泓,璃国皇帝安阳涪顼,金瑞皇帝南宫墨,自家君王虞琰……要说谁对那个女人半点觊觎之心都没有,恐怕是难的。
    就算不为她的容貌,不为她的才智,也要为她心中藏着的那个秘密——这天下攘攘,到底最后,鹿死谁手?
    这玩意儿,可是牵涉到每个男人的身家性命,牵涉到这片大陆上千千万万人的命运。
    倘若虞国亡,他杨之奇又能往何处容身?倘若诸国亡,那些贵族们,帝王们,又何峙昔时荣光?
    而这些,他身边的小女人永远是想不到的,她只关注他此一时一刻的心情,她只依恋着他的温暖,她只想他满足她那些千奇百怪的小念头,她像每一个坠入爱河的小女人一样,希望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分分秒秒呆在一起,至于天下存亡,干戈缭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第二百二十六章:掌中之珠
    马车缓缓朝前行驶着,一丛丛树影自车窗外滑过。
    炎京。
    折折转转,转转折折,自己还是,再一次回到这里。
    下一步该怎么走?
    夜璃歌的确很是茫然——命运的转机,又到底在哪里?
    捻弄着衣带上的流苏,她瞳色微黯。
    “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歌儿,难道你连这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旁侧躺卧的夜天诤忽然悠悠开口。
    “爹爹?”
    “你向来聪明,当知世间之事,尽七分之力,却也有三分,须听天意。”
    “女儿明白了。”
    “嗯。”夜天诤点点头,阖上双眼,再没有作声。
    耳听得外面人声嘈杂,显然是已经进了京城。
    “吁——”
    随着一声长呼,马车在司空府门外停下,接着有人打起车帘:“司空大人,夜小姐……”
    小心翼翼地扶起夜天诤,从车厢里出来,抬头看时,却见安阳涪顼已然在道旁相候。
    夜天诤赶紧趋前施礼:“皇上,这如何使得?”
    “无妨,”安阳涪顼摆摆手,“司空大人乃是为救朕才受的伤,朕理当如此,来人——扶司空大人入府,立即命御药房送最好的药材来。”
    夜璃歌本想婉拒,可是看看他殷切的眉眼,终究作罢。
    直到亲眼看着夜天诤进了偕语楼,稳妥躺下,安阳涪顼方才扯扯夜璃歌的衣袖:“璃歌,你跟我来。”
    两人遂出了屋子,在一丛凤尾竹下立定。
    “璃歌。”男子双眼晶亮地看着她,“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后天?”夜璃歌略略一怔,“是……你的生辰?”
    “原来你记得啊,”安阳涪顼更加开心,“宫中会设长生宴,到时候你来,好不好?”
    “行啊。”夜璃歌微笑着点头,“一定去。”
    “嗯。”安阳涪顼又拿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方才折身而去。
    生辰?
    夜璃歌不由有些恍然——她、安阳涪顼,和傅沧泓,都是相同年纪,自三年前在宣安大殿上相遇,命运就此有了交集。
    细数之后的每一刻辰光,恍若梦境,甜酸苦辣皆备。
    念着这些,夜璃歌慢慢在院子里踱起步来。
    直到心中的郁闷略略散去,她方才转回碧倚楼,卸妆洗漱,安然睡去。
    次日清早,宫中便差人前来,手中俱捧着云锦宫衣,名贵却毫不显奢华的钗饰,俱依着夜璃歌平日所好。
    夜璃歌叩拜谢恩,接过御赐之物,是日夜沐浴更衣,盛装起来。
    当她走出房门时,所有人都惊呆了——虽说夜府中人人皆知自家小姐倾国倾城,闭月羞花,但还是第一次看见她作大家闺秀的装束,每个人的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微微一笑,夜璃歌长裙曳地,步出府门,登上马车。
    马车驶离司空府,沿御道前行,在南宫门前停下,内里早有一众宫侍,抬着软轿迎出,锦衣铺地,接过夜璃歌,转入宫内。
    按制,外臣女眷进宫,皆宿于锦秀阁,或等待皇帝召见,或等待内廷传侍,昔时夜璃歌也曾随父亲来过一两遭,是以并不陌生。
    安阳涪顼早有吩咐,锦秀阁中收拾得齐齐整整,尤其是桌上那一套茶具,更是表露出他的细致。
    遣去众人,夜璃歌安然而坐,此时的她,全然是另一副模样,雍华大度,气质从容——或许,她从来都是这样的,只是太多时候,不愿意在人前显露。
    “夜小姐。”
    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宫女清脆的嗓音。
    “什么事?”
    “三公主叩访。”
    南宫筝?
    凤眉微微朝上挑起——终于,是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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