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一个人的真正因素,往往不是来自于外,而是,来自于内。
    第三百零八章:争宠
    见她久久不言语,傅沧泓脸上浮出丝不悦:“怎么了?我不过就开心了一次而已,难道都不行?难道我做什么事,都要经过你的同意?”
    仿佛一根针,轻轻儿插进夜璃歌的心里。
    她很想就这样拂袖而去,却到底按捺住自己的性子,竭力和软地道:“沧泓,我没有……”
    “你就有!”今夜的傅沧泓,大约是喝得太多酒,脾气变得有些急躁,“你知不知道,每次我在你跟前,都得打迭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有一点不对,惹你不高兴……”
    夜璃歌怔住,深深望进他眸底。
    傅沧泓还想说什么,恰恰一阵夜风吹过,他顿时清醒过来,不由一掌掴在自己脸上:“不,不是这样……”
    “已经很晚了,回寝殿休息吧。”夜璃歌言罢,转身朝前走去。
    “璃歌……”傅沧泓追上来,拖住她的手腕,满眸歉意,“是我犯浑了,你不要生气。”
    “我没生气。”夜璃歌的口吻却很僵硬,同时加快步速——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她只是不想他做错事情,没想到平白招来一顿数落,她还能说什么?
    “璃歌……”傅沧泓顿时着慌了,绕到她跟前将她拦住,“你不要不理我。”
    夜璃歌终于停下脚步,抬眸看着他,两只眼里不知怎的就有了泪光,她很想使着性子离他而去,远远地,却到底不忍,张开双臂将他环住。
    或许他真的很需要她的安慰。
    或许今夜的行为,只是一种小小的放纵。
    “没事。”她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只要你高兴就好。”
    傅沧泓的心慢慢平定下去,似乎,只有她的温柔,才能让他不那么难受。
    这场小小的插曲,终于化干戈为锦帛,两人间再次充满甜美的柔情蜜意,就像树枝上并开的双蕊。
    ……
    清早起来,夜璃歌坐在妆前,看着镜中那个娇美的女子,忽然叹了口气。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变得愈发地多愁善感,再没有从前那种萧杀与强韧。
    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倘若回到战场上去,是否还能提刀杀人。
    是他的感情改变了自己?
    还是这富贵绮柔的宫廷生活,消磨了自己的斗志?
    这种改变,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镜中忽然多了一人。
    是他,拿着玉梳,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
    傅沧泓的动作很慢,很笨拙,却带着一个男人独有的温柔,终于,他理顺夜璃歌满头的青丝,绾成髻子,再亲手插上一根玉簪。
    “来,我也替你梳梳。”夜璃歌站起身来,将他摁在椅上,解散了他的发,轻轻地梳理着。
    这是第一次。
    “璃歌。”
    他忽然喊了一声。
    “什么?”
    “咱们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婚礼?”夜璃歌的手,蓦然凝在半空中。
    “是啊,婚礼。”
    “等孩子,平安出生以后吧。”
    “嗯。”傅沧泓点头,“那就这样说定了。”
    细细为他打理好一切,目送他离去,夜璃歌转身走到窗前立定,手扶窗栏,看着外面的景致。
    婚礼……
    她这一生真可谓多磨多难,婚礼举行过好几次,却没有一次成功,难道她天生跟“嫁人”这两字犯冲?
    这一次,可以吗?可以吗?
    ……
    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小镇。
    形单影只的安阳涪顼站在一个小摊边,摸着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拼命咽着唾沫。
    饿,很饿。
    在这世上活了二十多年,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作饥饿。
    自小在宫廷里长大的他,自然不会知道什么是“饿”,纵然被傅沧泓俘虏,囚禁于天定宫,但在饮食起居上,傅沧泓也从来没有“虐待”过他。
    可是现在,他真的是很饿,更倒霉的是,囊中空空如洗——幸好他从前有过一段,流浪江湖求生存的经历,知道行走世间,一应衣食住行都是要银子的。
    现在该怎么办呢?
    安阳涪顼不由满怀愁闷——对他而言,当务之急,便是设法求得生存。
    探手将自己从头摸到脚,安阳涪顼最后将头上那支碧玉簪给拔了下来——这是他全身最值钱的物品,拿到当铺去当了,应该能换些银钱。
    可是,他拿着簪子从街头走到街尾,却连一家当铺都没看到。
    该怎么办?
    就在他愁肠百转之时,后方忽然伸来一只手,拍拍他的肩:“小兄弟。”
    安阳涪顼蓦然转头,但见一个方面阔耳,满脸带笑的青年男子,正看着自己。
    “大哥好。”安阳涪顼赶紧点头应道。
    “小兄弟这是——”男子眨巴着两眼,视线却落到他手中的碧玉簪上。
    安阳涪顼虽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但最起码的戒备心还是有的,当即往后略退了退:“路过此地,随便转转。”
    “哦?”男子脸上的笑一分未减,“小兄弟是外地人?”
    “嗯。”
    “既然如此,沙某愿尽地主之谊,请小兄弟赏脸用一餐薄酒,如何?”
    安阳涪顼大出意外——敢情对方并不是坏人,而且愿意请他吃饭?
    他当然不会明白,世间很多骗子,表面上看起来,都是非常良善的,正因为“良善”,所以教人难以辨识,更何况对现在的安阳涪顼而言,一顿饱饭实在太重要了。
    没有多想,安阳涪顼便跟着男子进了路边一家饭铺,男子叫了四个菜,一大盆米饭,并一壶酒,殷勤地招呼安阳涪顼道:“来来来,小兄弟,尽管吃。”
    安阳涪顼还是先踌躇了一下,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可是嗅着食物的香气,他实在忍不住,终究拿起竹筷来,一顿狼吞虎咽。
    等他吃完,发现自己并无异常,对男子的戒备之心顿时去了大半,男子说话也很熟络了:“小兄弟,我带你去个地方,长长见识。”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男子说着,放下半锭银子站起身来,安阳涪顼不疑有他,也跟着站起身来,饭铺老板站在灶边,一手拿勺,探出头来看着安阳涪顼,好几次欲言又止,却被那男子凌厉的眼神给挡了回去。
    从饭铺里出来,七绕八绕,至一条僻静的小巷,男子头前走着,直到一个门洞前,撩起颜色脏污的布帘子,转头看着安阳涪顼道:“小兄弟,进来吧。”
    从门洞里传出的混浊味道,让安阳涪顼皱起眉头,他本想转头离开,却碍不过情面,只得迈步跨进去,还未站稳,整个人便被沸腾的声浪淹没——
    “一二三,六点小!”
    “八九九,二十六点大!”
    “买鱼!”
    “买虾!”
    “鱼!”
    “虾!”
    安阳涪顼惊怔地看着这一切——眼前的景象,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也不知道那些面红耳赤的人,到底在争些什么。
    “他,他们在做什么?”他禁不住有些怯怯地问领他进来的男子道。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安阳涪顼下意识地想调头离开——直觉告诉他,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男子却摁住了他,嘴角扬起诡谲的笑,那笑看得安阳涪顼心中直发寒。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他被那人扯到一张方桌前,只见四围一群人,有的撸着衣袖,有的吊着光膀,有的叼着一根长长的管子,里面不住地冒出烟来。
    气味十分难闻。
    安阳涪顼不由连连咳了好几下。
    “小兄弟,下一注吧。”
    “下什么注?”
    “看准哪个买哪个,只要上了手,就有大把的银子。”
    银子?
    安阳涪顼的双眼先是一亮,继而沉寂——他的确是很想要银子,但是,但是心中的感觉就是不对。
    手上运力,他挣脱男子的手朝外走,男子愣了愣,旋即追上前来,一把扯住他的手腕:“嗳,你怎么一点义气都不讲?”
    安阳涪顼不说话,只是摇头,这种地方,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多呆。
    见他执意要走,男子顿时翻了脸:“你他妈的真是个愣头青,这地儿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说着,边儿上“唰”地围拢来数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个个棱眉棱眼地看着他。
    安阳涪顼头皮一炸,不由攥紧衣角。
    “留下你手中的碧玉簪,就可以离开。”男子脸上浮起冷笑。
    原来是为了这个——安阳涪顼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碧玉簪,他本来,是想用这簪子换几个钱花,未料却出了这样的事。
    短暂的沉默中,他的脑海里飞速闪过很多念头,最后却仍是将手中的碧玉簪放在旁边一张凳子上,然后转头默默地走了。
    那几个准备动手的大汉一齐愣住,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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